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旁围坐着六个十岁左右的小学生，都是男孩，本是调皮捣蛋注意力最不集中的年纪，此时却都聚精会神地听着坐在餐桌主位的那个青年讲课。
今天讲的是英语语法，明明是枯燥乏味的内容，可却被这青年讲得妙趣横生，每个人都听得入迷。讲完了知识点，又穿插着讲了错题和课外拓展，不知不觉两个小时就这样过去了，好像还没听过瘾，客厅的大钟便叮铃铃地响了起来。
“好了，今天的课就到这儿吧。”
吴泽澄看看表，指针正指向八点，收拾起书本。“你们晚上睡前花半小时把我今天讲的巩固一下，特别是小俊，你的基础有点薄弱，明天白天的时候把错题再做一遍，明晚我会检查的。”
“嗯，好的吴老师。”名叫小俊的男孩子认真点头。
“吴老师，今天的课结束了啊？”这家的女主人看见吴泽澄起身要走的样子，赶紧迎了过来，“辛苦了啊，喝杯牛奶再走吧。”
“不了雅姐，我待会儿还有事呢。”吴泽澄笑着背起书包，跟孩子们摆摆手，“明天见啦！”
几个孩子齐刷刷应道：“吴老师再见！”
“再见！”
吴泽澄没管电梯，径直从楼梯飞快而下，最后几步直接并成一个大跃，飞一般落到自行车前，开锁跨坐骑车一气呵成，不过一分钟功夫，已经骑出了老远。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正好八点十分。吴泽澄抬头看了看头顶闪烁的招牌，韩式柠檬炸鸡店。
“哇，来的好快啊！”炸鸡店内，一个三十多岁、身材略微有些发福的女人正在脱工作服，看到吴泽澄旋风似的进了屋，不禁打趣道，“小伙子做事真是风风火火，是不是这里有迫不及待想见的人啊！”
“可不是嘛！”吴泽澄一边找了工作服和围裙穿上，一边笑着接话，“一路上把自行车都蹬冒火了，生怕来晚了见不到蔡姐。”
蔡姐笑着在吴泽澄脑袋上拍了一记：“就知道打趣我！我可走了啊，店就交给你们了，这几天生意一般，十点半关门就行了，记得走前检查水电！”
“知道啦！你放心回家吧！”吴泽澄穿戴整齐后，朝柜台后站着的女孩子一笑，“倩倩姐，今天人不多？”
“嗯。”那女孩有些腼腆地点了点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和吴泽澄对视，却又忍不住瞧着吴泽澄。
“怎么了吗？”吴泽澄低头看看自己。
女孩赶紧摇头，然后低下脑袋。过了一会儿又偷偷看向吴泽澄，只见他手脚麻利地洗干净抹布，把店面里的几张桌椅擦拭地一尘不染，然后从书包里拿了本书，跟她一起到柜台后坐下。
女孩今年刚满十八岁，没上过高中，白天在厂里上班，为了多赚点钱，又找了份晚上在炸鸡店打工的活干，也才做了两个月不到。蔡姐晚上要回家带孩子，有时候炸鸡店晚上的外卖订单不少，只有女孩一个人忙不过来，于是招了吴泽澄。
这个吴泽澄，是一个星期前才来的，好像还是个高中生，听蔡姐说他是最近手头缺钱花，才在这儿做短工的。女孩挺喜欢和他搭档，当然不只是因为这个人高马大的男孩子长得很是养眼，更主要是因为他做事利索，从不偷懒，忙的时候会抢活干，不忙的时候就会像今天这样，先把店面收拾一遍，然后开始争分夺秒地学习。
女孩看着吴泽澄认真的样子发了会儿呆，突然好奇问道：“你……很缺钱吗？”
吴泽澄一愣，回头看向女孩。
女孩赶紧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不该打扰你学习的！”
吴泽澄一笑，摆摆手把书合上了：“哎呀，没事！不用这么客气！为什么这么问？”
“我上次听蔡姐说你六点到八点还给孩子做家教，所以每次赶过来都特别急。你不是还上高中呢吗，学习是不是很紧张？怎么不问家里要点生活费呢？我看你穿着打扮不像很缺钱的呀。”
“哈哈哈，蔡姐把我的老底都给透出去了啊！”吴泽澄笑的时候眉眼弯弯，带着大男孩儿特有的开朗和明媚，“我一个朋友快过生日了，想给她买个好点的生日礼物，不想用爸妈给的钱，就出来打工喽。”
“这样啊。”女孩轻轻低垂眼帘，炸鸡店有些昏黄的灯光把她的睫毛拉得很长，浅淡的阴影和细小的雀斑像一层云蔼笼在脸颊上。
十点半的时候，俩人收拾好门店，锁了门。吴泽澄问道：“你家在什么方向啊？你怎么回去？要不要我送你？”
