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已至,然而天空依旧被漆黑的乌云所笼罩,狂风肆虐着树梢,惊起一群乌鸦飞舞。一道震耳欲聋的雷声响起,紧接着下起了轰隆隆的大雨。
“啪”一声巨响,窗门被猛烈吹开,连同着衣衫一起飘舞。启明天倒在地上,惊恐的眸中映出高大的身影。
手起剑落,赤红在眼中晃过。
启明天呆愣在地,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白影,他抬指抹了一把汗,却只摸了一手的血。
顾言见楼卿挡了一剑,没好气道:“你干什么!”
“不能杀他。”楼卿的声音响起,他抹去嘴角血迹,勉强挤出一个笑。
“让开。”顾言剑眉怒横,喝道。
“我知道殿下您很生气,可这事——”
顾言懒得和楼卿废话,甩了甩手中寒萧,剑身通体雪白,血珠随着晃动落下,没有留下一丝痕迹。他随手挽了个剑花,绕过楼卿又是一剑。
“殿下!!”
顾言眼中终于浮现戾气,见楼卿执意护着那启明天,终于厉声呵斥道:“楼无言!你今日是不是非要与我作对!!”
楼卿没动,眼睛都没眨一下。
一道雨雷打下,外面的暴雨下的越发大了。
顾言陡然上前,拽住了楼卿衣领,道:“我当你是理解我,一直站在我这里的。”
“我的确是站在你这里的。楼卿眼里闪着的光比这暴雨还要冰冷,“但这一次——”
他猛扑倒顾言。
“不行。”
顾言惊了一瞬,霎时扔开手中寒萧,拽着楼卿摔在地上。
此刻,一道雷雨轰鸣,暴雨劈啪地落在地面上。禅房内回荡着碰撞的声响,禅房里一阵碰撞的声响,两人滚作一团。
顾言抬脚想踹,转念又想到这人刚刚才中了一剑。暗“啧”一声,伸手欲抓住楼卿脖颈。
看到伸过来的手,楼卿没留情,一口咬上顾言皮肉。
顾言吃痛,却又没有办法,想抬脚踹又下不去脚。
楼卿齿间渗血,却紧紧咬住不松口,他压着顾言,他的牙已经咬破了虎口的肌肉。
疼痛钻心地袭来,顾言当即用空手拎住楼卿后领想把人拖出去。然而,楼卿突然松口,狠狠地用力抱住顾言,两人顺势滚向院子中央。
见两人打起来了,启明天颤颤巍巍爬起来,往启君同躺着的榻边移。
暴雨没停,打在身上像石子一样疼。顾言躺在地上,他睁不开眼,扯着楼卿头发叫嚷:“你疯了吗!”
一张口便接了满嘴的雨。
楼卿骑在顾言腰上,嘴角还淌着顾言的血,他终于撕扯掉了那层虚伪的皮肉。他掐着顾言脖颈,嘴中说着的却是:“为什么!她是你的什么?你要这样帮他!”
披在身上的外袍滑下,露出的是单薄的里衣,腰间伤口还在源源不断的淌着鲜血,流在地上,随着暴雨冲刷迅速消散。
顾言用力扒着喉间双手,恶声道:“你有病吧!!”
“我就是有病,病了有你几辈子长了。”
雨水灌进了耳朵,顾言呼吸困难:“我就是要杀了他怎么了!!”
楼卿揍了他一拳,顾言闷哼,却听见楼卿在耳边嘶吼:“你以为你在干什么,行善吗?你以为你是谁?”
“你杀了他,你以为你能撇清关系?这么多人都看着你!谁都恨不得你快些去死!你知不知道!”
院外有脚步声响起,一群侍卫拥入,见到地上打成一团的两人,连忙上前合力拖开。
楼卿挣开旁人束缚,却没再扑上去。顾言擦着脸上污水,恶声道:“滚开。”
黑压压人群让出空道,有人撑着油纸伞走了过来。
看清了面前来人,顾言态度终于恭敬了些。
为他撑伞的下人才扯着嗓子喊:“皇上驾到,何人安敢造次!”
两人瞬间跪下,行了礼。
厉晏却没叫他们起来,只理了理自己拥在身上的貂皮,道:“孤听说丞相府办宴,你们跟着去了,一夜未归前来看看,没想到能撞见这场景。”
顾言低着头,雨水顺着脸颊滑下,他道:“是属下的失职,让陛下撞见这般失礼的样子。”
厉晏摆了摆手,冷笑:“御前失礼,本应仗责,念在殿下初犯,往日还是待在殿中较好。”
顾言松了口气,禁足总比被打要好。
厉晏垂眸,看了看楼卿,最后思索道:“你的话......到时候来看吧......”
