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航一直以为再见到沈一了时,自己应该能像看待一个许久不见的陌生朋友一样平心静气的看待对方。
七年,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沈一了来说都已经是一个很长的时间了。
一切该有的或是不该有的情愫,都应该伴随着那些折磨了自己不知多少个日夜的仇恨,随着时间的潮流在心底冲刷打磨的一干二净。
可当贺航在嘈杂的房间中再看到沈一了那张快要在记忆里模糊的漂亮的脸的时候。
贺航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个狠狠伤害过自己的人,还是能像在第一次见面时一样让自己惊艳。
“好久不见。”贺航听见他说。
沈一了侧抬起头,目光对视,清亮的眸子中带着笑意。
这四个字吐得很快,但贺航还是能在吵闹的音乐里一下捕捉到沈一了的声音。
是嘲笑么?
霓虹灯球投射出绚丽夺目的红光,缓缓扫过沈一了的脸,贺航看到他薄薄的嘴唇被抿出漂亮的弧度。
沈一了坐在沙发的一侧,离门很近,被整齐叠起来的白色袖口下,纤细骨感的手指虚虚握着酒杯,看不清里面还有多少酒。
沈一了笑着,耳垂上的小痣映着本就好看的眉眼,直直地扎进贺航的眼里。
应该是嘲笑吧。
嘲笑自己在那些年的无知与愚昧,嘲笑自己被耍的团团转的痴傻。
贺航自嘲的笑了一下,不经意地撇开眼,无视这个人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走进房间,看着站起来迎接自己的其余的几个人,在茶几上放下买来的酒和吃的。
确实,如他所言,已经和这些人好久没见了。
“你来晚了啊,贺航,不是说七点之前就到么,罚酒罚酒。”
路沉作为贺航和沈一了前尘往事的极少数知情者之一,感受到贺航无视沈一了后的尴尬气氛,清清嗓子开口。
“碰上晚高峰来晚了,不好意思,我自罚三杯。”
贺航走到沙发的另一侧,依次点头回应众人的目光,最后坐在路沉的边上,把袖口的扣子依次解开,把衣袖整齐叠起,露出一截手臂,又伸出长手接过递过来的酒,潇洒地饮下去。
受益于国外的生活加上工作应酬的锻炼,几杯啤酒远远不足以让他感受到任何醉意。
贺航把三杯酒依次引进尽,翻转酒杯,一滴不剩。
贺航摆摆手示意众人不再起哄,看向众人笑道:“等会我要是喝多了,你们几个大老板可别怪我酒品不好。”
“你快别谦虚了,贺航,当年我,半雪,路沉还有丁恒那小子我们几个加一起都喝不过你,也就一了能跟你碰一碰,当年就你们两个酒量好。”
说话的是王启,他记得沈一了和贺航二人高中时期关系很好。
可现在这二人也不知道怎么了,贺航从坐下起,跟众人都一一打招呼,就唯独跳过沈一了,丝毫没有一丝想要交流的意向,场面顿时尴尬。
他顿了一下,又继续说:“你们两个老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贺航人家是大老板,工作忙情有可原。不过一了,你一大学老师也那么忙啊?”
“你也得喝,之前叫你你老是没时间,我还以为你不想跟我们玩了呢?”
“没有,之前遇上了点事儿,确实忙。”
沈一了举起酒杯,顺着坐在沙发中央的王启看过去,余光却瞥向贺航。
他向来不喜欢喝酒,也是一个喜静的性子,之前的聚会向来都是找借口推辞,这次还是听说贺航要来,不然沈一了也不会参加这种聚会。
贺航——他太想念这个人了,这个带给过他无限温暖无限心动又被他把一颗真心弃如敝履的人。
他到现在都忘不了这个人。
沈一了从进入包厢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贺航会对他产生冷漠或是愤怒的准备。
可当他真的面对贺航的熟视无睹,他却能感觉到身体里的血骤地冷了下来。
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成熟,再也不会是那个急躁轻浮的性格,可当他再次面对贺航,自己的情绪却总能轻易地被这个人左右。
他笔直地坐着,肩背的肌肉紧绷着一刻不敢放松,他只能靠挺起身体来抑制自己心底的苦涩情绪。
他想看贺航,但又没有勇气。
沈一了将自己藏进角落里,通过余光去偷窥贺航,他正坐在角落里玩着手机,好像他沈一了此时此刻就如空气一般,丝毫没有看向自己的意图。
再次见面,现在的贺航和沈一了记忆中的相比,身形上要高大许多,气质也更成熟一些,可容貌到底和七年前没有太多的改变。
就是这张熟悉的脸,让沈一了感觉起来又是那样的陌生。
烈酒入喉,汹涌地砸在心底沉闷的情绪里,激得沈一了止不住的咳嗽。
沈一了放下酒杯,用手背掩住嘴巴,挡住要起身看他的路沉,他不想因为自己扫路沉的兴,更不想自己在别人眼里看起来是脆弱的。
走到洗手间,沈一了又忍不住咳嗽起来。进口啤酒的度数很高,不咳还好,越咳越呛的沈一了直不起身来,只能两手撑在洗手台上,弯着腰努力把嗓子里和胸口里的不适感都咳出去。
这酒实在是太辣了,辣得沈一了缓了足足有好几分钟才不再咳嗽,抬起头透过镜子却看到有人在盯着他,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了双眼,让他难以看清来人是谁。
“王启,我没...”
