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的驻地任务很快结束,短短两年之间,沈星颖曾看着**军首领被射杀,战事休止,城市开始重建。
沈星颖回国的当日就被人发现割腕送往医院。
回忆就像鞭子,日日鞭笞着她,她太疼了,疼的受不了,她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军首领倒下的血色黄昏,重建工地上飘来的水泥腥气,还有五百公斤炸药炸开的硫磺味,所有味道都在撕扯她残缺的灵魂。
京北没有她的家人,赵可在听说消息后找过来照顾她。
“星星,你真的要走出来,他都已经去世七年了,活的人还得好好生活。”
沈星颖只盯着窗外发呆流泪,脆弱的犹如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突然她注意到什么,发疯似的大喊:“什么七年?他明明只走了两年!”
“星星,你别这样。”
沈星颖只觉得颅骨削得粉碎,撕裂神经的疼痛让她想沉睡。
病房门突然被撞开:“沈星颖!你又在干什么?”
沈星颖抓住匆匆赶来的陈北潞:“北北,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余羲和到底是什么时候死的啊?余羲和到底是什么时候死的啊?”
陈北潞握住她的手坐下,她周身颤抖,哽咽道:“星颖你又忘了,你小时候受过刺激生病,分不清幻想和现实。脑中的保护机制将你实在难以接受的现实变好,你记忆力那些美好的回忆大多都是你自己虚构出来的,余羲和在你二十五岁那年就去世了。”
记忆如五百公斤炸药在颅腔轰然炸开。
她终于看清那些被月光浸透的夜晚。
都是假的。
她没有和余羲和结婚,没有一起养夏天,没有去听演唱会,什么都没有……
她有的只是噩梦中缠绕绷带的手掌永远缺失的那根无名指。
虚构的五年时光坍塌成碎片,带着薄荷香的幻影早被风扯得粉碎。
再度醒来后,她就再也说不出话了。
医生说她是受到重大打击导致暂时性发音障碍,至于什么时候恢复得看她自己。
沈星颖紧握着那张泛黄的拍立得照片,像是要把它攥进骨髓里。
五百公斤炸药,爱人尸骨无存。
二十五年纠葛,一死一残。
出院那天,灰蒙蒙的。
陈北潞抓着沈星颖的手腕穿过医院长廊,石膏墙上晃过两人交叠的影子,一个紧绷如弦,一个飘忽似雾。
“阿星,你不能这样放下,你还有姑姑姑父,还有余叔叔和瑶姐,余羲和走了,但他的家人还在,你的家人也还在,你不能这样走。”
陈北潞觉得词不达意,张张嘴还是闭上。
沈星颖只是默默看着窗外的天空。
这里的天空和内乐域的完全不同,这里的天空是湛蓝的,没有一丝尘埃,像十六七岁的少年般干净剔透,阳光照进来的时候暖暖的,不是全然黑暗。
沈星颖忽然想到了什么,拿出手机在上面打字:我想回一中看看。
“好,我们明天就去,”这个动作惊醒了沉默,陈北潞慌忙拨通电话:“喂,你现在来阿星家,把俩孩子带上。”
“阿星想回一中看看,你过来一起。”
“快点,麻溜的。”
不多时,周以楠牵着两个蹒跚的雪团子撞进来。
大女儿周舟飞扑进沈星颖怀里,甜甜开口:“姨娘痛痛飞走!”
小女孩从口袋里拿出什么,献宝似的捧在手上,“姨娘不哭,姨娘乖我就奖励姨娘一个贴贴纸。”
沈星颖破涕为笑。
周以楠走过来拉她:“你姨娘又不是小孩子了,才不要你的贴贴纸呢。”
沈星颖摇摇头,把手伸过去,张大嘴巴却发不出声。
周舟撕下一个贴纸贴上,回头对着周以楠吐舌:“你看姨娘就是要我的贴贴纸!”
“行啦行啦,赶紧去学校吧,待会儿关门了。”陈北潞发号施令。
周以楠拨通严倩电话,三言两语便搅碎了满地斜阳。
锈迹斑驳的铁门依然半敞着,笃行桥的影子在在黄昏中明灭交替。
沈星颖抚过褪色的公告栏玻璃,脚边突然滚来一只篮球,少年逆光的身影与十七岁的余羲和重叠。
“帮我把球给张蔚鸣,谢谢。”
恍若隔世。
她又穿过笃行桥,走到行政处的荣誉墙。
行政楼走廊的壁灯昏黄如旧,军装照上的青年眉目如刃。几行字讲述了他的生平,让他成为了荣誉榜上永垂不朽的一员。
而沈星颖只是轻轻抚上“烈士”二字,荣誉墙倒映出她单薄的影子,与戎装青年永远相隔两重时空。
如今光荣榜年年新漆覆盖,却再无人能将她姓名与他的并排镌刻。
她又一个人游荡许久,望见许多青涩的脸,和他们当年一模一样。
只不过,再也无他。
校门口的小吃街依旧在,“无声小吃”也饱经风霜地挺立在那。
门帘上褪色的福字春联被风掀起一角。
沈星颖推门惊醒了蜷缩在藤编躺椅上的老人,那藤椅扶手处缠着的蓝布条,还是十年前她和余羲和用校服袖子撕成条绑上去的。
莲姨的白发如蓬乱的雪堆在额前。老人眯眯眼,认出来人,堆满皱纹的手颤抖着比划出沈星颖的名字。
原来莲姨已经老了。
真好,余羲和再也不会老了,像他这么臭屁的人,肯定不能接受自己老成这样。
莲姨拿出沈星颖从前最爱喝的汽水,递给她。这个汽水是十多年的牌子,现在喝的人已经很少了,没想到莲姨还记着。
“阿和呢?”她急切地比划着问号。
沈星颖不自觉落泪,喉咙哽住,再也喝不下去。
但她还是强行挤出了一个笑容,用余羲和教她的手语比划着:“阿和在忙,他也很关心您,我们已经结婚了。”说着她还显摆地伸出手指晃晃。
莲姨握着她的手直乐,对她竖了个大拇指。
日落时分,一中的打铃声传来,不多时,便有三三两两的欢声笑语传来。
莲姨非要拉沈星颖留下来吃饭,说是有东西要送给他们。
沈星颖在前面看着一大桌曾经她最爱吃的菜,却只想哭,莲姨佝偻着背在褪色的樟木箱中翻找。
沈星颖盯着瓷盘边沿的豁口,恍惚看见十八岁那年的自己正把排骨夹到余羲和碗里。
许久,她才握着一张泛黄的纸和大红本走了出来。
莲姨指着那张泛黄的纸比划说:“这是我丈夫生前留给我的信,以前都是阿和给我念的,现在你能不能给我念念?”