楼卿谢了礼,厉晏吩咐着:“进去吧。”
禅房里散布着浓郁的佛香味,厉晏皱着眉头揉了揉鼻子,冲身后侍卫招手。
立马有人上去,把刚刚转醒的老少二人压制住。
顾言脱了外穿的大氅,习惯性想拿给身后下人,却又想到无人,伸出一半的手又缩了回来。
“北朝年间,启家家主污蔑花氏贪污,这事,启明天你最好解释清楚。”厉晏蹲下身,冷漠瞧着启氏父子的神情。
他站起身,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道:“相关人员全部押走。”
惊雷乍现,亮光映在厉晏脸上,显得尤其可怖。
启家父子听到这话,嘴巴开合,却再也说不出来什么。
毕竟有什么可说的,本来就是事实。
人群散尽,顾言看着他们走远的身影。
只听见身旁厉晏走向角落的那抹白影,他拍了拍楼卿的肩膀,夸赞道:“干的不错。”
原来他是奉了厉晏的命令吗?也是,自己只是一个质子,怎么处置那罪人也轮不到质子抉择。
为人鱼肉就是这样,你没有选择。答应了花家女为她报仇,但最后却只能看着官府处理了。
雨渐渐的小了,微风吹来,顾言只觉得寒冷,只希望能严惩吧......
顾言垂下了眼,不知为何,虽然知道这事不是他针对自己,但心中却有些空落落的。
看着那对君臣走远,只给自己留下一句“待在宫里”再没有理会他。顾言叹了口气,淋着细雨,抱着湿漉漉的大氅,慢慢往回走去。
只是来时热闹非凡,去时却形影单只了。
……
等事情安定下来的时候,天色已然渐近午后,连午膳也省了去。安定殿内,沐浴后的顾言坐在凳上喝姜汤。
若楠替他擦着头发,门外突然走进来一个侍卫,正是黎清寒,他道:“主子。”
顾言目光落在他身上,转头对若楠道:“姑娘先出去吧,我这里没事了。”
待若楠关好房门离开,顾言立刻催动隔音咒,将整个房间隔绝起来。
一切做完之后,他才看向地上单膝跪着的人,道:“起来罢,何事?“
“属下没能找到凝息大师,还让您身处危难是属下的失职,望主子惩罚属下!”
顾言听他半天最后说出来这样一句,不禁哑然失笑。
“罢了,这不是什么大事,”顾言放下手中空碗,“用不着惩罚你,就算你时时刻刻都在也不能每次都护住我。”
黎清寒低着头。
顾言随口道:“你这几日去哪了?”
“既然找不到大师,属下想去民间碰碰运气,就试着抓了几副药。”
说着,他就从储物戒中变出了那黄皮纸抱着的药。
顾言点了点头,还是说着:“好了,我知道了。”原本想开口让黎清寒不要再浪费钱了,这时看到他却又说不出口了。
似是看出顾言的担虑,黎清寒连忙解释道:“不,不是我花的钱。”
顾言怔了下,而后觉得有趣,打趣道:“那钱是谁掏的?”
黎清寒如实回答道:“我不认识,但他自称季燕铭”
听到这个名字,顾言倒有些惊讶,随即询问道:“你怎么和他碰上了?”
黎清寒见他反应有些大,连忙回答:“就是路上遇见的,他见我没钱就帮我付了......”而后觉得不放心,又问,“怎么,您认识吗?”
顾言默默抹了一把脸,当然认识啊。
他冲黎清寒道:“记得之前北朝与边沙大战吗?”
黎清寒觉得这话有点莫名其妙,但念着对方是自己主子,还是点了点头。
“那你应该知道,主将是谁吧?”
黎清寒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就是一句:“不就是叫季——
话没说完,黎清寒自觉的闭上了嘴。
异样的沉默充满房间。
顾言看着眼前的人,无奈的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道:“说说吧,怎么遇上的。”
黎清寒愣了愣,但还是娓娓道来:“那是这样的......
……
“你要抓的药,一共三两银子。”
“啊?多少?”
“三两。”
“不少点?”
“你这药不少,”医师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伸出三根手指,道,“一文不少。”
黎清寒掏了掏钱包,啧,怎么说呢,自己现在是两袖清风啊。
医师见他拿不出钱,斜眼瞪视着他。
黎清寒摸了摸鼻梁,半天才支支吾吾地开口:“嗯…你这…可否赊账?”
