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五条悟并排从高专弯弯绕绕的迷宫长廊里走了出来。
天空的云重重沉下来,太阳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隐去,只有几缕光线勉强穿过云与云直接的缝隙露出来。
路过自动售卖机时我不自觉停下脚步,售卖机透明的玻璃浅浅映出我抱着检讨书的身影,我不禁有些走神,一阵风呼啦呼啦吹过,耳边突然回荡起歌姬之前说过的话。
又一次我亲口说的“离婚”。
五条家没有压下的流言。
我亲口说的“离婚”可能是因为醉酒,导致说话断断续续,但五条家轻而易举就能压下流言却没有压下来这件事,我抿了抿嘴唇,五条悟确实听不得“离婚”两个字。
既然这样,外面的流言为什么没有被压下来……
当时我就是想直接问歌姬,但悟出现的太过及时,现在想来就像是有意卡点出现,后来脑子遭受的冲击又太多,一直到现在情绪彻底平静才迟迟开始回想歌姬说的话。
我暗暗深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在肺里四处乱窜,原本好不容易轻松下来的心情又变得复杂起来。
我低头看着鞋尖,要不要问呢?
“穗子?”五条悟伸出手轻轻戳戳我的脑袋。
我偏头看五条悟,稍稍抱紧了怀里的检讨书,尽可能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发涩,“悟,前面歌姬说的那些话你都听见了?”
“哪些?”五条悟低头看我,一瞬与我视线交汇,洁白的睫毛随着他的笑容在墨镜后面颤动。
一时之间我判断不出五条悟是不是真的在笑。
这句反问,他到底是听到了还是没有听到呢。我久久凝视着五条悟的眼睛,后背却感受到一股光与热,它们聚集在我的脊柱上,像是滚烫的热油。
五条悟看起来很冷静,有别于心脏狂跳的我。
屋顶的雪大概被烤化了不少,积水顺着屋檐下一滴接着一滴跳下来,“吧嗒—吧嗒”在地面走出好几个扭曲的纹路,一直蔓延到了我的鞋底。
我感觉自己手心冒汗,指尖发麻,我一直不擅长试探身边的人。
“哪些?”五条悟又问了一遍。
“她说的太多我不太记得清楚了。”我挠挠头,露出腼腆的笑容。
五条悟高挑的身板微微弓起,额前的碎发在风中恣意飘荡,他勾起唇角,“是嘛,我也就听到了歌姬说支持穗子和我离婚。”
“咳咳咳!”我身子一僵,糟糕!五条悟不会在记仇吧!
“歌姬开玩笑的。”我干巴巴解释。
好叭,不用看五条悟的脸我也知道这解释没有一点说服力。
“一点都不好笑。”五条悟的表情变得严肃,浅浅的笑意被他全部收了回去,那双总是明亮透彻的眼睛看起来暗沉沉的,深邃,充满了不愿言出的话语,他俯下身,温热的侧脸贴着我冰凉的头发,气息似乎落在了我的肩上,沉甸甸的,“穗子……穗子……你只是还不懂……”
他低低的喃语像是梦里的不断延展的藤蔓,一点一点裹住我的身体,但又不像是在说给我听,更像是说给他自己听。
我到底不懂什么呢?我站在原地,没有一点动作,任由五条悟流露着他的心绪。
但五条悟最终没说什么,他重新对我露出一个轻快的笑脸,就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他温热的手捏捏我的后颈,“穗子,我们回家吧。”
“好。”我妥协地点点头,朝五条悟弯弯眼眸。
也许是巧合吧。
没能压下来的流言。
我漫无目的地想着,却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似乎想要逃避什么。
***
我把手里最后一张检讨书放下,捶捶有些发酸的肩膀,抬头一看才发现外面的天已经黑的和墨水没有区别。
回到五条家后我就和五条悟分开了,他还有事情要处理,我也需要尽可能填补一下过去空白的记忆。
“高专那几年还真精彩啊。”我往豆绿色的懒人沙发里一躺,摊成一个大字,仰起头看着天花板上明晃晃的灯再一次忍不住感慨。
高专那几年因为力量还比较弱,没能做什么大改革,但凭着年轻气盛给烂橘子添了不少堵,小到扎他们小轿车轮胎,大到在媒体上举报他们贪污受贿,当然也无意中救了不少人。
夜蛾老师估计就是那几年心中萌发的不想教书的心吧。
“那个时候我们几个的关系还真是好的离谱哇。”我稍稍侧过身子,让自己更好地陷入最中间软软的凹槽里。
简直就是那种如果其中一个人要去杀人放火,另外几个人肯定会帮忙递刀或给放汽油一起配合的关系。
“穗子穗子——”五条悟推开拉门,整个人扒拉在门口,斜着半个身体探出毛绒绒的脑袋,怀里柔软的枕头尖尖戳着他下巴。
“悟?!”我大为震撼,下意识先扭头看看墙上的挂钟,现在都快凌晨一点了喂!