“吾妻思思,见信如晤。山河将倾之际,余以七尺血肉筑长城,幸得与卿结发十载,可惜生不逢时,此去再无归期,不能与妻相守终生,此生唯负吾妻思思,愿吾妻余生顺遂,勿念勿牵挂。”
沈星颖看着上面的字心头一紧,眼泪决堤。
正要夺门而逃,莲姨却呃呃啊啊地抓住她,把那大红本交在她手中。
瘦金体的“白首不离”四字像是有人握着笔在暴雪中跋涉了半生。
沈星颖的泪水终于砸碎在“余羲和”三个字上。
墨迹在泪痕中晕开,她听见二十岁的少年在耳畔轻笑:“沈星颖,我们回南城做平凡夫妻。”
后来她回到南城晚报工作,真的在村口捡到一只被坏人砍断四肢的白色小土狗,她给它取名太阳,养着它告诉它要坚强地活下来。
周淮也回到南城,他单膝下跪举着戒指向她表白。
她拒绝了,因为她的无名指上再也戴不下别的戒指。
十多年之后的夏天,太阳被埋进土里,沈星颖也迷糊到提不动镜头和笔。
回忆就像凌迟,一寸一寸剜走她每一块血肉。
莲姨去世了,她没有亲人,把自己操劳大半生的店交给沈星颖。
沈星颖就这样又浑浑噩噩地过了五六年,看着一中的学子换了一批又一批。她躺在莲姨躺过的摇椅上,戴着老花镜看新闻,门口进来一穿着白色校服的清俊男生。
“沈姨!我来帮忙啦。”那男生走上来打招呼,神神秘秘地将手中的纸递给沈星颖,“给您看这是什么,我征兵通过了!”
“以后我就要保护世界,守卫和平!”
他眼中满是星辰大海,而沈星颖却涕泪横流。
脑中的身影与眼前的身影重合。
守护和平,总有人在接续,总有人无计生死地在路上。
再后来的某一个国际和平日,在为纪念维和烈士的悼念报道下,出现贬低嘲讽的言论甚至被广泛传播。
沈星颖将二十年前所有的照片资料整理成文,为烈士正名并让余斯羽以家属的身份对相关人士提起诉讼。
终审判决的法槌敲击声回荡,她身边已没了护驾的人。
“这次没让你丢脸吧?”沈星颖摩挲着照片里永不老去的青年,喉间哽着半生未化的雪,“连半句夸赞……都舍不得给我吗?”
余羲和太狠心,从来都没来过她的梦,于是她决定自己去找他。
她又最后一次坐上飞往内乐域的飞机,到那个名叫麦尔城的地方。
她要去那,把她爱人的尸骨拾回来。
飞机穿透云层,她恍惚看见舷窗倒映着两个重叠的影子。麦尔城的沙砾依旧嵌着弹片,银河幼儿园外墙的爬山虎却已攀过三代春秋。
只是她太老了,听着银河幼儿园里孩子的歌声,神不知鬼不觉地睡着了。
人生种种走马灯般在眼前一晃而过,她的梦停留在了荒诞的夏日,儿歌戛然而止,她迷迷糊糊中听见远方不知名店铺正放着《假如爱有天意》。
“当天边那颗星出现
你可知我又开始想念
……”
银河倾泻的刹那,她终于望见思念成疾的身影。
“阿和,我来找你了。”
在亿万颗星星点燃心脏的时候,我们一起遗落银河。
谨以此文致敬每一位负重前行的战士,愿再无战争,世界和平。
完结撒花,呜呜呜。首先谢谢一直陪我走过来的朋友们!谁懂看见一个收藏点击都会激动到睡不着觉的我!真的非常感谢每个疯狂留言的你们!其实我觉得这本书的遗憾不仅仅是故事的遗憾,更多的是我自己的遗憾。由于这本书是我第一次尝试,所以没有很多的技巧节奏把握,它是有瑕疵的(其实是很烂),但是它又是倾注我三年青春心血所著作的,所以我很难割舍它。真的很可惜,当时的我没有能力撑起一整个故事,构想太大,所以让它有些割裂,也让它处处充满遗憾。大家就当瑕疵的人写了本瑕疵的书看了段不完美的故事吧!(?﹏?)我们都再接再厉,我一定努力提升自己让大家看到更好的故事![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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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Chapter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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