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的天气向来多变,天空阴沉沉,铅灰色云朵遍布,似有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屋外狂风大作,路边的压弯枝干,树叶簌簌地落。
谢时昭的爷爷在A市第一医院里最高级的住院部,他们来的时间不巧,谢志平也在病房门口。
谢志平是谢家公司在任总裁,身上还穿着整套西装,应该是刚从公司赶过来,体型偏胖,一双吊梢眼,呈现出种精明感。
他看见谢时昭,很轻点点头:“来了?爷爷就在里面。”
谢时昭和谢志平通常都没什么话可讲,拉着江落就要进去。
“等等。”谢志平拦住江落:“爷爷现在状况不好,别什么陌生人就往里面带。”
江落想了想这是家事,配合地停下脚步:“那我在外面等你。”
谢时昭捏住帽檐,把江落头上的帽子压得更下,只道:“好。”
谢志平没和谢时昭一起进去,他又坐回位置上,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江落身上。
听声音这人应该就是在电话怼他的那个人,不过这不是重点。谢志平盯着江落看了片刻,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
江落把碎发整理完,帽子被扯得很低,让人看不清脸。
谢志平试探问:“你和时昭关系很好吗?”
“和你有关系吗。”江落不想回答。
“这不是当家长的都关心这些吗。”谢志平到底是人精,很快扭转话题:“不知道时昭在里面和他爷爷聊的怎么样了。”
病房内很安静,病床上躺着的老人瘦骨嶙峋,眼窝深陷,透入出行将就木之感。听到动静,老人很缓慢地转过头,眼瞳浑浊,仿佛被蒙上了层灰斑。
谢时昭慢慢坐下,心中不知道何种滋味。
他对眼前这个名为他爷爷的人,实在是算不上熟悉。印象最深的也只是这人看他的目光总是很复杂,有怜惜有懊悔,让人分辨不清。
在谢时昭很小的时候谢国梁像是在弥补什么,尤其宠爱他。但随着谢时昭年龄渐增,少年人的身姿抽长,面容也格外像故人,谢国梁毫无理由,便兀自断了往来。
谢时昭不明白谢国梁为什么对见他一面这件事格外执着。
病床上谢国梁认出谢时昭,喉咙发出“嗬嗬”声,眼眶陡然转红:“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应该是回光返照,谢国梁枯瘦如柴的手指狠狠抓住谢时昭:“青峰,你终于来见我了。”
谢时昭皱眉,“什么?”
谢国梁挣扎着就要从病床上爬起,谢时昭察觉出不对劲,迅速摁响墙壁上的呼救铃。
刺耳尖锐的警报声在房间内炸开。
谢国梁却毫无感觉,透过谢时昭在像谁道歉,企图惭悔,以获得内心上的宽恕。
“青峰,你能原谅我吗?是爸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爸能做的只有这些,真的没想到事情最后会这样……”
病房门从外面撞开,谢志平最先冲进来,看见谢国梁拉住谢时昭的手,眸光狠狠一紧,瞳孔巨缩:“爸!你怎么样了!”
谢国梁也感知到什么,生命体征逐渐流失,他只能拼命抓住谢时昭的手,指尖穿破皮肤,鲜红的鲜血渗出来,谢国梁依旧不放手。
垂死挣扎,眼神投入出企望。
谢时昭在沉默中很坚定地摇摇头,喊道:“爷爷,你看清楚,我是谢时昭。谢青峰是我父亲,他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谢国梁眼神霎时间变得灰暗,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失去。
医生和护士跟在谢志平身后鱼贯而入,手忙脚乱地把谢国梁推出病房,转入急诊室。
谢志平悄无声息走到谢时昭旁边,忽然问:“时昭,爷爷和你说什么了吗?”
谢时昭重新掀起眼皮,脸上表情让人看不出什么,“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谢志平那双吊销眼斜着看他,欲言又止:“爷爷他年纪大了,最近总爱说胡话。”
谢时昭是在国外的时候学会抽烟的,除去某些特别烦闷的时刻,烟瘾并不重。
摸了下口袋中的烟盒,瞥到病房外探头探脑的身影,又按捺住想法,摇头:“知道了,还有什么事情吗?”
