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香港，已经是下午了。季岚早就在机场等着了。
米雪沫远远地看见她就那样遗世独立地站着。她穿着一身黑色的吊带长裙，更衬得皮肤冰肌玉骨，她自带着清冷的滤镜效果，阳光洒在她身上都如同月光般皎白柔和，虽然不像其他人那样举着牌子挥舞手臂，她就直直地站着，可人群里第一眼就能望见她。
相貌没怎么变，只是清瘦了许多。可气质似乎变得更冷了。米雪沫本来是想扑上去拥抱一下的，可待走到季岚面前，竟也迟疑了一下。
季岚眼睛里似乎盛着悲伤，可嘴角却弯弯地翘了起来，轻声说道：“好久不见。”
米雪沫还是双手揽了上去：“岚姐，好久不见。”
米雪沫和吴泽澄都是第一次来香港，虽然说跟大陆好像也没什么太大不同，可就是哪里都觉得好新鲜。看到四位数字的黄色车牌感到新鲜，看到地铁上米老鼠头形状的拉环感到新鲜，看到高耸却有些老旧的住宅楼感到新鲜，看到一排排红色的TAXI感到新鲜，看到用繁体写着的“咏春拳学”“幸运游戏机”感到新鲜，就连看到“中国银行（香港）”都互相一惊一乍地惊呼着。季岚和盛天都是来过香港的，对这里的景色人文早就习以为常，两个人像一对麻木的老夫妻，颇有些无奈地跟在两个调皮的孩子后面。
盛天悄声跟季岚说：“雪沫跟班长在一起的时候就风风火火的。”
季岚没说话，只是带着一脸慈祥的微笑看着前面两人啥都要瞅一眼拍张照嬉笑打闹的背影。
因为在火车上只吃了一顿简餐，四人在旺角逛了一会儿，就去了尖沙咀的兰芳园吃下午茶。大名鼎鼎的兰芳园，即使是工作日的下午，小小的店面里居然也坐满了人，他们四人只得在角落的小桌上挤着，各自点了丝袜奶茶、冰奶茶和冻柠茶，又点了猪仔包和菠萝包。
米雪沫喝了一口自己的丝袜奶茶，满口香醇像流动的梦境在口腔之中缓缓满眼，甜得人飘飘欲仙。然后又伸长了脖子看了看季岚的冰奶茶和两个男生的冻柠茶，分别都尝了尝，最后总结还是自己的丝袜奶茶最对胃口，心满意足地又要了两杯。
吃饱喝足，四人不着急走，各自又点了一杯饮料慢品闲聊。
“听说你学医了？”季岚清冷的目光看向她对面的吴泽澄。
自填了志愿后，便有好多人这样问起，吴泽澄每次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说：“是呀，在上海。”
季岚轻轻地笑了一下：“厉害了哦，吴医生。”
就连吴泽澄也发觉季岚跟之前的许多不同。她的眼神冷淡，仿佛不会聚焦，只是迷离地望着不远处的一个方向。即使笑着，眼底也有一层灰暗的底色。如果说她原来是带着霜的冰淇淋，凉中带甜，那现在她更像奶茶杯里喝剩的冰块，除去表面一层甜的伪装，其余的全是凉气。
吴泽澄反问道：“你呢？”
“我拿到了剑桥的offer，经济金融专业。”季岚的唇角勾了勾，“专业是我爸定的，大概是期待着我回国后可以进自家公司添把手吧。”
“哇塞，好厉害。”米雪沫大声赞叹。“那可是世界名校！”
季岚说：“如果当时没有出国，大概也是学类似的专业。黛哥当年也是学的金融。”
季岚主动提及季黛，多少令其他三人有些吃惊，但看她神色如常，又不知道是否不该大惊小怪。
最后是盛天问道：“你跟黛哥……”
“没有联系。”季岚打断他，“一直没有联系。我没有主动找他，他也没有来找过我。我家就在那里，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如果他想联系我，我不相信他办不到。”
除非他不肯。
季岚的语气如常，仿佛谈论的是别人的家长里短。
另外三人安静听完，一齐低头饮了口茶。
“别想他了，你呢？”季岚看向盛天，“你去哪儿啦？”
盛天倚在椅背上，笑道：“我哪儿也不去，就待在这儿。”
季岚抬眉：“什么？”
米雪沫说：“盛天来香港读大学啦！学IT。”
季岚瞪大眼睛：“你？盛天？IT？”
脑子里想象出半秃了的盛天努力码农的场景。
盛天一脸黑线：“你们想象力太疯狂。”
盛天申请的是香港中文大学，还拿了全额奖学金。学科的全名叫“计算机科学与信息系统”，虽说不完全是传说中的码农吧，但多少让人感觉是个容易掉头发的专业。很难想象这是爱留长发风流倜傥的盛天自己亲自挑选的专业方向。
“其实吧，我主要是想离家里远点儿，说不定以后可以不用回去。反正我爸有的是钱。奖学金纯属意外财产。”
“没想到啊，我们这儿四个人，只有你们两个在大陆，还一个南，一个北。”
“就是！”盛天锤了吴泽澄一记，“你当时不是说好跟雪沫去北京的吗！”
“是我让澄哥去上海的！”米雪沫拿筷子敲盛天打向吴泽澄的那只手。
“哎哟！”盛天夸张地大叫，“你为了澄哥欺负我！重色轻友！”
“谁让你先打的澄哥，就欺负你就欺负你……”米雪沫雨点似的小拳头敲在盛天的肩背上。
季岚跟吴泽澄对视了一眼，噗嗤一笑。
饭后四人在尖沙咀码头坐天星小轮去中环，排了很久的队去坐那摩天轮，又坐着山顶缆车到太平山顶，俯瞰了夜景的维多利亚港，下山后又去铜锣湾的时代广场逛了许久，一直到所有人都很疲倦，才回到了季岚在香港暂住的公寓休息。
那真的是一间非常小的公寓，只有一室一厅，布置的也是非常简约，除了黑白灰，看不见别的色彩装点。浴室也小，两个男生绅士地让女孩先去洗澡，同时在客厅里备下地铺。好在公寓的视野很好，客厅的大窗可以鸟瞰香港浪漫的夜景。吴泽澄虽然玩了一天已经很累了，但还是兴致勃勃地趴在窗边看了许久。
女孩子们更加疲倦，洗过澡就一起进房睡了。盛天洗完澡，蹑手蹑脚地走到吴泽澄身边，陪他站着看了一会儿。
小小的公寓很安静，空气里弥漫着沐浴露的清香，还有远处飘来的生活化的声响。
吴泽澄觉得夜晚安静的香港比白日里的喧哗纷闹更加迷人。
“去洗澡吧。”盛天轻声说。
“嗯。”吴泽澄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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