邢炘发誓,那个东西绝对是凭空出现的,因为这十几分钟内,他已经快把这个后厨翻过来了。
顾不得想大变活箱的事了,邢炘伸手去拽冰箱的把手,却发现怎样都拽不动,好像一股巨大的吸力将冰箱给黏住了。
邢炘用刀划,用绳子拽,到最后气急败坏用脚去踹,然而冰箱纹丝不动,甚至连一点痕迹都留不下。
“干你!”邢炘皱着眉毛跳脚,急得要来蛮的,正尝试着抱摔冰箱,就听见赵舒凡朝着自己这边大喊道:“邢哥,饭都快喂完了!”
霎时间,脑中灵光乍现,邢炘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冰箱君,忽地松了手,再度打量着冰箱周围昏暗到看不见一丝光的环境,捻了捻手指大声回复道:“给我留点饭!”
“啊?”赵舒凡疑惑,没想过邢炘还真要吃,心想着那就到最后给他蒯一点出来吧。
“还有多少没吃的?”
“啥,啥?哦哦哦我数数,一,二……差不多七八个这样!”赵舒凡看到原本敞亮的饭厅已经只剩微光了,心里有点发慌,和曾杞心他们手下喂饭速度不停。
闻言,邢炘试着再去拽冰箱把手,这下明显手下的吸力小了不少,给他一种差不多快打开的感觉。
“别喂太快了!喂得快天黑得快!”邢炘出声提醒,赵舒凡他们喂饭的手都一抖,于是从塞一口饭赶人走,变成了盛饭动作都是0.5倍速。
慢动作递给打饭的“学生”,再配上亲自喂到肚子里的场景,莫名有几分诡异的含情脉脉,膈应着赵舒凡浑身直冒鸡皮疙瘩。
这边的邢炘对着冰箱左看右看,把手能动了,可冰箱整体还是挪动不了的,也没有电源线,可是从红色逐步转变成橙黄色的灯光,也说明它的确在运作。
邢炘从醒来开始,已经将这里的一切不合理视为合理了,这破冰箱插不插线倒也无所谓了。
可要是这个冰箱真的是“门”的话,赵舒凡他们在天黑时没有发现,天亮时也没出现,偏偏在天半黑不亮的时候出现了,而且吃完饭的“学生”越多,邢炘手下的把手越松。
那或许,等所有“学生”都吃完饭时,冰箱门就可以打开了。
可那时天也就完全黑了,冰箱也许就会立马消失不见了。
冰箱消失或许影响并不大,他们只需要呆在这里等下一顿进餐点,也许还能碰到下一个冰箱的出现。
可下一次用餐点是什么时候呢?
又一个四小时、八小时、十二小时后?如果门外面还有第二层,第三层甚至更多,他的时间够用吗?
也许哪个瞬间就死掉了。
邢炘脸越来越臭,可却不得不逼着自己思考着这道矛盾题。
出去后别让他找到把自己弄进来的操蛋玩意儿,不然自己把他手脚剁了反过来装。
他发现自己从醒过来到现在,越发暴躁了。
外面的天已经黑的差不多了,邢炘得把手机手电筒打开才行,他看向已经呈现淡绿色的灯光,知道时间不够了。
一不做二不休,邢炘牙一咬,几步冲到前面,拦住曾杞心要给剩下两位喂饭的动作。
“先把我要的那份盛起来,半个拳头那么多就行,尽量放在一个干净的容器里。”说完就又从三号窗户荡了出去。
其余人措不及防,眼睁睁地看着邢炘形影单只,啥防护没有就冲了出去,可当务之急是赶紧照做,赵舒凡急急忙忙盛了一瓢饭,可找了半天也不知道装哪儿,急得要蹦。
“这个行吗?”曾杞心在白大褂口袋掏掏掏,还真掏出来一个透明的圆盘。
“我来这里之前是去拿器材的,手上的培养皿也一起带过来了。”虽然已经是全菌出击的状态了,但总比没有强。
“行行行!姐你真是我姐!”赵舒凡连忙点头,小心翼翼地把饭倒了进去。
这期间一旁的余晔咬着牙,头上留着细密的汗,喉结十分艰难地上下滚动一番,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可他的目光却一直落在曾杞心身上,眼神中带着不好说的尴尬与迟疑。
“你……”他试探着开口。
“蠢货闭嘴。”曾杞心不想听他讲话。
余晔微微一愣,似是没料到她会对自己说脏话,错愕间邢炘已经又钻回来了,手上牵着他背在身上的麻绳的一端。
“好了吗?”邢炘看到赵舒凡捏着兰花指,小心翼翼地端着那一小方米饭,哭笑不得地带着所有人往后走,手上的麻绳随着距离一点点拉长。
“这个冰箱?”汪可盈歪头问道。
“凭空出现的,我们长话短说,”邢炘将绳子一端系在冰箱手把上,打了个牢牢的死结,“手机都有电吗?”
