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生醒来时已经睡在竹屋内的床上，身上只穿着内衫，被子上搭着他自己的大氅，陌生的屋子里暖气十足，身下暖洋洋的，是睡在一张暖炕上。
沐轻晨刚从屋外给炕加完火回来，进门见到一脸正常的陆离生，走上去摸了摸人家额头——不发烧了，看起来也挺精神。
昨晚上乌漆嘛黑的，今早天光亮了，沐轻晨才注意到小竹屋里原来有个炕，屋子背后角落里有烧炕的小洞。
——要是前一晚能早那么几分钟过来，后头也不至于惹出一堆让人后悔的事来。
陆离生坐起来:“我这是睡了多久？”
沐轻晨道:“折腾一夜，幸好你无甚大事，现在觉得如何？”
陆离生试着活动了下筋骨，感觉自己身体健康精神十足:“昨日一定是师兄把我保护的很好，我竟感觉不到一点不适。”
沐轻晨不放心地又给陆离生把了脉，见脉象稳健，放下心来:“外头这雪没有停的意思，今天怕是也回不去。”
陆离生见沐轻晨紧着个眉头，捏起人家的袖子放在自己手指尖摩挲：“跟师兄在一起，哪都挺好的。”
这嘴怎么变得越来越油蜜——油嘴滑舌，蜜里调糖。
沐轻晨抬眼看看陆离生，心里好奇，到底是陆离生本来就这样，还是人长大了性子也变了，还是说他就如此倾心与自己慕青这个身份？
那如果以后他回到掌门那身体上，慕青没有了怎么办？毕竟这只是个藕人，他神魄的本体还是在沐轻晨的身体上，总要回去的。
还有一件事，沐轻晨现在不得不思考，昨晚为什么陆离生对他掌门的身体会有那种**？是单纯地做春梦吗？毕竟自己做春梦时也会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对象。
还是说他对沐轻晨掌门这个身份也产生了感情？
那陆离生到底是喜欢哪个？
沐轻晨内心五味杂陈，隐隐约约地甚至产生点酸臭的醋味出来。自己对自己吃醋，而且说不清是暮青吃沐轻晨的醋，还是沐轻晨吃暮青的醋。
但抛开那些不该想的，一想到陆离生如果是个花心孩子，见一个爱一个，这件事本身会让沐轻晨更加的在意，总觉得自己对孩子不够了解，对其的道德教育可能不够到位……
——乱！
陆离生掀开被子跳下床来，活动了下筋骨，有些惊讶地说:“师兄，我内力好像有所精进！”
沐轻晨在炕边暖了壶茶，斟了一杯放在嘴边慢慢吹:“错觉。”
“……”陆离生若有所思。
“那刘德……华仔下手狠毒，你真不记得与他有过过节？”沐轻晨问。
陆离生板起脸好好回忆起来。
平时跟华仔接触甚少，虽然偶尔相遇有些小摩擦，他也没往心里去过，就记得唯一一次有交际那天是入学考试。
第一次见面，那个孩子还很小一个，六七岁的样子，看起来眼眶红彤彤的，像是刚哭过。
刘香蓉正安慰他别哭了，说他的师尊是送他过来学习的，不是不要他了云云。
然后刘香蓉就指了指站在对面的陆离生:“看，离儿也是被师尊送来上学的，你们以后可以做好朋友。”
华仔眼睛亮了亮，像是找到了同命相连的小伙伴，看向陆离生:“真的？你师尊也不要你了？”
陆离生摇摇头:“我的师尊不会不要我。”
华仔像是受了二次打击，嫉妒愤恨地胡乱撒气:“胡说，你一定也是不乖，不然你师尊怎么会把你送来这里？”
陆离生想了想，木着面瘫脸冷静道:“我跟你不一样，师尊很喜欢我。”
——言下之意华仔的师尊不喜欢华仔咯？
华仔听了当下如遭雷击，眼泪汪汪结结巴巴地反驳:“我我……我师尊也、也喜欢我！喜欢我！！他没有不要我！！！”
刘香蓉着急地想张嘴，一直找不到机会插话？一边想叫华仔冷静，一边想叫陆离生别火上加油，但感觉怎么说好像都会越描越黑，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办好。
陆离生单纯地抬头跟刘香蓉确认:“他为什么哭，是因为他师尊不要他了吗？”
“……”
刘香蓉心想，陆离儿这小嘴是淬了毒了？怎么专挑扎心的讲！
华仔终于崩溃了，毕竟就六七岁的男孩儿，这种时候没什么理智可言。他一边撒着眼泪，一边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我再说一边，我、师、尊、没、有、不、要、我！！！！”说着，掌心饱含所学一切，用尽全力向着陆离生拍来。
还好陆离生反应快，抽出刘香蓉的佩剑硬挡一掌。
要不是刘香蓉刚好在身边，要不是刚好有把佩剑在陆离生面前，这一掌下去估计陆离生得废掉半条胳膊。