“谷口说你的院子还亮着灯,我担心你睡太晚对恢复不利就来看看。”五条悟抱着枕头理所当然地走进来,身上是简单的蓝白条纹睡衣,头发好像有点卷卷的。
嘶,乍一看好像银时的卷毛。我忍不住露出死鱼眼。
五条悟一个旋转,欢快地舞到我面前,扯扯我身上的驼色毛毯,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是不是睡不着呀,今天需不需要我陪你睡呀~”
我拽拽毯子,没拽过来。
“或者给穗子讲睡前故事也可以哦——四个正义使者大战一百个烂橘子的故事我超级擅长!”五条悟的眼睛持续放出星星闪光攻击。
“不用——没有悟陪我睡我也能睡着,没有失眠。”
今天我脑海太过混乱,晚上估计还需要理一理思绪。
“不要这么说嘛,呜呜呜呜人家好伤心。”五条悟做出一个把心捧给我看的姿势,眨巴眨巴湛蓝的眼睛,可怜兮兮道:“你看,我的心都碎了。”
“都碎成一瓣一瓣的了……”
“就和被迫分开的橘子瓣一样。”
“那很有规律了。”我支棱着起身,一手支在膝盖上,一手戳戳他的胸膛,接着把整个掌心贴上去,热热的,他的心脏在跳动,跳的好像有点快。
五条悟突然瞪圆了眼睛,绷紧身体,手下的肉肉也变得紧紧的,我无意识捏了捏,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脸上欠欠的表情都消失了。
我露出一个温柔的笑脸,用着像哄小孩一样语调,“没有碎呢,还在鲜活地跳动着耶!”
“真好呢悟!”
五条悟紧紧握住我要收回去的手,垂下头用额头像小猫一样蹭我的掌心,“穗子穗子——”
我顺势揉揉他暖暖的脑袋然后把手抽出来,妥协地哄哄他,“好啦好啦。”
五条悟抱着枕头就要在地毯上躺下。
我眼疾手快一把托着他的肩膀,嘶——好重!
“不要……在地毯上滚来滚去滚来滚去。”我费力把他拖起来,结果和他顺着一倒躺进了懒人沙发里。
“诶——!”
我倒在下面愕然地看着五条悟放大的面容,他两手撑在两边,骨节分明的手指稍稍绷紧,豆绿色的布料鼓过手缝。
一瞬间我们呼吸密切纠缠在一起,五条悟额前的碎发散开,呼吸也变得格外急促。
我紧紧盯着五条悟透彻的眼睛,在里面看到了自己紧张的面容。
心……跳的好快,像是要撞出来。
“我又没说要和穗子睡一起。”他轻扬的语调听起来有些委屈。
“我睡客厅!”
“下次一定。”我飞快作答,实际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又敷衍我。”五条悟说着就想俯下身蹭蹭我的脖子。
我呼吸一紧:盯——
五条悟后知后觉起身,“那好叭,穗子早点休息,我们梦里见!”
“梦里见梦里见。”我速速站起来赶紧推着五条悟往外走,“唰”地拉上门关紧。
“穗子还没和我说晚安……”五条悟在外面拍着门囔囔。
我又唰地拉开门,探头大喊一声“晚安!”然后“啪”地把门关上。
我紧紧靠着门,心跳如鼓,这才敢大口大口呼吸,那种电流穿过脊柱的感觉似乎还残留着,我用力揉揉脸,按按胸口,“怎么变得怪怪的。”
之前明明没有这种感觉。
“嗡嗡嗡——”我口袋里的手机发出振动的声音。
我赶紧清清嗓子,快速掏出手机,显示的是一个陌生号码,我犹豫了一会,还是点了接听,“喂,您哪位?”
“你怎么换手机号码了?”一道慵懒,成熟的陌生嗓音传出来。
“嗯?”
“算了不重要,五条家已经查到流言散出去的源头,不出意外肯定也查到这背后的雇主是你,接下来要怎么做,是要继续扩大流言,还是我来演你的奸夫?”
“后面那个风险太大,出演一次五千万没商量。”
“……你在说什么?”什么奸夫?我的大脑再次宕机。
“……你是白川穗子。”
“我是吧?”我都不敢确定我是了。
“……”
对面率先挂断了电话。
我在原地呆立了一阵,感觉外面天雷滚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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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一位陌生男子的来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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