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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九尾狐妖顷刻之间直冲着合芜的面门袭来。她伸出的五爪带风，似匕如刺，紫色的身形更是如同鬼魅。
但苑长清的剑更快。
锵然一声，剑鸣震彻山林。
罡风骤作，霎时，整片山林为这剑气所撼般一齐向东侧倾斜，掀起树木的万千枝叶簌簌飞卷而去。
这位九尾天狐在触到合芜之前猛然向后撤回身去。
她自然是不得已停下的。右手所化的利爪上还粘连滴落着血色，是地上那几个死去妖族残留的一部分。
——长剑悬在她喉关一寸之处，叫她泛红的双目变得清明。
这一切皆发生于电光石火之间。九尾狐化形的女子只需再向前走一步，锋利的剑刃便大有割断她喉咙之势。
苑长清盯着狐妖未曾收回的利爪，向前一步，握住那剑柄，眉眼间显出的是纯然的冷意。
在她身后，两人交锋对峙之外，合芜衣摆未曾飘动，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波及。
“……人族，修士？”
那成年女子模样的狐妖顿住步，垂眸审视着那看似寻常的长剑。
赤红的瞳色让她的面容透出危险的凌厉。她身上的紫衣勾勒出曼妙的身姿，却也并非是完全的人形，一双白色狐耳竖起，在被剑风刮乱的绾发中微微后倾。
在她身后，九尾仍然是虚影模样，微微晃动着，昭示着她尚未用出全力。
狐妖此时抬眼，目中带着些许错愕。
——自己既身为上古大妖遗留的血脉，也活了足够长久，当然不惧凡铁兵器。但也因此，她观察能力的眼力卓绝。
虽说她出手的力道与杀掉那妖族相同，可此人一道剑气也不过是随手一挥，便有肃清山林之势，未免也太过强大。放眼修真界，能做到这般的人在修士之中已是屈指可数。
眼前这修士，必然不可能是自己族里那几个作孽的混账能请的动的。
女子细长的狐狸眼眯起，仔细看着持剑的苑长清，试图看出她的身份：
一身的素白衣衫，也没有什么宗门纹饰。不用动手，只靠意念，召出一柄不起眼的长剑，却实打实地拦住了她。
瞬息之间，心中所思已是百转千回。
她眼中起了些兴趣，右手化的利爪仍停留在半空中，此时微微收拢。
听说剑宗倒是在人魔边界那边，她虽活得久，总共却也不认识几个……这位剑修究竟是谁？
女子凝眸，一双竖瞳盯着苑长清，试图找到破绽。
在此之际，合芜从苑长清身后走出。
看两人暂且都未动，涂玉在合芜的怀里急急探出身子，心中所想与她姑姑一样。
——究竟是什么身份的修士能拦住她姑姑？！
它刚刚还没来得及开口，两人便已是对招后僵持住，涂玉缓过神，急着冲苑长清摇起爪子——
“你们别打了，误会，都是误会！”
它说完这么一句，虽身子仍有些脱力，却也努力向上探头，隔着苑长清对它姑姑喊：“姑姑，是她们路过救的我！”
在苑长清身前，女子有些犹疑地侧首。
她再定睛观到涂玉毫发无伤的样子，只略作思索便捋清了前因后果。
竖瞳渐渐恢复成普通眼睛的形状。她的杀意不知不觉间尽数消弭，撤回手，端起歉意的笑。
“原来是这样……真是，怪我太过焦心，误会几位了。”
“幸好这位道友修为了得，没酿成大错。”
她将沾染血迹的右手垂下，用左手抚起耳边被吹散的碎发，将其别在耳后。
举止间不像刚才动手的狠厉，若是忽略掉右手，自有一番婉转与文雅。
“虽不知二位如何路过此地，都要谢过二位了。”
神情缓和之下，九尾天狐眼中的赤红之色散去。眼波流转之间，略略上挑的眼尾让这份双眼淡化了那抹凌厉，显出原有的潋滟。
她启唇，欲要说明身份，再说些报偿答谢的话语——
“问猗姐何必言谢。”
合芜说出这句话，引得在场的人和妖都看向她。
“你怎么知道姑姑的名字？”
怀中的白狐仰头看着合芜的下巴，眼睛中露出疑惑。
合芜浅笑，她送涂玉回来的路上，听到白狐说自己的姑姑既是九尾天狐，又是一方妖皇时便有所猜想，见到这位九尾天狐转过身后露出了然的笑意。
她曾经与涂问猗在缃城见过。
苑长清见合芜这般，又看了看狐妖。她也是想起了什么，将剑召回鞘中。
另一边，听到合芜念出她的名字，见自家幼狐也是震惊的模样，涂问猗讶异。
“我们见过？”
合芜抱着涂玉，走到它姑姑，也就是涂问猗面前。
涂问猗眉头微动，她先前转身一眼见到涂玉，怒极之下便出了手，这次才看清了抱着涂玉的人，真真切切对上合芜带笑的眉眼。
“呃……”
听得这位修士认识她，她有些躲闪地避开合芜的眼，目光下移，看了看合芜的衣裙。
听着声音，她其实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想。
比起一旁剑修那一身宛若凡间人为家人守丧般的素白衣衫，涂问猗瞧着合芜的衣着配饰就容易的多。
