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花依旧觉得后脑勺一阵阵闷痛，像是有个小鼓在里面不停地敲。校医建议她回家休息一天，但她只在那个出租屋里躺了不到四个小时，就挣扎着爬了起来。
鼻血虽然已经止住了，但头还是有点晕，不过她不愿意落下任何一节课。匆忙用冷水洗了脸后，她看着镜中自己略显苍白的脸，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扎好了马尾，将校服整理得一丝不苟，背上书包出了门。
下午的阳光有些刺眼，她眯着眼走进教室，原本有些喧闹的氛围在她踏入的瞬间，停顿了一下，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地投向她，带着好奇，探究，还有一丝未曾散去的兴奋。她佯装未觉，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
刚坐下，还没等她从书包里拿出下节课的课本，白钰就猛地凑了过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眼睛亮得惊人，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激动和八卦。
“小花！今天上午那个……那个冲进来找你的人，是你哥哥吗？”
王小花被问得一懵，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对啊。”她脑子里还在回响着嗡嗡的杂音，反应比平时慢半拍。
“我的天！他好帅啊！”白钰几乎是惊呼出声，好在还记得控制音量，但那夸张的表情足以说明一切，“长的又高，肩膀又宽，关键是好有气势，好帅啊！你没看到，他盯着赵强那个眼神，哇塞，简直了！赵强当时腿都在抖吧！”
王小花听着白钰一串又一串的描述，脑海里浮现出哥哥路向阳站在教室门口，逆着光，身影挺拔，眼神冷厉的样子。她心里莫名地动了一下，一种混杂着依赖，信任和一点点难以言说的骄傲感陡然而生。
她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嘴唇，轻声附和：“是吧……我也觉得我哥……挺好的。”她不太习惯用“帅”这个词来形容路向阳，对于她来说，那更像是电视里明星的专属词，但此刻，她觉得白钰用的这个词，似乎很贴切。
“那你哥有对象了吗？”白钰眼睛亮亮的，脸颊因为激动而泛着红。
“应该没有吧，”王小花老老实实地回答，随即有些困惑地反问，“怎么了吗？”她不明白白钰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怎么了吗？！”白钰夸张地重复了一遍，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问题，她用力摇晃着王小花的胳膊，“王小花！你有这么帅，这么酷，还能随时冲来学校保护你的哥哥，怎么不早说啊！藏得也太深了吧！”
她们的动静吸引了前桌的女生。前桌女生也转过头来，脸上带着同样的兴奋和赞同：“就是就是！白钰说得对！王小花，你哥哥真的好帅啊！那种感觉……跟咱们学校的男生完全不一样！”
王小花被两人一前一右地围着，听着她们毫不吝啬的赞美，脸颊微微有些发烫。她从未想过，哥哥的出现会在班里引起这样的波澜。
在她心里，路向阳就是路向阳，是她的家人，是会给她做饭，会督促她学习，会因为她受伤而暴怒的哥哥。他的存在如同空气和水，自然到让她忽略了在别人眼中，他或许还代表着别的什么东西——比如，一个英俊且有安全感的的年轻男性。
“小花，你哥哥是做什么的呀？”前桌的女生好奇地追问。
“他在工地上……”王小花话说到一半，停顿了一下。她看到白钰和前桌女生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但那丝讶异很快被更浓的好奇所取代。
“哇，那很辛苦吧？不过你哥看起来身材很好的样子！”白钰立刻接话，语气里并没有轻视，“很有男人味！”
三个女孩凑在一起，声音压得低低的，围绕着路向阳展开了短暂的，属于少女的八卦。王小花大多时候只是听着，偶尔在她们追问时，简单地回答一两句。她从她们的对话里，拼凑出了一个陌生的，在光环笼罩下的男人的形象——帅气，可靠，充满力量，甚至带着点神秘的色彩。
这让她感到新奇，又有点无所适从。
上课铃声的响起及时解救了她。数学老师抱着教案走进教室，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王小花收敛心神，将注意力强行拉回到黑板上。然而，后脑勺的隐隐作痛和刚才那番对话的余波，让她这节课的效率大打折扣，那些平日里清晰无比的数学定理和公式，此刻看起来有些模糊和跳跃。
