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了周末这两天都没碰见过贺航。
这几天一直阴天,天气预报说是台风过境,滨城多少年没来过台风了,搞的小区里的大爷大妈们都人心惶惶的。
直到周末这天,沈一了照着各种app调查了一天才放下心来。
这场从东海最南端一路北上肆虐的台风最终会在深入渤海湾之前停下它的征程。
并且,压在城市上空的阴云也会随着这场台风一并消亡。
现在是下午四点,天空却昏黑的像是夜晚。今天照旧无风,只是今天的温度不算很高,大概是入秋了,沈一了猜测。
他其实有些享受这种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他抱着本书坐在阳台的摇椅上看了两三个小时,看累了就去欣赏窗外的风景。
沈浩一大早就告知他飞机因为天气原因延误了,然后又老妈子似的嘱咐了他一大堆,勒令他今天去姑姑沈容家吃住才挂掉电话。
俗话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沈一了没听他的。
他趴在床上看了一上午的书,觉得肚子有些饿,懒得做饭,随意在街边找了家餐馆对付了两口就拐去了小区后门。
天气预报是中雨,因此他要去给黑板的猫窝加固一番。
他先拆开一根火腿肠把黑板勾出来喂了两口才开工。
平房这边都是一些不愿拆迁的钉子户,他很容易地就找到了不少碎砖,他自认为自己的身体素质要远比那种文弱的好学生要强,可把这些碎砖头挨个扣在原先木制猫窝的顶上也还是废了他不少力气。
沈一了前前后后干了大概半个小时才完成,他倚墙站着,手指掐着所剩不多的烟头,得意地看着自己的大作,心里只觉得自己考不上大学就去学个瓦匠。
抽完烟,他拍拍手上的土,把被撸的要张口咬人的小白眼狼塞进猫窝才转身。
没晃开几步,他又不放心地回头望了一眼,立了几秒折返回来,用自身的重量压了两下才彻底安心。
他又从超市买了些菜才往家走。
他走得很慢,面色如常地审视着街上神色匆匆的行人,脚步愈走愈加平稳,甚至彰显出几分松弛感来,引得过路的人纷纷侧目。
沈一了慢悠悠地走到楼底下,没想到恰巧碰见了对门的那位妇人以及……贺航。
这还是沈一了自周五那节体育课后第一次见他。
沈一了几乎是一眼就注意到了他——男生个子高高,身着一件黑色外套,手指捏着手机,迈开长腿跟在中年妇人身后,从黑洞洞的楼道口走出来。
他站的有点远,听不清二人在聊什么,不过还是能看到贺航嘴角挂着笑。
贺航应该也看到了他,沈一了几乎是亲眼目睹贺航的神色冷下来。
晦气,沈一了暗忖。
“小同学,又买菜去啦?”中年妇女将手上的垃圾塞进垃圾桶,向沈一了寒暄道
“嗯,阿姨好。”沈一了垂眼瞧着地面,咧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
“行嘞,你也好,真懂事,这么大就帮家里人买菜啦,”张婶对他笑笑,却见他表情有些不自然,只一味地盯着自己身后的贺航,她也就没再搭话,回过头从贺航手里接过垃圾,“航航,你们聊吧,别忘了锅里的饭。
“好。”男生低低应了一声,隔了两秒又补充道,“放心。”
这两天刮台风,她都跟家里人说好了要陪着贺航住两天,可贺航非拧着劲头儿叫她回家。
这孩子太礼貌,每次她回家都会跟下来,站在楼底下目送她离去才转身上楼,比她儿子懂事多了。
“快上去吧,航航,”张淑梅挥挥手,又扭头对一旁的沈一了说,“小同学,我走了哈,拜拜。”
“阿姨再见。”沈一了微微颔首,站在原地对女人摆摆手,再一扭眼,却发现高个男生已然转身上楼。
真能装,沈一了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望着男生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黑洞洞的楼道里,沈一了眸中戾气一闪,脊背也不自觉地绷紧,加快步伐越阶而上。
他在二楼与三楼的转角赶上了贺航。他的速度很快,从身后擦过贺航的肩膀,撞的高个儿男生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楼梯上。
沈一了没停下,继续上楼,熟练的打开门,把手上的东西放到玄关柜上,站在门口看着黑洞洞的楼梯微扬起头,伸出修长的手臂,玩味地低笑两声,“握手言和么,航航?”
贺航矗立在三楼差一级的台阶上,一动不动地仰视着五官秀气的少年。
少年表情嘲弄,气势熏灼,贺航把这一切收进眼底,眸子里闪过一缕看不懂的情切。
贺航不知与他对望了多久,声控灯忽然间暗下来,四周又重新陷入昏沉。
贺航别过眼,无视掉少年向他伸来的手,从兜里掏出钥匙,一言不发地打开门,只是被猛然摔上的门出卖了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装b贩子。”沈一了盯着被贺航摔上的门咬牙切齿的骂道。
他还没见过这么不识好歹的人。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无视自己的示好,难道真的要他亲口说对不起才原谅他?
