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赵瑶光打来电话，她在那头兴冲冲地说：“木槐想到一个办法，我觉得可以试一试。”
“什么办法？”
赵瑶光还没回答，电话里换了木槐的声音，“陈先生，瑶光跟我说了你的情况，寻常的灵药法术确实难以医治你心脉的损伤，不过要是有太岁肉，一定能救你。”
太岁又称肉灵芝，传说有长生不死的效果。但是这种东西真的存在吗？
木槐继续说：“以前村里有一对母子，无意中服用太岁肉，可惜因为长生不死，他们被村里人视为妖物，不得不离开了村子。”他顿了顿，“这是我亲眼所见，太岁肉确实能让人血肉重生，逆转生死。”
“但是怎么才能找到太岁肉？”
“我听闻当年那对母子留了一块。”
“世界这么大，两个人也难找。”
“也是，他们离开村子已经是两百年前的事了，不过我还记得他们的容貌，如果见面，我定能认出他们。”
车子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了将近半天，直到日头偏西，才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村口那棵老槐树依旧枝繁叶茂，树干粗壮，树冠如云，洒下大片阴凉。
一行两人两妖，贺兆齐是黑猫的形态，我和赵瑶光孤男寡女容易惹人非议，因此木槐也陪着一起，暂时先在三叔三婶家住下。
阔别两年，村子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又似乎什么都没变。
这一趟不仅是回来看看，还想找找有没有太岁肉的线索，死马当活马医吧！
我在乡间的路上散步时，无意中来到那对母子曾经居住的地方，但早已没有房子的踪影。
只有一片荒草丛生的空地，和几段残垣断壁。
我放眼眺望，瞧见一对中年夫妻沿着小路缓缓走来。
他们的长相都很陌生，女子脸色蜡黄，脚步虚浮，似乎重病缠身。
莫非是谁家的亲戚？我正猜想着，他们在我附近停下，男人温和地向我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轻声对女子说：“小婉，你看这里的夕阳真好。”
女子咳嗽了两声，气息有些不稳，她微微侧头，对男人轻声说：“偶尔出来透透气也好，就是太麻烦了。水生，你平时干活这么累，多休息休息。”
水生？这个男人顶多也就四十岁出头，可这名字乍一听还以为是上个世纪的。
我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他全神贯注地照顾着女子，见她咳嗽，立即扶住她，给她顺气，脸上的关切毫不作假。
“没事，我身体好。你饿了吧？想吃什么？等回去我给你做。”
女子轻轻地应了一声，在男人的搀扶下越走越远。
“喵？”腿边传来毛茸茸的触感，低头一看，是黑猫跟来了，他绕着我转了两圈，“回去了？”
“好。”我点点头。
沿着来时的小路慢慢往回走，余晖将天空晕染成橘红。
微风拂过，带来泥土和青草的清新气息。
黑猫走在前面，我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仿佛心魂沉浸在静谧的黄昏里。
夕阳投入远方的怀抱，山峦起伏的轮廓模糊不清，与黑夜融为一体。
这一刻，已经走到屋外，我坐到石阶上，仰头望着璀璨浩瀚的星空，心头却沉甸甸的。
没有城市光污染的干扰，星星显得格外密集明亮。
黑猫安静地趴在我身边，我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他的后背，“你最近怎么了？总觉得你没什么精神。”
他转了转耳朵，“没什么，只是最近受伤太多，多吃肝脏补补血就没事了。”
“真的吗？”
“我在你心里已经没有信誉了？”
“那不是当然的吗？”
“阿铭，居然这么说，有点受伤啊！”
无数莹莹绿光从草丛里飞出来，我定睛看去，一只小虫子轻盈地悬停在眼前。
“是萤火虫。”我轻声说，生怕惊扰了它。
黑猫抬起头，视线追随着那点微光，声音轻得几乎要被夜风带走，“夏天到了。”