医师道:“不能,没钱看什么病?”说着,连忙招呼身后药童赶人。
黎清寒扒拉着木门,冲里面大喊:“哎,不是,就不能商量一下啊!”
自是没有人理他,只听得拽住自己的药童劝解:“你再这样胡搅蛮缠,我们可是要报官了!”
这一喊,引来不少人驻足观看,黎清寒听着他们议论纷纷,顿时觉得自己就像一只供他们观赏的猴子。
可想自己一介优秀暗卫,却沦落至如今一贫如洗,还被人驱逐出门,这真是,太可怕了。
黎清寒心中一阵恶寒,但又无可奈何,自己又不能抢。
眼看马上要被扔出门外,门口传来一句话:“这位公子的药钱我替他付了。”这声音缓缓荡至耳畔,让黎清寒觉得低沉却带些暖意。
黎清寒诧异,连忙回头看去,只见他的眉眼修长疏朗,一身宽袍,精密大气的滚边刺绣,显示出这人的身份不凡。
应当是哪家的少爷。黎清寒心中评价。
“这位公子的药钱,我付了。”那人抚摸着身后骏马,道。
医师见他气度不凡,连忙陪笑,说:“行啊公子,这边付钱。”
那人没动,身后侍从却走了上去,跟着那药童付钱去了。
等一切结束,黎清寒拿着自己心心念念的药,才回过神来,冲那人道谢。
“次次帮忙,在下无以为报,不知公子姓甚名谁,等往日,在下必定涌泉相报。”
那人笑道:“我叫季燕铭,小事而已,不足挂齿。”他露出一个爽朗笑容,嘴中露出两颗小小虎牙。
“成,那季兄,多谢啦!”黎清寒也笑。
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见着季燕铭身后侍从急急忙忙跑过来,禀报着:“将,公子,该走了。”
季燕铭皱了皱眉,冲侍从点点头。转头对黎清寒微微一笑,翻身上马,:“那行,小兄弟,下次再见!”
不等黎清寒回答,季燕铭就拽了缰绳,骑马走了。
留下黎清寒吃了满嘴的灰。他笑笑,觉得今天运气确实不错,却突然发现,刚刚......自己是不是没说自己叫什么?
……
黎清寒回忆完,有些心虚的抓着自己的脸。
顾言已经一脸生无可恋,良久,才挤出一句:“行吧,容我缓缓。”
最后黎清寒打破沉默,“那......我去给您煎药吧......”
顾言没说话,心情都写在脸上。
黎清寒没敢多说,默默拎着自己的药,推门离开了。
自己怎么能犯这种错误,真是傻了。
罢了,先解决眼前的事吧。
黎清寒刚走出门,却见着殿门走进一个白衣人,正是楼卿。
先前就得知主子被禁足都是因为他在从中作梗,便没什么好脸色。
只听见楼卿询问看门的宫人:“殿下在吗?”
黎清寒连忙挡上去,道:“大人来此处干什么?”
楼卿见着他,脸上表情僵住。但很快调整过来,含笑道:“来瞧瞧,赔个不是。”
黎清寒忽略楼卿脸上的勉强,只觉得这人莫名其妙,看见自己脸色变了是什么意思。他冲楼卿趾高气扬道:“不见,主子在忙。”
楼卿没理他,笑容不减,绕过他直接走向内室。
黎清寒没想到他有这么一出,想拦已经来不及的,只得匆匆跟进。
却只看到顾言坐在凳上,看到两人闯入,面上没什么表情,甚至淡淡喝了口水。
黎清寒恼怒,冲楼卿道:“你这人怎么强闯呢!”
楼卿没皮没脸的笑起来,道:“没办法,鄙人就这样。”说着,走向顾言,道:“殿下不会赶我走吧?”
事到如今确实不太好意思赶他走了,顾言对黎清寒使了使眼色,黎清寒只好退了下去。
见讨厌鬼离开,楼卿连忙坐下了,道:“殿下可好?”
顾言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伸出了包成粽子一般的手。
楼卿依旧笑意盈盈,他说:“哎呀殿下怎么还记隔夜仇呢?你瞧,你捅我一剑,我都忘了。”
“这才下午。”顾言忍不住提醒。
这番话看似高深,实则是在提醒顾言自己也曾被他所伤,所以这事两清。
殿内时已无光,顾言坐在榻边。忽见若楠缓步推门而入,温声道:“殿下,时辰已晚,需为您备晚膳吗?”
顾言未及开口,楼卿已率先答道。
“可以啊,弄好点,我正好带了酒。”楼卿兴致勃勃的说着。
他转向顾言,轻启红唇:“欲醉方归。”
少的加上了(佛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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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探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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