她上下一扫，看到自家白狐身下的那双手，凭借腕间充溢着灵力的红绳认了出来，声音中带了些不可置信的惊喜：
“你是……小芜？”
“嗯？问猗姐能认出来我了？”
涂问猗将她名字说出口，这下合芜倒是有点惊讶了。
说实话，她只是有意卖个关子，都没想到涂问猗真能认出她。
陌生的妖界重逢，合芜自诩能很快记住遇到的人的模样，因此只一眼便想起了这位旧识。
但涂问猗可不像她。
合芜与涂问猗多年未见，这只是前提。
更重要的是，这位九尾天狐，她辨识不清楚人族的面容。
换作顾钰曾和她说过的一个词，就是说：
涂问猗脸盲。
“这样啊，那你师尊她们如今怎么样？”
涂问猗久在与世隔绝的狐族领地，不知道人界那边发生的事。
“……这个我要回去才能知道了。”
察觉到合芜声音渐低，涂问猗猜想这与合芜来妖界有关，便也打住，只问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你只管说，姐姐能做到的，定会帮你。”
“那太好了，还好，咱们还有着往日那个山盟海誓。”
听这话，合芜话音一转，提起件往事。
“不不，那个都是年轻时候不懂事……”
涂问猗连连摆手。
涂问猗成为一方妖皇之前，在人界待了好长一段时间。
她们就是那时候认识的。
虽说如今人、魔、妖三界分割得清清楚楚，若非有意闯入，彼此便是不相往来。
但她们相识那时，三界还远没有隔绝得如此厉害。
多年之前，本是狐族少主的涂问猗去往人界繁华之地游玩，去的便是合欢宗附近的缃城。
缃城地处人界内陆，外面正好还挨着苍衍宗、合欢宗、万佛宗三大宗门。
又因为当时的三界并不分明，人们聚居之地时有妖邪作乱，临近大宗门的地方受到庇护，便会安稳不少，因此缃城自那时起便是繁华安宁之地。
这位九尾天狐便常常化作人类女子，前去人界寻欢作乐。
她虽然脸盲，记不清人，但分析人的五官倒是快。当年年轻时，也在人间过得也是风生水起。
那时涂问猗只身前去人界，打着见识人界美人的名号招摇过市。
听闻合欢宗全宗上下皆是美人。偶然之际，见到合欢宗宗主，也就是合芜的师尊路过时，涂问猗大言不惭，说要将其带回妖界，等她继任族长之位后结亲。
合芜的师尊见她还是个小姑娘，笑一笑没当一回事，但与合芜同拜入师尊座下的师姐可看不惯涂问猗这般轻佻狂妄的言语，追着狐砍了好几里。
等到后来依次见了合欢宗各位同门时，涂问猗也没有改口，而是玩笑着说道要全部都带回去，等她日后再做了妖皇时一并纳为妃子，惹得合欢宗众人嬉笑一阵。
当时的合芜年纪也不大，也跟在各位师姐身后四处游玩，在凡间各处时常遇上涂问猗，带着这位九尾狐一同在缃城游览了一圈，也就渐渐熟悉了。
涂问猗开始时见过她们，能看出五官的差别，也能画出合欢宗宗门道袍上的纹样，可就是记不住脸。
每次和合欢宗的修士们见面都要试探一番，熟悉后倒是只靠衣装与声音的特点便能猜得**不离十了。
等到妖界有讯息，作为妖族的少主，她要赶紧回去处理狐族的事情，匆忙给合芜等人留了书信，返回妖界。
合芜后来同苑长清，顾钰等人闲谈，自然也分享过这件往事。
再后来，魔族动乱，天各一方。
“……”
合芜打住思绪，见怀中不安分地扑腾的小白狐狸，有些失笑。
“我来抱她吧。”
涂问猗走到合芜的身边，掏出巾帕将左手细细擦拭干净。
她将白狐揽起，白狐便静了下来。涂问猗查探了一番。见涂玉并无伤处后放下心来，随后把它抱入怀中，指尖轻柔地梳理着它的毛发。
白狐在她怀里舒服地哼哼唧唧。
涂问猗带着涂玉，笑着邀请二人去她们狐族领地。
既然是故人相逢，她眼中笑意更真切几分，再次看了眼合芜一旁的白衣剑修。
“想来这边这位，是剑宗的首席，苑姑娘？”
“对，现在可是苑长老了。”合芜拍拍苑长清的肩，苑长清同这位合芜的故交颔首。
“我走之前，倒是听说你常常去剑宗找人家呢，可惜我没来得及见上。”
“这回不就认识了。我们不止两人……”合芜回身看了看远处，寻找尹浮月的身影。
“还有个和我们一同去的妖族。”
她们看到尹浮月在山林那端，好一段距离。
尹浮月早在涂问猗动手时便定住身子，见苑长清召出剑后更是摆出向后挪八百里的架势。
看几人收了手，远远听得合芜还朝那九尾狐唤了一声什么姐姐。
居然真是熟人吗？
见合芜招手，尹浮月也走上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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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昔我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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