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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梦想成真.05

闹钟叮铃铃作响的第一时间,被熹微天光照亮的床铺之上便倏尔爬起两道高矮不同的身影,并且同步朝着边缘的位置迈步而下。

但有所差异的是,单纯为了起床上班的少年要从容得多,还能一边顺手捋起妨碍视线的额发,一边按灭催命符似的铃声,而他身旁的家伙则犹如受惊的小动物一般直接钻进了床底,在黑暗中瞪着一双睡意全无的湛蓝眼眸与俯身查看情况的他对视。

不得不说,这场景还挺喜感的,很容易让人联想起尚未磨合完毕就与饲主开启同床共枕模式的狗狗。

要不是两个人昨夜有过短暂的交流,算是经过了后者的允许才将其带回家中,估计神代清源大清早就会再度获得一张眼睁睁看着幼崽逃跑的心脏骤停体验卡——都已经认可了对方是需要照顾的乖弟弟,结果忽然发现彼此的心情全无共通什么的……未免也太可悲了吧?

为证明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他默默向里面伸出了手。

还好蹭掉了浴巾展露原生态模样的橘发男孩并未迟疑太久,很快便试探性地搭上了他的掌心,随着指引重新来到明亮的外界。

“我算知道你那一身灰尘是怎么搞出来的了……”

一夜喜当哥的金发少年似乎飞速掌握了带娃技巧,这会儿起身进了卫生间,捞过一条干净的毛巾又返回床边,先是给略显窘迫的小家伙擦了擦脸,再简单抹掉膝盖和小腿部分沾着的灰尘,接着则一本正经地告知道:“如果你真的很喜欢钻洞,以后就带着抹布一起进去吧,还能顺便做做打扫卫生的工作。”

“我、我不是……”对方结结巴巴地辩解着,一张稚嫩的面孔因此烧得通红,仿佛快要从头顶冒出呜呜的水蒸气了,很明显是不经逗的性子。

随后空气里便传来了略带笑意的清亮少年音。

“开玩笑的。”

说话间,那双暴露于外的烟蓝眸子稍稍眯起,好似是被愈发升高的阳光晃到了一般,纤长的睫毛在眼底投落一圈半弧形的浅淡阴影,延伸开慵懒上扬的形状。

——这人……原来也是会笑的啊。

被打趣一方自低处向上仰望着他,本就圆滚滚的双眼因而显得更大了一些,犹如天真无邪的犬科生物般充满了可爱又傻呆呆地气息,轻易就为眼前的新发现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或许是神代清源周身总莫名笼罩着一层与世隔绝的疏离感,哪怕他在困境中依然全无堕落之意,想办法赚钱改善自己身处的环境,甚至从被搭话的一方转变为主动将幼崽带回家中照料的状态,可依然给人一种无法融入其中的、游离于情况之外的感觉。于是但凡他流露出一丝的生动情绪,都会令人觉得格外惊诧和新鲜。

那真是像极了严密封锁内心世界的自闭症患者不经意间展露的生动。

然而下一刻他便收敛了表情,继续用公事公办的态度开口说明道:“若你睡醒了就穿好衣服来跟我吃早饭吧。等下我要出门工作,你可以在屋里和房子的附近稍微活动一下,但是不要跑得太远,很容易不怀好意的坏人盯上然后拐走的。”

大概是首次拥有同伴关心的体验太过新奇,自清醒以来便一个人摸爬滚打,别说是被人贩子或者心怀不轨的家伙靠近,要反过来控制时不时从体内流泻的古怪力量防止它碾碎脆弱人类的「荒神」化身闻言认真点头,全无半分反驳的心思。

当然,此刻的他并不知晓,有时人心会比强大的力量更加可怕,绝非能够靠纯粹的武力值去轻易战胜的对象。

相比之下,状似不谙人情世故的金发少年对此的感悟则要深得太多,见他懵懵懂懂的样子也没着急教育太多,仅仅是又没头没尾地突然询问了一句:“你有名字吗?”

“有的,我还记得自己的名字。”

慢慢适应着对方跳跃思路的男孩应声作答,将当下唯一抓握着的信息以近乎孤注一掷的勇气交给了面前人,语气里难得掺杂了无比郑重的意味,“中也,中原中也,这就是、我的名字……”

“中原中也……是很顺耳的名字啊。那么,以后的日子就拜托你多多指教了,中也。”同为失忆组的成员,神代清源自然理解那话语里包含的种种情感,便以这样一句开场白正式拉开了新生活的帷幕。不过不可否认地,仍有些不为人知的遗憾感在他的心头不停窜动着——唉,本以为能分享自己的姓氏……

好不好听是一方面,最关键的是同姓才是养成系的标准开头吧?

