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有声音在争吵。
"......太冒险了......霍桑家的血脉不能......"
"......灰烬议会已经......"
"......她眼睛在变色......"
伊莱恩想睁开眼睛，但眼皮像灌了铅。她的意识漂浮在黑暗的海洋里，时而浮上水面捕捉只言片语，时而又沉入无梦的深渊。唯一清晰的感觉是后颈处母亲蓝宝石项链传来的持续温热，像有人在用指尖轻轻按压她的皮肤。
"她快醒了。"一个陌生的女声说道，带着某种金属质的回音，"记住协议——我们只负责观测，不介入他们的内部斗争。"
伊莱恩的手指微微抽动。这次她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却被突如其来的强光刺痛，泪水立刻涌出。模糊的视线中，三个身影围在她床边——两个穿着银色长袍的陌生人，还有......
"威廉姆斯教授？"她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教授的脸出现在视野中央，比平时苍白许多。"谢天谢地，"他松了一口气，转向那两人，"我说过她会没事的。"
其中一位银袍人——高挑的女性，戴着半张金属面具——俯身检查伊莱恩的瞳孔。"瞳孔反应正常，但魔力波动仍不稳定。"她的手指冰凉，"你能听见我说话吗，霍桑小姐？"
伊莱恩微微点头，这个动作让她太阳穴一阵抽痛。她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纯白的圆形房间里，没有窗户，唯一的光源来自天花板上漂浮的水晶球。墙壁上镶嵌着无数面小镜子，每一面都反射着她的病容。
"我在哪？"她试图坐起来，却被教授按住肩膀。
"镜之间，"女银袍人说，"'影瞳'的中立观察站。我们在街上发现你昏迷，血液中的魔法浓度已达到致死量。"
"影瞳？"伊莱恩看向教授，寻求解释。
"第三方组织，"教授简短地说，"自认为是魔法世界的记录者与仲裁者。他们不参与灰烬议会和环的斗争，但......"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银袍人一眼，"会干预可能破坏平衡的事件。"
女银袍人摘下面具，露出一张令人惊讶的年轻面孔。"我是莉娜·阿尔卡特。你的情况很特殊，霍桑小姐——双重印记加上未经训练的古老血脉觉醒。如果没有我们的干预，你现在已经因魔力过载而内脏溶解。"
伊莱恩的胃部一阵紧缩。她低头看自己的手臂，发现静脉处有细小的银色纹路，像是某种符文。"这是什么？"
"暂时抑制措施，"莉娜说，"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她打了个手势，另一位沉默的银袍人递来一个水晶瓶，里面悬浮着一滴黑色液体。
"遗忘药剂，"莉娜说，"喝下它，你会回到三天前的状态——没有印记，没有觉醒的记忆，继续做你的牛津研究生。"
伊莱恩盯着那滴液体："另一种选择？"
"学会控制你的力量，"教授插话，"跟我回庇护所。真理之环有完善的训练体系。"
莉娜摇头："或者接受灰烬议会的邀请。维克多·格雷已经在外面等了六小时。"她补充道，"影瞳不推荐任何选项，我们只确保选择是自由的。"
伊莱恩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蓝宝石项链。三天前她还是个普通学生，现在却要决定自己的魔法归属。她想起昏迷前看到的画面——血滴在地上冒烟，模糊的身影接近......
"我想见维克多，"她最终说，"然后决定。"
莉娜和教授交换了一个眼神。"合理的要求。"她走向墙壁，对着其中一面镜子低语几句。镜子表面泛起涟漪，几分钟后，维克多·格雷大步走入房间。
他看起来糟透了——眼睛布满血丝，昂贵的西装皱巴巴的，手里紧攥着那根乌木手杖。看到伊莱恩清醒，他明显松了口气，但很快又绷紧了表情。
"霍桑小姐，"他生硬地说，"看来牛津的夜游对你的健康不利。"
伊莱恩没想到自己会因他的出现而感到一丝安心。"格雷先生，"她同样正式地回应，"看来你的钢笔预言成真了——镜子确实危险。"
维克多的嘴角微微抽动，像是压抑一个笑容。他转向莉娜："她的状况？"
"暂时稳定，但需要尽快接受系统训练，"莉娜说，"魔力过载不是儿戏。"
维克多点头，突然从内袋掏出一本皮面小册子扔给伊莱恩："读第三页。"
伊莱恩翻开书页，上面是一种她不认识的花体文字，但当她注视时，字迹开始重组，变成她能理解的英文——一段关于控制魔力流动的指导。
"大声读出来，"维克多说，"这是古北欧语写的约束咒。"
伊莱恩刚念出第一个词，就感到体内的躁动能量开始有序流动。咒语完成时，手臂上的银色纹路褪去了一半。
威廉姆斯教授皱眉："未经测试的古老咒语？太冒险了，格雷。"
"有效就行，"维克多冷淡地说，"比你把她交给影瞳强。"他看向伊莱恩，"现在，你有个决定要做。"
房间突然安静下来。伊莱恩感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她深吸一口气，蓝宝石贴着她的锁骨发烫。
"我需要更多信息，"她说，"你们各自告诉我一件事——关于我父母死亡的真相。然后我选择相信谁。"
维克多和威廉姆斯教授对视一眼，空气中火花四溅。
"你先来，"维克多讽刺地说，"毕竟你是'高尚的守护者'。"
教授挺直腰板："你父母发现了一个秘密——灰烬议会和真理之环的创始人们签订的血之契约。每三十年，双方必须各自献祭一名成员，以维持魔法世界的平衡。你母亲拒绝参与下一次献祭，所以——"
"谎言，"维克多打断，"环才是执行者。艾丽西亚发现的是他们的秘密处决名单。"他转向伊莱恩，声音突然柔和下来，"你母亲来找我求助，但晚了一步。环派出的杀手先找到了他们。"
伊莱恩握紧项链，一段新的记忆突然闪现——母亲在雨夜奔跑，手中紧握一封信，脸上满是泪水......信上的印章是真理之环的标志。
"证据呢？"她问两人。
维克多从怀中取出一枚银徽章——与庇护所墙上的一模一样，但染有暗褐色污渍。"你父亲死前握着这个。环的杀手徽章。"
威廉姆斯教授脸色煞白："这不可能......"