众人看了看,赶忙点头回应,邢炘就让曾杞心打开照着冰箱。
“赵舒凡你手速怎么样?”
“我?”赵舒凡指了指自己,拍了拍胸脯道:“之前帮我表姐抢到过好几次演唱会内场票,中不中?”
“可以。”邢炘点了点头,“听好了,一会儿天彻底黑下来时我会出声,赵舒凡你要立马打开冰箱门,马上把饭放进去,记得一定要快,一手开门一手就要放东西。”
怕他们不懂,邢炘开口解释说:“这是个恒温冰箱,你们每次在食堂吃饭食堂阿姨都会干什么?”
“留样,”曾杞心反应过来,“怕出现食品安全事故,这是硬性要求。”
“没错,所以等放进去了,这个灯应该会变成绿色,”邢炘伸手指了指,“等天黑下来冰箱就会消失,或许‘门’就会出来。”
“你们可以选择照做,或者继续留在这里,最终看你们的决定。”
尊重他人命运,邢炘并不强求别人听从自己的方法。
“我听我听,邢哥你继续!”赵舒凡已经决定好抱大腿了,曾杞心也注意到这位学弟超乎寻常的镇定,也跟着点了点头。
“那记住,一定要快,手电一定要开着,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灯不能灭,还有你们几个不能分开,最好抱在一起,越紧越好,形成一体。”
邢炘灯光闪过他们,示意他们动作,也就这时,他才发现一旁沉默不语的余晔表情不对。
他面色发白,眼睛将闭不闭,像是要晕厥过去,可视线一直对着赵舒凡怀里的那点米饭,呼吸缓却重,像是憋着气蛰伏着的鬣狗,貌似在不确定的下一瞬间就会暴起,冲过去连着赵舒凡的胳膊一起咬下来才对。
“啪!”邢炘毫不犹豫,一巴掌甩他脸上。
余晔两眼一晃,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只能捂着脸愣愣地看着前方,嘴里吸溜了一下口水匆忙咽了下去。
于是邢炘干脆利落地又给了他一巴掌。
一旁的汪可盈干急,她早就发现了男朋友的不对劲,可她也害怕,不知道怎样应对,当下也就没有阻止邢炘的所为。
“清醒没?”邢炘冷冷道。两个巴掌下去,余晔眼中终于聚焦,对着神情冷淡的邢炘点了点头,汪可盈此时伸手,用袖子给他擦额头上的汗。
“你是留在这,还是一起帮忙?”
“我们帮忙!”汪可盈抢着回答,现下但凡有什么方法都要试试,不能在待在原地了,她不想变成像那个眼镜一样,被拖走,甚至可能被同化。
“我在问你!”邢炘上前揪住余晔的衣领,看他这鬼样就来气,冲着他吼道:“你要是个男人,就果断点,别拖着人家女孩子为你的犹豫负责!”
