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力虽生效,仍于事无补。在卞羽堂的身体恢复之际,硼再次打开境界,将他带入其中。
只见硼贯穿胸口的石头消失,破损的衣下伤口快速愈合。
“你愿意帮忙吗,钬?”
一同被扯入境界的钬心事重重,眼神都飘忽:“你是谁?”
上一秒她还被困住,周围的场景却忽然变换,不过她现在不关心其他事,只盯着“死而复生”的故人,像前方是即将消逝的幻影。
硼再一次赌,说出从前他听过的话:“过去不论将来。”
其他的一切被尽数屏蔽,有一瞬间钬回到了那些相聚的白昼、篝火的夜晚,那些回不去的往日经年。
“敬明天?”钬哭笑,但什么表情也无法表达她此刻的颤抖。她逼自己冷静,但剧烈的心跳出卖了所有。
“这里我只信你,你会些什么?”
“可是我……”钬想说自己杀了硼。
为什么硼还对自己如此信任?她清楚现在不是询问的时候,没有浪费时间。
所有人都知道她的金属操控只有托里米酋斯能与之一敌,但她只在杀死朋友那天前用过另外一个与之实力相当的变异能力。
操控能量。
“硼,在这里能做什么?”钬快速进入状态。
硼久违的笑:“只要你能想到,都可以。”
“那你就放大我使出的变异能力。”钬感觉身体再度激情,像回到从前的年少。
“只管上吧。”硼允诺。
又在浪费我的时间了,卞羽堂一脸烦躁,可他又离开不了这里。
钬感受着卞羽堂那股陌生却又莫名熟悉的能量,心中一颤:“他不是完全的人也不是完全的能量,倒是像深渊,但他又不是深渊。”
“这样么……那你能不能把他和能量分开?”硼说。
钬开了个玩笑,好像忘了那些伤心事:“可是你刚刚还说只要能想到就能做到呢。”
“但我也做不到不会做的事,如果世人只要靠想象力斗争,那就没有白日梦一说了,世界也得乱了。”
钬被“白日梦”三字唤醒,她现在不就是在做白日梦么?
她过去的几年,不也是天天在做白日梦么?
就算是梦,也得解决面前的麻烦。她专心致志,尝试将卞羽堂的身体与能量剥离。
成功的难度难以想象,改变容易,要变回就难了,这就和让一个变异能力者变成非变异能力者一样。
“你能想办法让他用自己的能量吗?他身上的能量根本扯不下来。”钬冷汗都冒出来了,还是一点效果都没有。
“在这里面办不到,但是出去又会被秒杀。你可以试一下改他的基因,比如加段变异能力抗体的基因?”
“找不到,他的表现比阿溟更像人,但还没阿溟那么像能量。”吐出那个名字钬才后知后觉,她没资格提起阿溟,也没资格见到硼。
硼一脸正经的说:“你怎么这么了解?阿溟什么时候告诉你的?还是……你偷偷看过了?太没礼貌了。”
“说什么!”钬难得恼怒了一次,脸色还因此变得生机起来:“天天待一起想不知道都难,他本来就是树的能量,后面大概是照着安宁海变成现在的样子,这个穿长裙的应该就是他的……创造者。”
这下硼的疑虑更深了:“神明树?”
“是,真不明白为什么非得叫那种名字,说的跟真有神似的。”
硼微微睁大眼睛,像是发现了一条前无古人的公式:“说得对钬,‘神’不就在你眼前吗?”
钬被刺痛神经:“什么?”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那为什么我被抛弃,为什么姐姐死了,为什么给我如履薄冰的一生,好像我是流放人间的恶鬼。
不,不完全是这样。
她想起小时候坐在稻草堆上,姐姐告诉她人生有苦有甜,神给了你一份幸福,就会给你一份苦难。
“真的吗?”她问姐姐。
“对呀,爸爸虽然对我不好,但是我捡到了你,就是幸福。”
所以她被双亲抛弃,遇到了姐姐。
所以酗酒的‘爸爸’溺亡在水中,债主要带走姐姐,她被赶走。
所以她没了家,遇到了阿溟、硼和冉仔。
她最讨厌神了,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谎言。
“你是神明树的神?”钬狠厉的说。
卞羽堂不想回答任何无关紧要的问题,只微微抬眼。
钬放弃了将能量剥离的方法,想将其转换。她忽然有种前面的人是阿溟的错觉,这种强大的力量她只在阿溟身上感受过。
意外发生了,她被能量反噬,意识竟也开始模糊,更要命的是,线条、一根黑色的线条不知从身体的哪个部位钻出。
这一切太突然了。
“你干了什么!”钬吃力的说。
卞羽堂漠不关心:“你又在做什么?”