虽说用游戏术语来总结似乎不太恰当,但从昨晚拣回一身狼藉的幼崽后,隐藏于骨子里的某种属性好像逐渐觉醒了呢……没准曾经的他很喜欢给别人当哥哥也说不准啊。

日常通过蛛丝马迹来推断过往的失忆人士顶着一张高冷脸陷入了沉思当中。

总之,应该不算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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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洗漱,照常拨弄一圈头发确保它们盖住了面容,外加将珍贵的牛奶和面包交给满脸好奇的中也并且肯定了“这能吃吗?”的疑惑以后,年长几岁的单薄少年看着小家伙狼吞虎咽神似一年没吃过饭的架势,默默从旁边的袋子里拿出多一倍的口粮递上前去,同时深刻地意识到养家糊口的重担从此又多了不少。

——干脆找个兼职吧……与面包坊隔了一条街的木匠店正好在招人来着。

思及此处,他的左手不自觉地摸向枕头下压住的东西,眷恋似的来回摩挲感知着它的形态,然后连同包裹于外层的布料和内部的内容物一起揣进兜里。

因为他并没有避开身旁人的打算,所以埋头猛吃的橘发男孩一抬头便捕捉到了莫名散发着熟悉感的危险轮廓,但一时想不起它的用途,本能伸手去拽住他的衣角再一次发挥了好奇宝宝的特权:“这是……”

“是我的一点小爱好而已,不过还没彻底完成。”

不知是出于何种考虑,他并未做太详细的解释,只是顺手揉了揉对方那柔软蓬松的发顶,若有所思地低语道:“要是能买到的话,当然是真的更好……毕竟我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跟中也完全不一样。”

想要获得理想中的未来,或者是寻回之前的记忆,仅凭目前的他恐怕比登天还难,需要更加、更加努力才行,对此他倒是确信无疑。

这份超规格的困扰和如何一步步前行的艰难险阻留给他一人苦恼即可,犯不着拖别人下水——就算他初步见识了“弟弟”的能力,知道那蕴含着无限的潜力,却并不代表他可以自以为是地驱使对方为自己卖命。

准确来说,是包括他在内的任何人都没权利将中也当作达成目标的工具来使用,而确保这一点不会被外力打破也是他为自己新增的任务之一了。

习惯独自扛下一切的新任兄长面不改色地进行着大量脑内活动,搞得小小的听众满头雾水又不知该从何追问,最终不得不保持欲言又止的模样目送着他潇洒(?)离去的背影,小声咕哝起来。

“明明没比我大太多来着,干嘛总是耍帅……”

他哪里知道自己刷出了怎样的印象值,为弥补早晨临时耽误的时间,一路迎着大雨过后万分灿烂的朝阳和清新的空气急匆匆加快脚步,全速赶往上班地点。

距离贫民窟大约五公里开外的地方便是横滨租界较为热闹繁华的区域了。

本来有不少外国人居住在那里,可拜先前那场堪比恐怖袭击的灾难所赐,仅是被爆炸的余波所冲击就将相对底层高档许多的房屋啃咬出了密密麻麻的缺口,吓得这群目的不明的英国佬们赶忙卷铺盖离去,导致此处一时间倒是冷清了不少。

所幸对于原住民并未产生太大的影响,准确来说,比以往鱼龙混杂的日子还好上一大截。起码大家不必再提心吊胆地防备着口音不明的外来者,而且周遭的房价更是瞬间跌进了谷底,大大减缓了租客们的经济负担,连许多出卖低廉劳动力的临时工们亦能负担得起,近日来已陆陆续续地搬进去,如同填充蜂巢海绵的活水一般迅速补给了这一片的活力。

于是没过多久反而焕发了崭新的生机,带动周遭的商铺跟着越来越繁忙了。

——再攒一攒钱,就带着中也一起搬过来住吧。

顺利抵达面包坊门外的金发少年擦着颊边的薄汗缓了口气,随即一把推开了弥漫可口香气的大门。

里面已然飘开特殊的炭火味,昭示着有人先他一步开始投入工作,眼下正热火朝天地烘焙最早一批的蛋糕胚,为接下来的售卖期做好充足准备。

他赶忙挽起袖子,朝着热度远高于室外的“高温桑拿间”走了过去。

重复性极强的一日再度随之开启。

若说之后有什么特殊的,当属趁着租金暴跌的好时机搬入高档别墅区的一户外来客。为庆祝乔迁之喜,主人家提前预定了大量的软糕点和手作零食,令零散分布于二十公里内的几家、包括神代清源所在面包坊的店铺,为此连轴转了将近四五天左右,才终于赶制好全部的内容物送了过去,个中忙碌程度自是不必多提。

另外,回家没有倒头便睡,还能强撑着精神给渐渐与他熟络起来的小中也做顿热腾腾的晚饭,姑且算是有效拉进了彼此之间的距离,成功让一只野生(?)幼犬彻底放下骨子里的警戒,每天都要趴在窗口摇着隐形的蓬松大尾巴迎接他的归来,真可谓是近期内最能抚慰心灵的治愈性画面了。

