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幕遮第一次觉得学剑无用，怎么哪哪都用不了。
洛珠只告诉她学剑会穷没告诉她学剑会一直在被打的路上，修仙修到最后还要靠双腿狂奔。
她一个滑铲紧急拐弯，那鸟又慢悠悠道：“你狭师姐看过了呦，你怀里的小胖鸟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你说牵机？”苏幕遮想起来狭式摇是说过她能看见什么。
“对啊。”
“怎么不早说？”
“我早说了啊。题目里～”她的语气无辜，被鸟念出来格外滑稽，但苏幕遮没心情开玩笑了。
“好了好了，先别说这个了。怎么还没有人来救人？”
那鸟一顿，语气也凝重起来，“奇怪……我们被挡在云丘外面了，有层很强的隔绝护罩…你们先自立更生哦，我们正在想办法破开。”
哇，够欠。苏幕遮不满地啧嘴，但现在告诉她有什么用，难道她还能掉头吗？
“不好！快回去！江留掉队了！”骆辛水的惊呼声从不远处传来。
苏幕遮闻言扭头，也看见了，也许是皇宫的奔逃那一次使江留没了气力。
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
“……掉头！”她想着未尽的诺言，没一点犹豫。
她逆着仓皇的人流，奋力冲回江留身边。
“小苏姐？！”江留抬头，见去而复返的苏幕遮，又急又愧，“你快走啊！回来做什么！”
“我不回来，你不就死定了吗？”苏幕遮一把抓住她冰凉的手，语气斩钉截铁，尽管自己心里也毫无把握。
目光一扫，那扭曲的光晕已蔓延至湖边数十米，速度远超双腿。计算了一下距离，苏幕遮心一沉——跑不掉了。
苏幕遮握了一下江留的手，冰凉。
她想了一下，跟江留说：“不要怕，我陪你呢。”
这话她也说得没底，她把自己的背朝向湖，等门的光晕波及身侧，既然要死了那也得她先死。
吃人的光晕瞬间而来，吞没两人。
预料之中的疼痛没有来，睁开眼睛的时候，江留也无影无踪，唯有袖口里的牵机还在，跳在苏幕遮肩头。
她下意识松了口气，虽然诺言未实现，好歹没欠下人情。
不过马上，她就察觉到不对劲。
好消息，她没死；坏消息，好像也不算活。
“这里是……”苏幕遮摸摸石壁，“灵脉下那个洞穴？”
她怎么会回到这里？莫非是走马灯。
“向前走。”
谁的声音？这鬼地方除了她居然还有别人。
凌沅说那个地方已经被封起来了，她总不能是瞬移过来的。
苏幕遮壮着胆子问，只不过那声音很沉默
不管怎么说，确实是该往前走的，她先不管那个奇怪的声音，顺着记忆里的方向，看到光线的时候，她想的是，下面有个骨架。
然而，眼前的却是一个倚墙而靠的男人。
苏幕遮只能想到一个人。
“云昇？”
那男人抬头看了苏幕遮一眼，又有气无力低下去，他身上灵气汹涌，控制不住地乱跑，苏幕遮一眼就看出他已经灵气散尽了。
“你要死了？”
“对啊。”云昇挑挑眉，动作牵动了伤势，让他咳嗽起来，逸散的灵气更汹涌了几分，“怎么，不像吗？”
挺像的，气息微弱，灵气微弱，行将就木。
苏幕遮从上面跳下来，走到他跟前。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云昇问。
“不知道，回过头就在这里了。”
“噢。”云昇说，“那我们很有缘，我还以为要默默无名死去了。”
他说话很奇怪，苏幕遮在上面的时候就看见他已经把绝灵阵的雏形画好在地上，问：“为什么这么做，不怕后人恨你？”
他这才面露几分郁色，“被人给骗了，我怕后面的也被骗，恨我总比死了好。”
“被谁骗了？”
“你不知道？明明你也……”云昇看她一脸无知样，止住了话头。
“……”云昇吐出两个字，苏幕遮没听清。
“什么？”
云昇没说话，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无所谓似的，拿起日月刃插进自己身体，他取妖丹的手段简单粗暴到跟自残一样。
即便如此，他还能轻轻松松地跟苏幕遮闲谈。
“要是后人想开我也没意见，找个血统纯正的进来开就行。”
“呃那要是你后人找不到呢？”
云昇大惊失色道：“不会吧，这么笨！”
苏幕遮沉默了一会，没敢说。
“不过也有其他办法，”云昇笑嘻嘻的，“你能活很久吧，不知道你是从哪里进来的，到时候你出去了，让人把你带到灵脉深处，你告诉她们地下有个水潭，进来就是了。”
苏幕遮：“……行。”这个人怎么自说自话到这种程度。
不过勉强算是一种祝福，苏幕遮“呃”了一声，很不好意思地想，那可要等她几百年了，她那么久之后才遇见云招。