“是啊，夏天到了。”
萤火虫在我们周围飞舞，光芒明明灭灭，像是星辰坠落在了人间。
两年前我和贺兆齐也一起看过萤火虫，没想到转眼间物是人非。
我扭头看向他，忍了又忍，还是问了出口：“贺兆齐，这两年你到底去了哪里？”
他漫不经心地说：“没去哪里，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
“别骗我了。”
短暂的沉默后，他轻轻叹了口气，“好吧，我在找解决黑气的办法。”
“找到了吗？”
“没有，但我暂时压制住了黑气，只是有一点后遗症，无法再长时间保持人形。”黑猫金灿灿的眼眸注视着我，“阿铭，你不会介意的吧？虽然一只猫，什么都做不了，但是主打就是一个陪伴。”
就算他这样说，但是我看出来了，是他很介意，不然也不会一直躲着我。
混合着柔软和酸涩的情绪涌上心头，我连忙说：“也不是什么都不做了，你不是救了我吗？”
“但你还是受伤了，还是很重的伤。”
犹豫了一下，我垂下眼，“如果把你身上封印的邪祟放出来，会怎么样？”
“谁告诉你的，是赵瑶光？”这个问句因为笃定的语气，更像是陈述句。
猜得真准，连替她遮掩的机会都没有，我只能辩解地说：“她也是好心……”
“解开封印容易。”黑猫微微仰头，视线却似乎穿过夜空，望向更远的地方，“那到底是三千年前的邪祟，我也不确定一旦解开封印，业魔复苏，会发生什么。如果可以，我也想解开封印，我一直这个样子，你也不可能和我谈对象。”
“……那可说不定。”
黑猫疑惑地看着我，“……”
“你们俩在聊什么呢？”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我们的对话。赵瑶光站在门口，冲我们招手，“要不要吃西瓜？井水里镇过的，特别甜，快来尝尝！”
夜风吹拂，带着虫鸣，远处屋檐下有几个小孩也在吃着西瓜，欢声笑语，无忧无虑。
我回忆起很久以前的事，忽然想去给冯修宁上一炷香……
翌日起来时，已经九点多，却发现屋里只有我一人，连贺兆齐也不知所踪。
我简单吃过饭，就出去了，来到冯家祠堂，推开门。
祠堂幽深，层层叠叠的牌位整齐摆列，香火的气息淡淡萦绕。
我取了香，在烛火上点燃，恭敬地拜了三拜，将香插入香炉。
就在这时，祠堂门口的光线一暗，那对陌生的夫妻走了进来。
昨日我已经跟三婶打听过了，三婶说不是谁家亲戚，好像是来爬山的，村长暂时让他们住在他那里。
女子似乎对祠堂有些好奇，目光缓缓扫过那些牌位，“水生，这难道是你家的祠堂？”
那个男人有些出神地看着牌位，摇了摇头。
“咦，不是吗？水生，你不是也姓冯吗？”
这个人也姓冯？疑虑像水底的气泡，轻轻冒了一下头。
趁着女子去了后院，我找到机会，上前几步，“您好，冯先生，您和您的太太是来旅游的么？”
聊了几句，他听说我以前也在村子里住过，忽地笑了笑，那笑容里却带着说不清的复杂，“实不相瞒，我不是来旅游的，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在这个村子里？”
“嗯。”他点了点头，神色若有所思，“我在找一个老太太，大概六十多岁。”
“村子不大，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应该不多，我可以帮你问问。不过冯先生，能不能问一下，她是你什么人？”
“她是我娘。”冯水生沉默了片刻，才继续说，“我们很多年没见了，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回来，我只是回来碰碰运气。”
“你放心，我会留意的。”我应承下来，心里却萦绕着木槐说过的话。
那对服用太岁肉的母子，离开村子已经是两百年前的事，难道说……
“冯先生，”我斟酌着开口，试探性地问，“你寻找令堂，是有什么急事吗？”
“也没什么急事，我只是想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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