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米雪沫的妈妈生病，是在高考后了。
杜女士并没感觉有什么不舒服，是日常体检的时候查出了甲状腺肿块，穿刺活检后确诊是恶性肿瘤，医生是建议立即手术。杜女士坚持把手术安排到了高考之后，将自己的病情瞒得一丝不漏，就是怕雪沫担心而发挥失常。所以高考一结束，米爸爸就立刻联系了本地最好的医院住了院，入院后第三天就行手术切除。
吴泽澄他们几个约好了术后第三天前来探望。据说甲状腺即使是恶性肿瘤，也不容易转移或者复发，是所有癌症中最易治愈的，可细想想还是觉得害怕。到达病房的时候，雪沫正在床榻边悉心地照顾母亲，米爸爸也在一旁坐着。
“啊！你们来了！”
“对不起，没有事先跟你讲，怕你让我们不要来。”苏渺走在第一个递上了大家一起准备的果篮。
“朋友们来就来嘛！还要带礼物干什么呢！”病床上的米妈妈微笑着轻声说。
吴泽澄帮着苏渺雪沫一起把果篮和营养品放置在窗台上，然后跟大家一起围绕在床边。
吴泽澄之前每每见到米雪沫的妈妈，她都是一副神采飞扬、精神焕发的样子，看起来完全不像个中年妇女，好像蕴藏着用不完的能量。可现在她在病床上却显得虚弱了很多，眼眶微微地凹了下去，皮肤也显得有些苍白。她的脖颈上覆着一层白色的纱布，大概这就是手术的刀口吧。纱布里伸出一根长长的引流管，里面还可见到少许的血液。
“其实早就没什么事了，很多人术后过了两天就出院了，我这都第三天了。”米雪沫的妈妈轻声笑着说着，声音比原来放柔了很多，大概是怕正常说话会牵扯到刀口。
“阿姨，您就好好休息，趁此机会好好放松一下多好啊！正好我们都考完了，有的是时间，您要是不嫌烦，我们天天过来看你！”
张胜的话让米妈妈笑开了花：“谢谢你胜利同学，你们考完了有没有去哪儿玩呀？把我们家雪沫也带上。我现在没什么事了，也不是没有人照顾我，用不着雪沫天天在这儿陪着我的。”
米雪沫噘着嘴说：“你就这几天在医院我还能不来照顾你吗？暑假那么长呢，我有的是时间可以玩！”
众人皆跟着说：“是呀是呀，我们都准备等出分了填好了志愿再出去玩儿呢！”
然后米妈妈又顺势问起志愿的问题，苏渺和唐谨说想考师范当老师，张胜说想学IT或者人工智能，盛天则一耸肩表示学啥都行只要分够。
米妈妈看向吴泽澄：“班长同学有什么喜欢的方向吗？”
吴泽澄挠挠头，笑着说：“我的确还没想过呢。”
米妈妈说：“我们家雪沫也没想好什么方向，就嚷嚷着什么要考去北京的大学呢。我说人家成绩好，去的是北京大学，你呢，成绩差，只能去‘北京的大学’喽！”
米雪沫跺脚道：“妈！同学们都在呢您别揭我短了！”
谈笑着，房门被敲了敲，一个看着很年轻的男医生走过来，对米妈妈说：“15床杜雅雯，现在给你换个药。”
周围人赶紧让开来。医生手法熟练地把床给摇平，然后推着小推车来到病床的左手侧。确认过引流液的量后，他娴熟地给自己双手消毒，带好手套，取出碘伏和一次性医疗镊，小心翼翼地拆开了纱布，用镊子夹着碘伏棉球从内而外仔细地消毒了三四遍，然后换了新的纱布盖好固定。整个过程不超过两分钟。
“哇，好厉害啊！”等医生走了之后，众人轻声感叹道。
“感觉刚刚那个医生好年轻！”
米雪沫说：“你们没看到早晨医生查房的时候，那才厉害呢！第一个走在前面的是主任，后面跟着一群看起来都很帅很年轻的医生，抱着那么一大堆病历夹，主任点到哪个病人他们都能把病人的情况说的头头是道！”
“感觉志愿填医生也不错。”
“医生的分数线可高了呢！成绩不好人家还不要呢。”
苏渺笑着说：“要说我们这群人里，最适合学医的就是班长了。”
吴泽澄突然被点名，低着脑袋笑了笑。米雪沫歪着脑袋偏头看着他，亦是嘴角弯弯。
过了快一周，米妈妈出院的那天，吴泽澄带着花来看望。才刚查过房，米爸爸去医生办公室了解一些具体情况和注意事项，为办理出院做准备，病房里只有米雪沫一人陪着米妈妈。母女俩看到吴泽澄来都笑眼盈盈的。