下课铃再次响起，王小花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准备拿出下节课的书。
这时，一个身影停在了她的课桌旁。她抬起头，有些意外，是班里的学习委员，一个戴着黑框眼镜，成绩也十分优异，平时有些寡言的男生。
刘涛推了推眼镜，表情看起来有点紧张，他避开王小花的目光，看着桌面，语气尽量自然地说：“王小花，下次物理实验课，你想不想和我一组？我觉得我们配合的话，效率可能会高一些。”
这是一个出乎意料的邀请。学习委员在班里很受老师喜欢，通常都是和几个同样成绩拔尖的男生一组。
王小花愣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地，她摇了摇头，礼貌但清晰地拒绝了：“谢谢，不过我要和白钰一组，我们之前都说好了。”
她看到刘涛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失望，但他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说了声“好吧”，就转身离开了。
王小花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并没有什么波澜。她拒绝并不是因为对刘涛有什么意见，只是单纯地觉得，和白钰一组是既定的事情，她不想轻易改变。
而且，白钰虽然数理化成绩差强人意，但在实验课上却总是充满热情，动手能力也不弱，和她一组，王小花并不觉得有什么负担，反而有种轻松的默契。
她的拒绝被白钰看在眼里，学习委员刚走，白钰就凑近她，用手肘碰了碰王小花，挤眉弄眼地小声说：“可以啊小花，连学委都来邀请你一起做实验了，他肯定是看你哥哥那么厉害，想来套近乎呢！不过，你怎么不答应啊，是不是舍不得我啊。”
王小花无奈地看了白钰一眼：“你想多了。我只是习惯和你一组。”
白钰嘿嘿笑了两声，显然并不相信这个答案，认定王小花肯定是舍不得她。她也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转而兴致勃勃地计划起下节音乐课上要玩什么。
而在这个教室的另一个角落，气氛则截然不同。
赵强独自一人坐在最后排靠窗的位置，那是他主动向老师要求调换的。自从路向阳来学校“警告”过他之后，他明显沉默和收敛了很多。
以前那种在教室里横冲直撞，高声喧哗的样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刻意的低调和回避。
他不再试图靠近王小花所在的区域，甚至连目光都很少扫过去。课间时分，他要么趴在桌子上睡觉，要么就一个人靠在走廊的栏杆上，看着楼下操场上活动的人群，看起来孤寂和落寞。
班里同学对他的的态度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除了那几个同样不爱学习但喜欢在课堂上捣乱让老师下不来台，平时就喜欢惹是生非的男生还会偶尔跟他勾肩搭背地说几句话之外，大多数人都自觉地与他保持了距离。
女生们更是对他唯恐避之不及，仿佛他是什么致病源。曾经或许还有人觉得他混得开，有胆子，但在砸人事件和他那荒谬的“喜欢论”被王小花当场戳穿之后，他那套欺软怕硬，品行不端的本质暴露无遗。
没有人再愿意与一个会故意伤害同学，并且试图用可笑理由掩饰的人过多接触。
他像一座孤岛，被班级的主流氛围隔绝开来。曾经围绕在他身边的那种虚张声势的威风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令人不适的沉寂和边缘感。
王小花偶尔会用眼角的余光瞥到那个角落里的身影，心里并无多少快意，更多的是一种“终于清静了”的释然。
她并不关心赵强是否被孤立，她只是庆幸，那令人烦躁的骚扰终于停止了。她可以重新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学习之中，可以安心地和白钰聊天，可以不必再时刻提防身后可能出现的恶意小动作。
教室里的阳光正好，洒在摊开的书页上，映出一片明亮。右面，白钰正眉飞色舞地讲着周末看来的娱乐新闻。周围，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讨论着习题或者分享着零食。
而身后那片令人不安的阴影，似乎已经随着那个男生的远离，逐渐消散在明亮的日光里。
王小花轻轻呼出一口气，没有了身后烦人的恶意，感觉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她低下头，重新将目光聚焦在眼前的习题上，笔尖在纸面上轻轻划过，发出沙沙的响声，坚定而专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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