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哧——”
火焰熄灭的余音仿佛还在空旷的骨腔内部回荡。金蓝双色的光芒在云招手中的日月刃上流转不息，映照着她脸上恍然而浓重悲怆的神情。
苏幕遮和凌沅屏息凝神，目光在云招手中的日月刃与那瞬间黯淡下去的灵力漩涡之间来回扫视。
火焰熄灭后，那由灵力构成的的漩涡肉眼可见地开始紊乱，如同一个被戳破的气泡，内部交织的光网也迅速变得暗淡又稀薄。
“灵气……在消散？”苏幕遮敏锐地察觉到周围空气的变化，原本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的灵力，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变得稀薄、惰性，甚至开始向外逸散。她试过阻拦，没用。
没想到这刀一拔，连特效都关了。
凌沅的目光锐利地投向漩涡另一方的胸骨。火焰熄灭后，那里显露出来一个奇特的凹槽，形状与云招手中日月刃的刀刃末端完美契合。凹槽内部渗满了暗红色的痕迹。尤为恐怖。
“不是消散，”凌沅的声音低沉而笃定，“是截断停止了。”
“云昇……前辈，他并非仅仅是陨落于此。”凌沅念到前辈的时候停顿了一下。
陨落一词，落在她们这些小辈耳朵里确实是有些刺耳。
苏幕遮走过去，捻起凹槽里一撮粉末，随着她手指间的动作，粉末在她指尖闪着光芒，不像是普通的矿物质。
苏幕遮一下有了判断。
……内丹。
垂下眼帘，她把粉末吹散了，一种荒谬的猜想浮现在她心里。
绝灵大阵。
“你们是不是知道什么？”云招垂着头，神色晦暗不明，苏幕遮两人终究不是她，不知道她心里的暗流涌动。
要不要告诉她？苏幕遮用眼神问凌沅。
“告诉我！”云招吼着。
苏幕遮无奈耸肩，收敛了表情，冷声道：“这是绝灵大阵，由设阵人内丹为阵眼，真火辅助，在一定范围内截断四方所有灵气。”
“你是说，大阵是云昇先祖下的？”
“是。”
云招的表情变幻莫测，最终强压在“平和”之上。
“所以，云丘没有灵气和它有关是不是？”
“是。”凌沅往苏幕遮这里走了两步，“鲸吞、截断、锁死。就是它的作用。绝灵阵是禁术。”
云招完全无法理解，强大的先祖为什么要断绝后人的力量之源，攥着日月刃低着头。
“为什么呢？”
凌沅的目光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原因未知。布下绝灵阵的动机千差万别。或许是镇压某种需要灵气滋养才能复苏的凶物，或许是保护某种在灵气环境下无法存续的秘宝，也或许……”
他顿了顿，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云招手中的日月刃，“……是某种代价高昂的封印术式的一部分，需要断绝外界灵气干扰。甚至，可能是修炼某种极端功法所需的环境。”
他话说得温和，只是在场三人都知道，什么宝物值得舍弃后代前途去护。
凌沅摊了摊手，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表示爱莫能助的温和笑容：“云昇前辈的真实意图，已随岁月湮没。我等后人，只能窥其形，难究其神了。”
“轰隆——！”
沉闷的巨响从脚下传来，巨大的骸骨骨架剧烈摇晃，尘土和枯藤簌簌落下。
“先别管这些了。”苏幕遮感受着脚下越来越不稳的震动，一把拉住神色依旧晦暗的云招，又朝凌沅喊道，“快走，这里要塌了。再不走我们仨就得被埋这儿给他老人家当永久室友了！”
“我不走，我要留在这查明真相。”云招剧烈反抗起来。
什么犟脾气！
苏幕遮冷下脸，道：“你是真蠢还是假蠢，留在这里只会给云昇陪葬。”
“撤！”苏幕遮当机立断，一手拽着云招，一手虚引示意凌沅快走。三人身形如电，在骸骨更加剧烈的摇晃和崩裂声中，险之又险地冲出巨大的头骨入口。
刚一落在洞口，身后便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和大量植物藤蔓被压垮的哗啦声，那巨大的骸骨显然又坍塌了一部分。
“快进水里！”她大喊一声，急急推云招入水，顺便按住要跑出来的牵机。
凌沅的反应同样迅捷无比，在苏幕遮喊出声的瞬间，他已如鬼魅般飘向潭边。
在入水前的一刹那，他的动作微顿往后看了一眼，但随即又被他完美地掩饰过去，纵身跃入。
与此同时——
远在另一边的花莫忘三人跟着陆传青，江留带了件可以屏蔽脚步声的法宝，所以跟踪任务也在轻松地进行。
天道今天在陆传青脑子里说的话太多，他修为太低，肉身已经承受不住这种压力开始反馈，头在隐隐做痛。