本来这份工是要做到十一点的，前几天吴泽澄都体贴地让女孩十点半的时候提早回去了，独留自己多看半个小时的店，今天老板娘都发话了，没道理高风亮节地仍旧守到十一点，吴泽澄便难得地跟女孩一起下班。
女孩是个非常容易害羞的性格，听吴泽澄说要送她，还没开口脸就已经红了，蚊子叫似的轻声说出自家小区的名字。那是个虽然在市中但比较老旧的小区，女孩觉得报出名字的时候有些许的丢人。
可吴泽澄有些惊喜地说：“哎呀好巧啊，我家跟你一个小区耶，这么说我们俩算是邻居了呢！上车吧，我送你！”
扭捏了半天，最终女孩还是坐在了吴泽澄的自行车后座，双手小心翼翼地拉着自行车坐凳，不碰到吴泽澄的身体。
夏夜的晚风算是凉爽，自行车在空旷的街道上飞驰而过，迎面带过来一阵薄荷味的风，风里伴着少年的几分热气。
女孩坐在吴泽澄身后，轻声问道：“你准备给你那个朋友送什么礼物呀？”
“啊，其实我还没想清楚呢。”少年清朗的声音顺着风飘了过来，“我看中了一个，可是感觉有点浮夸，不实用，但是下意识觉得只有那个才最适合她了，有点纠结。对了，你们女孩子生日的话想要收到什么样的礼物啊？”
“女孩子吗……”女孩轻声重复着。
“你们女生是不是都喜欢梦幻一点的？比如说花海、烟火之类的？”
“嗯……我想，只要是用心送的礼物，都会喜欢的吧。”
吴泽澄若有所思，不再多言。后座的女孩也很安静，安静地仿佛不存在一样。
快路过米雪沫家的时候吴泽澄下意识偏头往小区门口瞅了一眼，不瞅不要紧，这一瞅——
吴泽澄一个紧急大刹车，停在了一脸不爽地站在自家小区门口的米雪沫面前。
“班长——”车还没挺稳，米雪沫就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
“雪、雪沫，你怎么站在这儿啊！这都、都十一点了。”
“你也知道十一点啊！这几天你神出鬼没干嘛去了？”
女孩在吴泽澄紧急刹车的时候就从车上跳了下来，此时静静地站在吴泽澄身后。
米雪沫扫了她一眼，一脸八卦地看向吴泽澄：“啊！班长原来是谈恋爱去了啊！还骗袁大头说什么家里有事！亏我们几个还担心你呢！”
听到“谈恋爱”三个字，女孩的脸噌得一下红了，在橘黄色的路灯下，连点点雀斑都仿佛烧灼了般微微地透红。她赶紧语无伦次地解释：“不、不是的……”
吴泽澄脸比她还红，大叫道：“才没有谈恋爱呢！是真的有事……”
“哼！我！才！不！信！”米雪沫双手抱在胸前。
“我、我……”吴泽澄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我”了半天，才把女孩拉到米雪沫面前。
“我介绍下吧！这是我打工认识的姐姐，田倩倩！我们没有谈恋爱啥的！单纯是倩倩姐跟我一个小区，我顺路送她回家而已！倩倩姐，这是我同学米雪沫。”
米雪沫歪头看着田倩倩，然后伸出手甜甜地说：“啊，对不起，初次见面冒犯了，我是吴泽澄的朋友米雪沫！”
田倩倩有些举足无措地握了握米雪沫的手，小声说：“那……我不打扰你们了。谢谢你送我回家吴泽澄，接下来一段路我走回去就好了。”说完不等那两人反应，很快地离开了。
吴泽澄看着田倩倩飞快离开的背影逐渐消失，然后回头狂揉米雪沫的脑袋：“你看你，把人家吓成这样！”
“哼！她胆子小关我什么事！你帮她说话，是不是喜欢她啊！”
“喜欢个屁！都跟你说了只是顺路！”吴泽澄看着飞快整理自己发型的米雪沫，突然笑得特别开心，“雪沫，你怎么这个时候在这儿啊？”
米雪沫一抬头，愤怒地瞪着他：“你说呢？！你一个星期都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一放学了就没影，晚自习也不去上，连张胜和糖糖都不知道你怎么回事……”说着跳起来给吴泽澄脑袋上砸了个板栗，“我还以为你家出什么事了呢！吓我半死！”
吴泽澄虽然被一记暴扣，心里却美滋滋的。这条大金毛此时又开始快乐地甩尾巴了——米雪沫的语气里分明是担心他嘛！
米雪沫看着眼前的大金毛，眼珠一转：“你刚说……那个女生是你打工认识的？你晚自习的时候去打工了？”
吴泽澄表情一凛。
米雪沫坏笑道：“为什么突然去打工了？难道是——”
“——在准备我的生日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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