“阿姨，您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呀，我感觉前两天就能出院了，雪沫和她爸爸硬让我再多观察两天，哎哟，这医院可把我给闷死了！”
吴泽澄和米雪沫都笑：“您就应该多休养休养，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这时上次那个给米妈妈换药的医生又来了，这次是来拆除引流管。伤口在颈下胸上，一个弯弯的半弧形，上面的缝线都拆除干净，只留一个固定引流管的黑色缝线。伤口处已经没有新鲜的血液流出，看得见灰黑色的小小结痂。
那个医生像上次一样手法娴熟地消毒后，拿剪子剪开固定的缝线，然后用戴着手套的手轻轻左右旋转着扯出引流管。那情形看着就感觉疼痛，没想到小小的伤口下埋了那么深的一段导管！米雪沫也看得心惊肉跳，紧紧牵着母亲的手，直到导管被完全取出，伤口又重新消毒、贴好纱布，一声说了声“好了”，才终于放下心来。
“好吓人啊！”米雪沫长出一口气。
米妈妈倒是笑着：“你们看着吓人，我却感觉一点也不疼！那个医生的手法很好！”
“厉害的医生就会动作又快又稳，病人感觉不到太多的痛苦。”
吴泽澄又陪着她们母女聊了一会儿，直到米爸爸办理完出院手续回到病房，只待米妈妈最后一瓶水吊完就可直接出院，吴泽澄便起身道别离开。
“哎，澄哥，等一下！我跟你一块儿出去。”吴泽澄走出没两步，米雪沫跟了上来。
“前几天跟岚姐联系了，她问我们什么时候出分，填完志愿后咱们几个一起出去玩儿，怎么样？”
“好啊。”吴泽澄立刻答应下来。“你们准备去哪儿玩？”
“初步的计划是去香港迪士尼，不过我还是想等正式录取了之后再去，这样心定一点。你觉得呢？”
“为什么是去香港迪士尼？上海迪士尼更近啊。”
“岚姐现在在香港呢。而且上海什么时候都能去，我想跟你一起去香港嘛！”
“好！”吴泽澄赶紧点头。
米雪沫甜甜地笑着，两个小酒窝又浮现了出来。
“澄哥，你这次考得怎么样？想好什么专业了吗？”
吴泽澄点点头：“考虑的差不多了，可能会选择临床医学专业吧！”
米雪沫蹦了起来：“澄哥！你以后要当医生啦！”
吴泽澄按住她：“分还没出，我也说不准，不过已经在考虑了。说起来，还是你妈妈这次手术给了我想法，我觉得……如果我能当个好医生，家里人生病就不至于那么担心了。”
“你一定能成为一个好医生的。”
“雪沫……”吴泽澄挠挠头，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其实我有点纠结，如果是学医的话，北京的协和医学院和北大医学部，分都高一点，我有点拿不稳，所以更偏向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或者复旦大学医学院。但是我们当时的约定要一起去考北京的大学……”
米雪沫突然轻声地笑了起来，吴泽澄便住了口。
“澄哥，”米雪沫笑着，眼角弯弯，明亮的眼眸却像星星般闪烁，“你就选择你认为最好的嘛！”
“可是……”
“约定是死的，可我们是活的啊！况且，”米雪沫眨巴着眼睛，“大学只是短短四年嘛！就算不在一座城市又能怎样？只要……”
米雪沫说不下去了，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眸看向了他。
吴泽澄接过她的话，说：“只要我的心在你这里。”
米雪沫笑眼盈盈地看着他，轻声道：“我的心也在你这里。”
两个人在医院的过道前相视而笑。
“对了，”吴泽澄忍不住说，“如果是医学的话，本科是五年。”
米雪沫：“……好吧五年。”
“硕士的话是八年。”
“……”
“还要读博的话……”
“你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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