“钬!停下!”硼连忙让卞羽堂扯到远处,查看起钬的情况。他见到那乱舞的线正慢慢增多,满脸皆是懊悔:“不……我不该让你进来的。”他阻止不了这绝望的蔓延,也想不到任何办法,他从未见过深渊的形成,对这个名词几乎陌生。
钬看着硼,心中有了抉择。
在家人与朋友的抉择,钬选了家人,没能救到。这次她想赎罪,手中沾染的鲜血是不泯的事实。
是非对错已无意追论,她原谅不了自己如今真的成了恶鬼。
钬对硼说:“这是不可逆的,我能感觉到。”她指的是自己将要变成深渊。“反正已经中招了,干脆一鼓作气继续下去吧。”
她深呼吸,想象自己还在那年的旅途:“放心,我会在完全失去意识前终结自我的。”
姐姐你是对的,幸福和苦难是一样多,但不是你说的数量,而是重量。
“硼,下辈子大家都要好好的!”钬没有再回头,也没有见到硼从未对她露出的崩溃的神情。
她像一团奔涌的烈火,飞驰的痕迹是漫长的霞光。
生命中的伤痛过往追不上此刻的她,她紧紧感受活着的存在感,用呼吸抓住跃动的节奏,卞羽堂的能量化成一道道长流升起,成为空气中的漩涡汇入钬被黑线同化的躯体。
“我要将你的能量带入坟墓,带入虚空!”钬在世外的境界呐喊。她恶狠的让身体的线断裂,在痛苦中撕裂痛苦。
钬记忆里是硼的无可奈何,硼记忆里是钬的奋不顾身,就像现在。
“钬!”硼想扯回钬,最终他停下,决定成全她。
为什么还是同样的结果?为什么你还是选择了同样的结果?
他知道所有问题的答案,他还是这样问。他知道无法改变的结局,他还是这样问。
境界同心脏一般再度碎裂,无比刺眼的光线遮盖视野。
“都不要再流浪了。”钬说完了她最想说的话。
这次,硼听到了。
“姐姐,我们要去哪啊?”
“给你入户籍。”
“那是什么啊?”
“就是你能去上学,我们也是一家人了呀,秋钬。”
“那姐姐,你为什么给我取这个名字?”
“因为我是秋天遇见你的,你秋天的火,温暖了冬天的寒。”
火红的太阳从东边升起,背后的影子比一生还长。
家人,变成噩梦的敲门声。
他不要回去了,他不要回去了,他不要回去了。
无论那里有谁在等他,他也不要再回去了,他要在这里终结。
剑砍向的不是卞羽堂,而是飞向身后的巨树。
“树是给你供能的,没错吧?”
剑有了灵魂般冲向树干,没入其中。
“还不够、还不够。”硼自言自语,在视野最后模糊前看见晓海正朝自己跑来。
茂密的树根从地底窜出,身体再度被捅穿,可他没有力气创造境界了。
晓海焦灼大喊:“硼!”
卞羽堂控制住晓海,将他扔向石柱的祭坛中心。
“为什么,我又把别人扯进来……”晓海垂着头向自己哭诉,他挣脱不了,想控制水也做不到,卞羽堂似乎将这里的一切掌控了。
朝昰暮看到突然消失的硼又突然出现并死在自己眼前,他为这个仅见过一面的人感到惋惜。他想从卞羽堂手里解救晓海,可梅维尔总是在打断他的引力,将其无效化。
“都说了别分心,等我们分出胜负,你有的是时间救。”梅维尔不由分说的狠狠击住他的侧脸。
“你就只会用拳头吗?”朝昰暮的眉头下压。
“那不然我用善良的心感化你?”梅维尔意有所指。
朝昰暮也不在意这些小事,找时机使用引力。时间哪有那么多,卞羽堂可不会等。他想先让晓海去安全的位置,但卞羽堂控制的是血肉,无法用引力移动,除非让晓海骨肉分离。
至少要救一个人。
他再次向卞羽堂和使用引力,几乎同时梅维尔便感受到并反制,两人都在使出浑身解数,谁也不肯让步。
梅维尔一口气都不给朝昰暮松,他们在打斗间不断僵持,拳头落下的节奏逐步加快。
“喂,朝昰暮,我迫不及待想看你绝望的死在我眼前了。”梅维尔阴鸷的眼神下挂着充满割裂的笑,他看出对方眼里的力不从心,心中胜券在握。
晓海感觉自己的心脏正从胸腔中破壳而出。
是疼痛过于超纲,又或许是习惯了,骨肉断裂竟让他发不出一点声音。那姿态如花苞的肋骨缓缓盛开,血管不舍的放开心脏,滴落的血液是无声的送别诗。
心脏脱离身体仍在有节奏的鼓动,像极了那些未完却夭折的鲜活的梦。
罪魁祸首的卞羽堂站在他面前,满心只有对亲人重返世间的期待。
深渊还是站在那,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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