他做不到。
沈一了在心里骂了贺航一万遍,刚要转身,却瞥见两户之间的电箱上躺着一个东西。
“什么?”沈一了下意识地就吐出这两个字来。
今天一天都是阴天,哪怕现在是正中午他也看不清。
沈一了跺了好几下脚,都没唤醒头顶的灯光,只好皱着眉头打开手电筒去看。
电箱柜正下方挨着墙沿儿的地方躺着一个银白色的东西——是他买给贺航的药膏。
他这两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来确认贺航是否收下了这个东西。
而今天,他没在楼道里看到。
所以他才会以为贺航刚刚的矜持只是不好意思主动开口,不然他才不会再递上一个台阶。
原来是他又双叒叕地一厢情愿了?
他站在楼道里呆立了一会儿才弄清楚贺航为什么刚才看向他的眼神里带着鄙夷。
沈一了在床上躺了半天都没想通自己究竟是做了多么一件不可饶恕的错事,居然能给人惹成这个样子。
他越想越觉得窝火,他甚至连十年前和贺航相处时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想了一遍,他自认为除了打了两架——让这个人受了点皮外伤之外就没再做过任何对不起这个人的事情。
沈一了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他望着窗外阴暗的有些发红的天,还以为已然天黑,结果一看自己只睡了没有半个小时。
他睡着的姿势不太对,食指和中指被压得酸痛,他简单活动了一下,没什么太大问题。
沈一了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趣,鬼使神差地打开微信。
除去班级群里的99 ,再没有一条消息。沈一了看着空荡荡的手机屏幕,心里有种莫名的阻塞感。
他罕见地爬了楼,翻到最上面,讨论的源头是来自朋友圈的一张漆黑的视频截图,截图来源是表白墙。
他没什么耐心,往下翻了几下在群里没找到原视频,就又去翻表白墙,点开视频一看,是有人用手机偷偷录下了贺航唱歌的视频并且发到了表白墙上。
怎么哪哪都是这个人?
沈一了心中泱泱,犹疑了两秒还是点了进去,只看了两三秒就立刻退出。
唱的难听死了。
唱成这个样子居然还有一大帮捧臭脚的,沈一了不屑地呢喃。
【哇,这帅哥是几班的,这么帅?舔舔舔。】
【唱歌好好听,喜欢喜欢。】
【听说是从南方转学回来的转学生,学习特别好。】
…
沈一了简单扫了两眼,心里不由得嗤笑:这些人真的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贺航此人不止性格贱的要命,心胸更是格外的狭小。
他打开音乐播放器把原唱单曲循环了两三遍才觉得耳朵洗得干净。
小心眼、跑调怪,沈一了暗骂。
他又听了一遍贺航唱的歌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才把手机丢在一边,泡了杯茶坐到阳台看书。
确实是很难听沈一了想。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六点,他刚把书放下寻思歇会眼,室内的灯突然暗下来,他试了两下,猜测是停电了。
这下连天地都被装进了漆黑色的滤镜里。
沈一了刚刷完碗回到阳台上继续坐下,就看着窗外葱郁的树在激烈地舞动。
这场名为“红豆”的台风终是不甘心给人们留下平凡的印象,拼尽残力演奏起它生命的终末一曲。
大自然这位作曲家选择以呼啸的风声做为终末一曲的开场念白。
狂风从四面八方刮来,汇聚在这方大院,只听得“啪嗒”一声,狂风把垃圾桶拍倒在地,拽出各色的塑料袋作为交响乐的装饰。
交响乐的第一序章由闪电揭幕,再以雷声轰鸣作为陪衬,击在世间每个人的心里。
紫红色的弧形裂隙划破天际,将整个世界照亮又瞬间熄灭,紧接着又传来滚滚轰鸣,沈一了几年未见如此凶恶的天气,心里莫名地紧张起来,他扣上书,从摇椅上坐直,目不暇接地盯着窗外。
无尽的砸落声忽然间在地面此起彼伏地响起,没有再多的修饰,将这场交响乐直推向**。
极目远眺,滂沱大雨从阴霾重重的天空上倾洒下来浇在城市,重重的雨幕一**拍打在窗上,遮挡住他的视线,发出噼里啪啦地声音。
暴雨持续了约有一个多小时都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他越看越觉得心慌。
风雨更重了些。
沈一了不安地趴在窗上往下望,天太黑了,除了雨水他什么也看不清。
刹那间,又是一道闪电划过,整个世界再次被点亮。
他清楚地看到三四棵树被拦腰折断,凄惨地躺在地上,与之同时粉碎的,是他所剩不多的侥幸。
他不敢再犹豫,随手提溜上一件破雨衣,几乎是冲的速度跑下楼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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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凶什么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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