这一场比试，以华仔的胜利告终，但嗷嚎哭着下场的也是华仔。
刘香蓉与祁枫商量，不能将两人分在一个班，于是华仔就去了中班。
陆离生原原本本讲完来龙去脉，最后评价:“当时的华仔很爱哭，现在倒不做哭包了。”
沐轻晨:“……”
沐轻晨根据陆离生的讲述脑补了一些空白，估摸着华仔对自己的敌意也是恨屋及乌，这很不便于他以后通过华仔来打听那吴长老的消息，于是短暂停顿后，他告诉陆离生:
“有机会还是跟人道个歉。”
“？”
陆离生不解。
两人在山洞内无所事事地待了两日，期间陆离生屡次提议一起泡温泉解闷，被沐轻晨数次严正拒绝。
山洞里没有食物和水，陆离生就出去洞外冒着风雪给沐轻晨抓了些野味回来烤着吃。
沐轻晨舍近求远，从外头舀雪回来烧开了用，一壶又一壶，无论吃喝擦洗，都是如此。
陆离生回头看看温泉，再看看沐轻晨手下水壶里正化开的雪水，仔细思考。
两人闲了，把屋子内画筒里的画拿出来看。
画案后的墙上并排挂着三幅挂画，一副是穿着上古样式衣服的一对儿童手拉手玩耍；一副是前面的少年之一长大了，披头散发跨在一匹仙兽身上驰骋四海；前两幅不认得画中人，但第三副是一位男子，坐在棋盘前独自下棋，那张脸庞俨然是更年轻时的沐轻晨。
这三副画画技平庸，内容平平无奇，但画筒里的画可谓精彩绝伦，不堪入目。
沐轻晨打开第一卷的时候，毫无防备地看到两男子春宫，他在陆离生看到前赶紧收起。
陆离生道：“师兄，我还没看清......”
“唔......这卷掌门私物，换一卷吧。”
沐轻晨是看清楚了的，两男子之一是个高挑的陌生少年，另外之一居然是他自己，沐轻晨老脸臊红，心想原版沐轻晨竟然还有这种踩红线的嗜好，重点还是被压在下面的那个！
他赶紧把画卷巴卷巴打了个死结，放回画筒最里处。
他又拿出第二卷打开，是前面那个少年，被条白龙卷在身上，腾云驾雨，翻江倒海。
沐轻晨一开始没看懂一人一龙是在做什么，跟陆离生一起看了一会儿后，他看懂了，默默地合上，无事人般把画放回去，心里期望陆离生没看懂。
陆离生脸略红，不戳破，安静如斯。
沐轻晨拿出第三卷时，手已经有点抖了，感觉这筒画比他过去压在床底的几十本小日漫还刺激。
两人一言不发地看着画卷打开，见画里有一条白龙，有一少年骑着仙兽，还有另一位少年荡着红绸，三人一兽一起在天地之间、云雾之端自由翱翔。
沐轻晨内心轻舒一口气，总算有张正常的画可以跟陆离生交流一二。
“这幅画里的故事，我倒是听说过一些……”
沐轻晨想起在出云镇茶馆里，小二和行脚商给他讲过的一个上古老八卦。
说几千年前，人世间尚有龙族。当时的龙族身份比起其它妖族好不了多少，同样被天上神族极尽打压。
龙族奋身而起，带领妖族反抗天界。神妖大战后，天神与妖族血脉凋敝，最终休战，各自修养生息。
龙族在龙王的带领下在南海避世而居。
龙王有一子，不知怎的与一位带着神兽下凡的天神成为朋友，经常往来，龙王怕那位天神是天界派来的奸细，极尽提防，但一来二去，龙王倒是与那天神相处甚欢起来。
一段时间里龙王与自己儿子朋友的关系比儿子与那朋友还好，经常一同出游，踏遍山川四海。
本来日子过得挺好，但有一天，天神带来的那神兽不知为何突然发魔，趁着龙王大意，将龙王的龙角狠毒掰下，化为己用。
龙王真龙丧角，蜕化为蛟，无缘大道，龙族势力大减。
有人说，是因为神兽开了灵智，起了贪心，找机会夺取真龙角。有了真龙角，神兽就可以真正化身为兽仙，再也不用做其他神的坐骑了。
但龙王之子不认为如此，他认为是那神处心积虑指使神兽犯下此罪，目的就是为了削减龙族势力。为此龙王之子与天神大战三年，翻江倒海，天崩地动。
那天神脾气也不是好相与的，一番变故之下又被死死相逼，最终走火入魔，一怒之下废其武力，隐退天界，再不出世。
而那神兽，因心术不正，没有得道成仙，反而入了魔道，成为上古时期一匹凶恶的魔兽。
据说正是现在传说中的九暝玄兽。
沐轻晨讲完故事，心道按说都是几千年前的故事，为何上届沐轻晨要将画里头白龙的人形状态画成自己的模样？
匪夷所思。
总不可能他就是那头白龙？是不是龙的，现在身体里的沐轻晨自己不知道？
思来想去只能解释为上一位沐轻晨也许是有点不为人道的癖好在里面。
沐轻晨一边与陆离生娓娓道来 ，一边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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