"够了。"莉娜突然介入，"影瞳不参与历史争论。霍桑小姐，你必须现在做出选择。"
伊莱恩看着两个男人——一个代表秩序与传统，一个代表危险与变革。她想起母亲日记中的警告，想起《阴影编年史》上浮现的血字，想起自己掌心灼热的印记。
"我选择......"
就在这时，整面墙的镜子突然同时爆裂！碎片如雨般飞溅，莉娜尖叫着被冲击波掀翻。一个黑影从最大的镜面中涌出，形如人形却由纯粹的黑暗构成。
"影魔！"维克多大喊，一把将伊莱恩拉下病床护在身下。他的手杖爆出银光，形成一道屏障挡住玻璃碎片。
威廉姆斯教授念出急促的咒语，空气中凝结出冰晶射向黑影，却直接穿透过去。黑影发出高频尖啸，震得水晶灯剧烈摇晃。
"它冲伊莱恩来的！"莉娜喊道，她的面具现在发出耀眼的蓝光，"有人通过镜面通道派出了猎杀者！"
伊莱恩感到掌心的印记突然灼烧般疼痛。她挣脱维克多的保护，本能地伸出手——一道金光从她掌心射出，击中黑影。怪物发出惨叫，部分黑雾消散，但很快又重组。
"不够强，"维克多咬牙道，"用这个！"他将手杖塞进她手中。
伊莱恩握住手杖的瞬间，一股强大的能量涌遍全身。她再次抬手，这次金光中夹杂着银色闪电，将黑影彻底击碎。残余的黑雾发出最后的嘶嘶声，消散在空气中。
寂静降临。房间里一片狼藉，所有人都不同程度地受了伤。维克多的右臂被玻璃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顺着手腕滴落。
"谁......"伊莱恩喘着气，"谁派来的？"
维克多和威廉姆斯教授交换了一个罕见的共识眼神。"第三方，"教授沉重地说，"不希望你知道真相的人。"
莉娜挣扎着站起来，她的面具裂了一道缝："影瞳将调查这次袭击。但现在......"她看向伊莱恩，"你的选择更重要了。那个影魔是高级召唤物，只有知道你确切位置才能派出。"
意思是，伊莱恩无论选择哪边，都会成为攻击目标。她低头看着维克多的手杖——现在恢复了普通模样，但握在手中仍有微弱的脉动。
"我决定了，"她说，抬头直视维克多的眼睛，"我跟你回灰烬议会。"
威廉姆斯教授像是挨了一拳："伊莱恩，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正因为我清楚，"她打断道，将手杖还给维克多，"我才这么选。真理之环想控制我，灰烬议会想利用我，但至少......"她摸了摸蓝宝石，"议会里有知道我母亲真相的人。"
维克多的表情难以解读——胜利中混杂着一丝近乎愧疚的复杂。"明智的选择，"他轻声说，然后转向莉娜，"影瞳见证了她的自由意志。"
莉娜点头，虽然明显不赞同："我们会保持观察。霍桑小姐，记住——镜子永远展示两面。"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维克多一眼。
离开前，伊莱恩最后看了威廉姆斯教授一眼。老人看起来突然苍老了十岁，但他只是微微颔首："小心《阴影编年史》的第七章。你母亲在那里做了标记。"
回程的车上，维克多亲自驾驶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伊莱恩坐在副驾，疲惫不堪却异常清醒。
"那个影魔，"她问，"真的是随机袭击吗？"
维克多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收紧："不。它是被你的魔力波动吸引，但被精确引导至你的位置。"他侧头看她一眼，"有人不希望我们联手。"
"为什么？"
"因为霍桑血脉的力量，"维克多直视前方的道路，"特别是当它与格雷家族的传承结合时。"
伊莱恩皱眉："什么意思？"
维克多没有立即回答。车子驶过泰晤士河，午后的阳光在水面上洒下碎金。最终他说："你母亲没告诉你父亲的事，是吗？关于他真正的家族历史？"
伊莱恩心跳加速："你知道我父亲的事？"
"知道一些。"维克多的侧脸在阳光下棱角分明，"理查德·霍桑出生时姓格雷。他是我的叔叔。"
伊莱恩的世界再次天旋地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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