余晔终于让这两句给吼清醒了,他盯着满脸怒火的邢炘,又扭头看着打着细颤的汪可盈,张了张嘴道:“……帮忙。”
“那你就在最后,拽着绳子,等我出声的时候,你要帮忙出力拽绳子,和赵舒凡一起把冰箱门打开!”不能再废话了,邢炘拽着他们几个搂在一起。
纵使先前再有嫌隙,当下只能放在一旁,所有人保命最重要。
四个人抱成一列队,赵舒凡打头,曾杞心双手穿过他的腋下,两条胳膊从背后紧紧扣住赵舒凡,其中一只手紧抓着手机亮着手电照着前方。
身后的汪可盈和余晔同样,以防万一,汪可盈的手上也打着手电,余晔一手拽直了那根麻绳,绷得紧紧的,眼神也已经没有了刚刚的犯浑,死死盯着这昏暗中唯有的光亮。
“邢哥,放完东西以后呢?”声音稍稍发抖,其实赵舒凡还是怕的。
“往里面挤。”邢炘再次伸手摸绳结,确定系紧后才直起腰,“一个劲往里挤,要你们四个同时发力往里面挤,余晔你抓着绳子,挤的时候绳子往里面拽,要把门关上。”
“这,这怎么挤得下?”汪可盈抖着嗓子挤出一句反问。这冰箱就半人高,一个人进去都要弯着腰,更别提他们四个人同时往里面钻了。
“所以赌一把。”邢炘转了转,拾起刚刚遗落的铁勺,吹了吹灰转身就走,语气中带了些不可驳斥的坚定,“我们一个都不能失手。”
五个人,必须同时行动,一个都不能失手,一个都不能犯错,就这样才能有不确定的小概率逃出这里。
“你呢?”曾杞心神情带了些不确定的担忧,“你怎么办?”
“我会活下来的。”邢炘语气淡淡,已经走到了前面,舀了两勺饭后走到三号窗,单手翻了出去,冷静的话语从远处飘来传进后边几人的耳里:“都尽量活着!”
随后没了动静。
四个人屏气凝神,黑暗对于清醒的人而言,其实是最能提高感官敏感度的,所有人的神经线高度集中于手心与耳,心脏砰砰乱跳时,腰腹也因为过于紧张而痉挛发涨,手心浸了冷汗,余晔只能抓紧再抓紧绳子。
像是过山车前缓慢的爬坡,恐高的人都在煎熬,都在等那千钧一发、几欲夺人口鼻呼吸的下坡时刻——
“走!”邢炘高调的吼声炸醒所有人,除了这两束手电光,整个食堂陷入浓厚沉重的黑暗中,恒温冰箱上的凸起彻底变成安全出口一般的纯绿色,在这单一的黑色中显得诡谲惹眼。
余晔拽着绳子的手青筋暴起,帮忙打开了不算难开的冰箱门,几乎同一时刻,赵舒凡喘着粗气就把培养皿放到了最高层,一脚踏进了冰箱里,闷着头就往里面使劲钻,嘴里胡乱地喊着:“挤啊!!!!!麻蛋快挤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两个女生被夹在中间,红着脸使劲往前挤,手上的手电晃动着,却是被死死地攥住,不曾掉落和关闭!余晔咬着牙,手上的麻绳几乎要把手磨破,却仍是拽得紧紧绷直,他记得邢炘的话,要把门带上。
然而在赵舒凡两脚都无意识踩进冰箱的同时,一股巨大的吸力凭空出现,如黑洞漩涡般直接把赵舒凡吸进去半个身体,都没让他来得及尖叫,身后抱得死紧着的曾杞心他们也在一瞬间被吞噬卷走,也因为不可抗力,余晔手上的麻绳也随之而去,顺势也就带上了冰箱的门,绿色灯瞬时变为红色,转瞬间四个大活人和半人高的冰箱直接原地消失,不留一丝痕迹!
黑暗沉寂了下来。
仿佛过去的几个小时里,这里从未有人踏足。
迷雾重重的大厅,又被笼成了神秘的禁忌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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