沈一了还以为是王启来看自己,话还没说完,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擦眼角的泪水,就被来人按着胳膊拽到厕所隔间里。
按着他的人用了很大的力气,沈一了只感觉手臂的肌肉都要被捻开了。
贺航粗暴地拽着沈一了,猛地把沈一了砸到厕所隔间的墙上,又暴戾地关上厕所的门插上,发出“砰”地一声。
“沈一了。”贺航叫他的名字,声音要比七年前更深沉了些,嗓音低低的,听地极近,让沈一了一时有些恍惚。
贺航盯着沈一了潮红的面孔,高中时候他就要比沈一了高一点,这些年里,他又长了一些,加上持之以恒地锻炼,在他眼里,182的沈一了看起来竟有几分消瘦。
贺航居高临下地看着沈一了,沈一了被呛的很厉害,鼻尖眼角都渗着一股子粉红,看起来无辜极了。
可贺航知道就是这个人用谎言做利剑穿透了他的心。
“你怎么还有胆子见我,你这恶心的死同性恋。”
贺航抓着沈一了的双手按在墙上,俯下身子看沈一了的脸,他太想知道这个心狠的人的眼里是否也会出现悔恨的情绪。
逼仄的空间里,贺航靠的极近,他甚至能看清沈一了脸上细腻的毛孔。
“怎么,你是又想跟我发生关系了?或者是还想用你那个虚伪的笑容再骗我一次?”
“放手,贺航。”沈一了用了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贺航的话很难听,世上竟然有如此之深的恨意会在经历了这么多年的沉淀后仍然伤痛着人的心。而他沈一了就是那个伤透了别人心的罪魁祸首。
他必须要反驳贺航,不然就真的做实了自己是个恶人,这一切早在再见到贺航之前就已经压的他到了窒息的边缘。
“我虚伪?你又好到哪里去。即使你再怎么否认,你也跟我睡了那么久,你又不是同性恋么?”
沈一了抬起眸子回瞪贺航,把自己的羞耻倾倒出来,一边刺着自己又刺着眼前的人,他不想让贺航在自己的眼里看出惭愧。
“我跟你们不一样。”
贺航睥睨着身下的人,语调却高了几分。这个人在试图激怒他。
“有什么不一样?你喜欢过一个男人,你对他有过**。”
“无论我是不是同性恋,但我都不是一个玩弄别人感情的人渣。”
贺航几乎咬着牙把这句话说出来,他攥着沈一了双手的手愈加用力,多年来积攒的愤怒像大火般烧在心底。
在以往的无数个昼夜,他设想着再见到沈一了时的场景,他以为两个人应该会像两个陌路人一样相顾无言,可这个人却能轻而易举地复活那些被他埋葬了多年的难以启齿的往事。
“怎么不说话了?愧疚了?你这种人渣也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愧疚?”
无论沈一了想不想承认,他都把这个男人伤了个遍体鳞伤,即便那并非他的本心,但那些话都从他嘴里说出来,他愧对贺航的真心
沈一了再也没有勇气直视贺航的眼睛,他像逃避一般偏过头去。
在那场风波里,贺航的的确确是最无辜的那一个。
他是个怕热的人,向来不喜欢系上衬衣最上面的扣子,他能感受到贺航每一次呼气都散在自己脖颈上,冷冷的气息激得他语调都带了几分颤抖。
“我会补偿你的。”
“你确实该补偿我。”贺航说。
事到如今,他确实是恨透了这个伤他心的人。
他原以为自己早就对这个人失望,对这段失败感情的一切愤怒抑郁情绪都已放下,可现实却好似不同。
“那你希望我怎么做?”沈一了闭了闭眼,问。
“你这里也会难受?”
贺航松开沈一了的双手,一下一下地戳着沈一了的胸口。“补偿?我只希望你去死。”
“我死了能让你好过么?”沈一了隔了很久才吐出这几个字来。
“死只能让你好过,你的命是我给的,我不会让你这么容易的去死。”
贺航一手撑着墙一手插进沈一了的头发,拽着沈一了的头发逼迫沈一了正过眼看他。
“你想要补偿我是么,说说看你可以给我什么。”
贺航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应该知道我需要什么。”
“你需要看到我难过,对么?像伤害你那样伤害我一次,或者伤害我十次,看我痛不欲生,对么。”
沈一了闭上眼睛,他太熟悉贺航了,他知道贺航那些温柔的另一面是睚眦必报、冷酷无情的性格。
“你很聪明,沈一了。”贺航冷声道,蓦地又话锋一转,“我听说你在滨大当老师是吧,你这副模样,肯定有不少学生喜欢你,你说他们知道你是个被社会唾弃的同性恋么?”
“你的学生要是知道你做的那些烂事,他们会怎么看你?”贺航贴在沈一了耳边,像恶鬼一样低语道。
“……”
贺航刚想再说些什么,就听到王启叫沈一了的名字。
大概是见他这么久不回去来找他。
“我会再找你的,沈一了。在我这,没有一了百了。”
贺航松开他,看他一言不发闭着双眼无力辩驳的样子,这副摆明了受伤的表情让他很心情大好。
他抬起手捏了捏沈一了的耳朵,打开门应着声音走了。
“怎么去了这么久。贺航,沈一了呢?”
王启站在洗手间门口古怪地看着贺航,这家伙不是刚刚还无视沈一了么,怎么看到对方呛酒这么上心。
沈一了刚出去没一分钟,贺航前脚后脚地就跟出去。
“不知道,死了都跟我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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