但代价就是他的家庭地位隐约有了下降的趋势。

具体表现为困到不行想放弃洗漱直接进入昏迷状态的时候,本该接受照料和教育的小家伙却反过来板起脸,边提高音量认真说着“不可以这样睡过去!”边推着他往卫生间里面走,甚至连帮忙洗头的任务都一并承接,用试图以丰富泡沫溺死他的方式卖力许久,直至收获香喷喷的战利品方才放他上床安眠……

……好吧,偶尔帮帮忙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还好行尸走肉般的日子仅仅持续了几天而已,等超额的工作量一结束,神代清源便立刻恢复满格电量,准备趁着周末的休息日好好将家务整顿一番。结果不知为何,他刚刚挽起袖子,对方便如同橘红色的小旋风般飞速来到他的身边,一把抢过打扫房间的工具,闷头研究着使用方法,摆出一副完全不想让他插手的架势……

……等等,这是不是代表着他被嫌弃了?不然的话,谁家七八岁的孩子会主动抢着干活的?

光是想想就忍不住觉得胸口发闷。

为此,不得已接受另类内卷摧残的可怜兄长只好加倍努力打工,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尚有用武之地,是根无可替代的顶梁柱。近日来惹得老板家小儿子兼工作好伙伴的田中淳二频频向他投去欲言又止的眼神,似是苦心寻找着交谈分忧的最佳时机。

所幸很快便有了一个新的突破口——

“阿源,我有超好的消息要跟你分享!”

今日甫一见面,对方溢于言表的兴奋之情就化作超强的音波炮弹,朝着他的耳侧呼啸而来:“你应该还记得前几天来定做超昂贵蛋糕的那位管家先生吧?说是为了答谢那番精心制作,特意邀请我们一起前往三天后的晚宴现场呢!呜哇——我是第一次要参加如此正式的场合啊,真的、超级开心!”

“是委派信差送了请帖,还是亲自上门告知的?”由于一直暗中提防着「羊」组织的偷盗计划,揉着耳朵缓解痛感的金发少年下意识起了怀疑,不免多留了点心眼。

沉浸在喜悦里的年轻人哪里能发现他的谨慎,立刻笑嘻嘻地回答道:“怎么可能上门啊,有一张邀请函就足够让人受宠若惊了吧!听说会有不少大人物到场哦,那时候你一定要牢牢跟在我的身后,别不小心冲撞了谁才好……”

自觉比他见多识广的小伙伴一旦打开话匣子就很难停得下来,虽然带着些井底之蛙特有的呱噪和天真,但善良的本性足以令人忽略掉如此无伤大雅的小毛病。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从喋喋不休的单方面输出中寻得一个查看邀请函的间隙,当即沿着做工精美的信封边缘探入两根手指,将里面烫着工整金色字体的卡片抽出来对准阳光的方向,逐字逐句的检查着。

光从遣词造句的习惯和下方书写的笔触来看,的确不是未经受文化教育的流浪儿们能够伪造的成果。

可有一处还是引得他微微眯起眼眸,迟疑道:“这是……”

“怎么怎么,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说得口干舌燥的淳二顺着他的视线一同望去,见那根随卡片悬在空中的食指正不住地摩挲写明晚宴时间的位置,却并未发现任何异样,便忽然恍然大悟似的道:“8点赴宴是有点早,看来得提前闭店才赶得上呢。”

8点的确不同寻常。

在主人家使用阿拉伯数字标注的前提下,它与9点的书写方式略为相近,仅肖轻微动点手脚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提前整整一小时。况且收到邀请函的普通平民必然是极少数,很难有相互通气的机会,抵达现场的路程又差不多需要行走半小时左右,等察觉不对劲的时候,事情早就来不及挽回了。

金发少年垂下眼帘思索着,没有第一时间搭话。

为了方便营生,田中面包坊的构造内部还包含着居住的空间,平日里打了烊之后,他们一家人仅需要穿过中间的走廊,花费短短一分钟的时间即可进入布置温馨的小小客厅,坐下来好好享受惬意的休息时光。

换而言之,一旦全员出动,不仅是工作地点,连后方的居所都处于毫无防备的空档,很容易落得一同失守的下场。

——这家老好人肯定没想过自己某天竟会成为一群孩子的狩猎目标吧。

思及此处,他素来冷淡的眉宇间更增添一抹霜寒之色,再次开口时语气便显得愈发疏离客气起来,“总要有人留下来看店的。更何况,是你们一家人在受邀之列,压根不必带着我一起过去。”

“是珍贵的经历嘛,才想与你分享的。更何况老爸也同意了呀!”面对着堪称不识时务的拒绝,田中淳二收起笑嘻嘻的喜庆模样,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异常认真地直视着他,继续道:

“我看得出你有了烦恼,也从木匠大叔那边听说你要找兼职来做的消息,所以想着,至少要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来为你提供帮助。”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阿源你跟大家是不一样的,迟早有一天会离开这里……那么趁此机会,万一能结识一些上流人士,没准会对以后所助益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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