“前辈……我的头……快要炸开了！”陆传青在脑中痛苦地嘶吼，“请你……说慢点。”
说慢点而不是少说点，说得好听，意思没差。
天道冷哼了一声，换了一种语调，“不堪大用！她们已经打开绝灵阵了！”
什么！他没想到苏幕遮几个动作如此之快。
陆传青又惊又吓，咬牙切齿道：“那我岂不是没机会拿到大会资格了？”
“算你运气好！我感应到……那门的波动……更清晰了！就在这附近！必须在她们反应过来之前，找到门的节点！”天道似乎换了个人，这个天道说起话来更加尖锐，做事也更加激进。
“去！”
“呃啊——！”
陆传青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而压抑的痛呼，身体剧烈一晃，差点栽倒在地。他猛地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强行稳住身体，不再说话，只是依循着脑中天道指引的方向，踉跄着加快了脚步，朝着某个特定的方位奔去。
“他怎么了？”江留看着陆传青痛苦踉跄的背影，皱紧眉头，低声问花莫忘，“刚才那感觉……好邪门。”
花莫忘点头，又摇头，“不清楚，陆传青的气息一下子就乱了。跟上去。”
陆传青从胸口里掏出一颗清心用的丹药吃下去，一阵清凉顺着他的经脉游走，疼痛没有好转，效果聊胜于无，他毕竟无权无势，一步走错之后根本没有资源扶持，这颗灵药还是花了所有积蓄换的。
门……到底是什么？
陆传青咽了口口水，心里不甘，现在所行的每一步没有一步是他想走，以至于让他觉得这身体根本不属于他。
要尽早摆脱这个鬼东西。
他把眼睛一眯，踉跄着继续前行。
“你是不是想知道门的存在？”天道怪笑两声又陡然停止，变回来原来冷酷的音调，“够了，继续往前走，走到前面那个湖的中心去。”
陆传青咬牙，没注意到这个变化，自顾自往前走。他的身体以一种僵硬而诡异的姿态，踉跄着冲进那一片平静的湖泊。这片湖泊没有任何异常的能量波动，四周辽阔，死寂得可怕。
花莫忘三人借助法器，远远停在几十米外，满心疑惑。这里什么都没有，陆传青在发什么疯？
然而，就在陆传青踏入湖心时，异变陡生！
整片湖泊顷刻变作一整面光滑的铜镜，陆传青面前出现一扇漆黑的光洞。
“？”骆辛水揉了揉眼睛，“我们能解决这个问题，真的假的？”
“触碰它。”天道说。
冷汗黏在陆传青后背，拿不准它的意思，他不想进这个不知出处的东西。
“你只有两个选择，继续弱小当个废物，一辈子没有出头之日。或者听我的，触碰它。”天道那冰冷又充满蛊惑的声音，如同淬毒的针，精准地扎进陆传青心底最深的脓疮。
废物……出头之日……
这两个词在他脑中疯狂碰撞。过往的轻视、资源的匮乏、步步维艰的憋屈瞬间涌上心头，烧红了那双痛苦的眼睛。
这下完全戳中了陆传青的痛处，他思量片刻，毅然决然伸出手。
“小花，我们是不是该出手了。”骆辛水问。
“差不多了。”花莫忘说，他指挥着江留拿好琴，目测了一下陆传青肉搏应该打不过江留的琴。
陆传青把手放上去那一刻，骆辛水率先跳过去，将陆传青撂倒了。
“他们……什么时候……”
“很早。”天道说，“快碰门。”
“我……打不过他们，能不能再帮助我一次？”陆传青忍痛问，“……前辈。”
“……不行，你身体承受不住了。”天道说，“撤退吧，他们解决不了这里，等你修养好了再来。”
终究是没有办法，他一对三孤立无援，天道也不愿帮他，那便只能撤退。
陆传青从地上爬起来想说点什么，正欲开口时，感觉鼻间两股暖流顺着鼻腔流出。
三人：“……”
“师兄，你偷偷打他了吗？”江留问。
“没。”
三个人正发愣，突然感觉到了灵力波动，空气中逐渐能感受到灵气在聚集，停在一个稳定的范围内。
“看来小苏姐成功了！”江留很激动。
花莫忘扶额，道：“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吗？”
陆传青一个金丹，他们怎么打得过啊……
有大纲还能写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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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窃因补果（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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