“没了,外面下雨了。你们等等,我让司机送你们回去……”
谢时昭看了眼窗外,乌云密布的天空终于承受不住,大雨倾盆而下,瞬间将整个世界淹没。雨水伴随着狂风无情地拍打着窗户玻璃,防护铁架发出“铮”地嗡鸣声。病房的窗户没彻底关紧,能很清楚地嗅到雨水混杂着泥土的气息。
“不用了。”谢时昭拒绝道:“我们自己回去。”
江落皱着眉,VIP病房的隔音效果就是不一样,在外面听不到也看不到。在看见一大堆医护人员闯入病房的时候,这种不安更是达到极点。
直到看见谢时昭从里面出来,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刚刚怎么了?”江落问:“你爷爷……他出什么事了吗?”
“应该是情绪太激动了。”谢时昭摁了下额角,难得有点茫然。
谢国梁为什么要向他父亲道歉?
有什么值得道歉的事情?
他这次回国,除了来见谢国梁一面外,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找出他父母的死亡真相,事故原因是交通事故。但在和谢志平一家人陈年累月的相处中,谢时昭敏锐地察觉出其中的不对劲。
但还没来得及着手调查,就在高考后被谢志平送去国外了。
这些年在国外他一直有联系私人侦探进行调查,只不过案件太过久远,肇事司机也在事故中当场死亡,线索稀少,难以捕捉。
可从今天谢国梁的反应上来看,他父母的死亡真相还另有隐情。
谢时昭叹了口气,快速从情绪中抽离出来,他对情绪的把握一向很精准:“没什么事情了,我们先走吧。”
“走什么走!”江落咬牙切齿,一把拉过谢时昭的手,骂道:“你是蠢货吗?自己手受伤了都不知道!”
他从谢时昭出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谢时昭手背上明显有血迹,斑斑点点的,是指甲掐出来的伤痕。
低头仔仔细细把谢时昭手上的伤看全,伤口深而窄,看着就很疼。
江落臭着脸,也不知道谢时昭在里面经历了什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连自己受伤都没发现。
“先去挂个号找医生。”怕压到伤处,江落也不敢使太大劲。
肌肤相贴,谢时昭把注意力收回,感受到掌心处的热度,微愣:“不用,一点小伤而已。”
江落压根不听,把人摁在医生面前坐下,语气担忧:“医生,这伤口那么深,需要打破伤风吗?”
白大褂医生简单检查完伤口,又看了眼后面的长队伍,按照优先级,道:“我到时候把东西给你,你先帮他上一下药,这是指甲掐的吧?伤口不深,不用打破伤风,先消毒。你要是实在担心,到时候我再开点抗生素。”
“……”
没多久,江落怀里抱着医生交给他的棉签和医用碘伏出门。他苦大仇深地捏着棉签,实在不知道怎么下手。
谢时昭忍不住道:“不然我自己来。”
江落垂眸,盯着谢时昭手背上狰狞的伤痕。半晌,面无表情地撕开棉签包装,拧开医院碘伏的瓶盖,棉签的圆头在碘伏里很快地浸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涂抹在谢时昭的伤口处。
江落没用什么力气,棉签轻飘飘地划过皮肤,有点痒。
直到碘伏压在伤口的瞬间,疼痛感才慢半拍传达,谢时昭很轻地皱了下眉。
江落迅速抬眼:“疼?”
谢时昭睫毛轻颤,“不疼。”
手上的力气放得更轻,江落把棉签丢掉:“不然还是叫医生开个抗生素。”
“不用。”谢时昭说:“伤口上药都会有点疼,这很正常。”
医院的暖气开得很足,江落把袖子往上翻几下,盯着谢时昭放在桌面上的手,碘伏涂太多,几乎要溢出来。
江落眼疾手快擦掉多余的部分,纸巾皱成团,精准地落入垃圾桶中:“真的很疼吗?”
“……”
没回答那就是很疼了。
暖气吹得人头脑发热,江落忽地凑上前,对着谢时昭伤口处,很轻地吹了两下。
伤口处传来微弱的凉意,却无端让人生出燥热。
谢时昭没忍住,喉结很轻地滚动了一下。
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干了什么,江落忽地无声。
发生什么了?他在干什么?
拨动时钟能不能让时间倒退回前几分钟?
尴尬和赧然不知道哪个更胜一筹,挣扎过后只剩满脸懊悔:“我……”
手背的碘伏又有溢出的趋势,江落给人处理伤口的技术其实挺差的,他总觉得多涂一点伤口就会好得更快,所以药上的很满。
伤口也就最初上药有点疼,江落下手又很轻,到最后几乎没什么感觉,谢时昭说:“现在好多了。”
“什么?”
“我说,现在伤口没那么疼了。”
江落强装镇定,不去看他:“哦,那就好。”
差点忘记放存稿箱了!!好险
最近总卡文[爆哭]一千字要写一个多小时T 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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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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