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名叫沈兰娟,1964年于四川唐山出生。
“沈”这个姓氏在当时也是个大户人家,我妈的爸爸,也就是我外公,在新中国早几年还没成立时,也是个大地主。
没过几年,新中国成立,大小地方的地主豪强都被抄了家,其中就包括我外公一家。
变得贫穷以后,外公也没有气馁,他不是那种只知挥霍无度的公子哥,反而靠着年轻时读过的一些文人雅书去**那里得了个文员的职位。
每天写写报道,赚点稿费,日子也还过得去。
外婆是**党员,做情报员的工作,新中国成立后便靠从前的功勋做了四川唐山的党支部书记。
一次偶然,外婆看到了外公写的文章,觉得外公很有文采,两人的来往便多了起来。
长时间的接触下来,外婆觉得外公人不错,不仅文采好,思想还先进,即使曾经也当过阔少爷,却吃得了苦,肯奋斗。
于是他们结了婚,红色的本子上登记了两人的姓名:沈明君、凌华。
两年后,外婆生下了我妈,随后又生下了一个儿子,也就是我舅舅。
可惜舅舅在一岁时就意外夭折,外婆没打算再生,于是我妈成了独生女。
外公和外婆一致认为女孩子也要有文化,不能像封建社会那样只知相夫教子,因此我妈文化程度在当时也不算低。
1976年,我妈本应该小升初了,一场天灾却降临在了唐山。
那次的唐山大地震,有24万人死亡,唐山褪去昔日繁华,只余下一片废墟。
我妈说,那次地震没能送走她,是她命好。
而外公和外婆的时间却永远停在了那一天。
沈兰娟从此成了孤儿。
政府把这些孤儿都送进了孤儿院。
我妈就是在这里遇见我爸的。
不过我爸和我妈不同。我爸从小就在孤儿院。
1960年冬天,一名巡察员在垃圾箱旁发现了一个木箱子,打开,发现是一个婴儿,刚生下来不到一天。
我爸的名字是孤儿院院长江依云取的,因为不知道生父的姓,只好随了院长的姓。
他叫江安平,院长大概是想让他这一生平平安安,顺遂无虞吧。
在孤儿院时,沈兰娟总是寡言少语,与之相反的是,江安平的话永远也说不完。
沈兰娟就静静地听他讲。次数多了,渐渐地,她的话也开始变多。
成年后,孤儿就应离开孤儿院了。
江安平比沈兰娟大四岁,因此比她早离开孤儿院。
沈兰娟四年后从孤儿院出来,第一个见到的就是江安平。
那次江安平只说了一句话:“兰娟,我有2万块了,嫁给我好吗?”
2万块在现在不算什么,在那个年代却不是一笔小数目。
江安平那四年里跑遍大江南北,打过各种工,吃过不少苦。
他用这笔钱买了新家,娶了沈兰娟。
不管沈兰娟想要什么,江安平都会给她找来。
唯一一次,沈兰娟平静地对江安平说:“安平,我想要我爸妈。”
江安平什么都能给沈兰娟,唯独这个不行。
那是沈兰娟在沈明君和凌华死后,第一次崩溃大哭:“安平,我只想要我爸妈啊!呜呜呜……我只想要他们回来,呜呜呜呜……”
江安平束手无策,只能紧紧地抱住她,不断地轻轻抚摸她的脊背。
那次过后,沈兰娟没有再提过想要父母的事。
两个人安安稳稳地生活了几年。
1985年8月13日,沈兰娟生下了我,江离。
三岁以前,家里还算富裕。
江安平在一次工作时,摔断了一条腿,找老板要赔偿,却被倒打一耙,说他耽误了工程。江安平去找法院申诉,不仅没成功,还赔光了仅剩的钱。
为了过日子,江安平把房子卖了,带沈兰娟和我来了静水村。
江安平的腿治疗后没有太大的问题,除了走路有点跛,其余一切正常。
村子里的其他人也热心,见他不方便,搭房子时都会过来帮忙。
我们便在静水村安了家,江安平每天去耕田种菜养活我和我妈。
我妈闲来无事就绣点儿东西,拿去卖也能挣点儿钱。
曾经在唐山时,沈兰娟学过一段时间的蜀绣,她说如果她能绣出一幅来,我们家有可能再次富裕起来。
于是她只要有时间就绣东西,甭管什么杜鹃啦、黄鹂啦,还是熊猫啦、竹林啦,她都绣。
就这样,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天比一天浑浊,一天比一天暗沉。
而她脸上的笑容却一天比一天明媚,心灵也一天天光亮起来。
我想,大概只有这样,她才能心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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