“那你还能活多久？”她看着对方胸口不断扩大的血色和加速溃散的灵气。
云昇瞥了一眼胸口血色，“一炷香？或者更少。坐下吧，死之前听我聊聊天，讲讲我的丰功伟绩。”
苏幕遮坐下了，很不自在似地问：“有人骗你，你不恨？”
“你这话说的，活人才讲恨不恨，我一个死人说来说去不过都是遗愿。”他一脸鄙夷。
好像被嘲讽了……但苏幕遮扪心自问，她做不到他这样豁达。
“可我是个咸鱼。要是我一直不来……”
“你是咸鱼？开玩笑的吧。要是不来就算了呗。”云昇无所谓，“我刚刚是开玩笑的，别放在心上。”
但你说得那么认真。苏幕遮感受到他的灵气散得越发汹涌。
“行了行了，到点了。”云昇站起来，把沾了血的妖丹放在阵法中心，把刀插上去，他没什么力气，将最后的力量注入其中。
熊熊火焰燃烧起来的瞬间，云昇吐了口血，他一边灵气外散一边被绝灵阵吸，两股力量相撞几乎将他撕裂。
“我运气不太好，要是活久一点，也许我们能成为朋友。”他说，“它盯上你了，要是有人说你是……千万不要信。”
云昇说完这话，再控制不住，化作猫形，正好把自己画的阵法全部盖住，火焰无情地舔舐着皮毛与血肉。那巨大的猫妖只是疲倦地蜷缩了一下，便沉沉地合上了眼睛，再无气息。
苏幕遮才想起自己忘了告诉他名字。
周围的洞穴景象开始模糊、褪色，如同水墨遇水，最终化为一片纯白。
愣神之际，洞穴景象已经全然不见。
“继续往前走吧。”开始的声音又说。
苏幕遮压下心头的震撼与酸涩，依言前行。
这次场景没变化，她松了口气。老是把她拉进幻境里其实挺吓人的。
眼前什么都没有，走了几步，才出现一地稀稀拉拉的微光碎片。
它们像是打破的琉璃，又像是凝固的光阴，散落一地，无声无息。
没有提示，她不明所以，只能蹲下去自己拨弄两下，企图看出点什么端倪。
“摸不到啊……”
她的手指直接穿过了那些碎片。发现自己没办法碰到后，苏幕遮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这一刻，她更确信了自己是已经死了。
“……”
牵机从她怀里跳出来，蹦在地上，黑色的羽毛油量，外貌近似乌鸦。
它看了看那堆碎片，很娴熟地衔起来，嘴脚并用地把它们排好，按照什么顺序只有它知道。
随着碎片被一块块归位，周围纯白的光华开始流动、汇聚，最终如同潮水般退去……
最后恢复成云丘的样子。
宫忆见原本是门的地方出来个她，吓了大跳，转而欣喜起来，上来拉住她的手，“啊！你还活着！”
她说话一直很夸张，苏幕遮还没习惯。
周围风平浪静，不像有大战的样子。
“结束了？”
“结束了～”
轮到苏幕遮很惊讶，声势浩大的危机就这么虎头蛇尾地完结了？
“你一被吞进去就结束了，我们也才能顺利进来。”
敢情是把她当逗号使。
“发生什么了～”宫忆戳戳她。
“呃，我好像忘了。”
没有说谎，苏幕遮真记不起来了，她进去干了什么来着……只记得进去眼睛亮了一下，紧接着自己又出来了。与云昇的际遇也模糊不清，好像做了一个梦。
“对了云招和陆传青呢？”
“被押下了。进来的时候一个重伤一个晕过去了，好像在互殴。”
“？”
*
苏幕遮被宫忆带到陆传青身边。
陆传青靠着石头喘息，眼前惨剧视若无睹，他自己也在流血，哪顾得过来。
凌沅在一旁守着他。
宫忆告诉苏幕遮，虽然陆传青不是主犯，但挑拨离间、煽风点火一样不落，学宫要对他的行为负责。
“看来以后试炼规则得继续细化了～”宫忆看热闹不嫌事大。
才知道啊……苏幕遮抽了抽嘴角。
凌沅睨了眼陆传青，本不欲多言。
凌沅只道：“陆师弟，有时候执念太深，不是好事。”
“你不懂我。”陆传青笑了一下，不再吭声，后面来了两位年长的元婴，将他押下去，连同云招。
至此，事情就算告了一段落，云丘暂时由学宫庇护，云招做事冲动将在学宫学习一百年削削锐气。陆传青手段刁钻心性不纯，但终究网开一面，暂时押在思过处思过。
由专门的弟子宣读了惩罚，那弟子问：“可还有异议？”
云招表情灰败，也想不通自己怎么对陆传青着了魔似的，更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去选择沉默半晌道：“没有。”
她没说，其实在洞穴之中，拔出刀之后，她看到了一些云昇的记忆碎片。
苏幕遮拍拍她的肩头，安慰：“也未必不是好事啊，多读读书对人有好处。”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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