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百威愣着，无暇顾及撒在桌上的咖啡。
陈惠子抽了旁边的纸巾，抹掉桌上的咖啡，把剩一半的咖啡拿过来，放到嘴边沾了一口。
杯子放下的那瞬间，她瞧见对面的人心虚的眼睛。
陈惠子轻轻摇晃自己的杯子：“这一杯还可以，你以后可以尝尝。”
“是......是吗？”
“嗯，你自己买的什么？”
宋百威低头，从塑料袋里拿出汽水，对着陈惠子摇晃了下。
“还得是你。”
陈惠子抿了一口后，宋百威意外看到她唇角带着的微笑。
不安的感受在他心上漫开，他说不清这笑容的意思，但可以说绝对不简单。
“来，碰一个，庆祝一下。”
陈惠子伸手过来，轻轻碰了一下。
宋百威喝了几口，一个不小心，汽水猛地灌进他的喉咙，胸腔突然一阵钝痛。
他担心陈惠子看到自己的异样，随即悄悄把头移向一边。
等回过头时，陈惠子已经坐下。
“宋百威。”
他怔住，一双亮亮的大眼睛看着对方，心上是没由来的紧张。
他总觉得自打自己进门，这个空间就弥漫着一种让他不安的气息，但他说不出来是什么。
想起刚刚的红色格子，可眼前的人又不问。
他也不打算主动开口。
“有件事，我想让你帮忙。”
“你说。”
他不安的心因为这一句话稍稍松弛了点。
“之前我和你拿的那笔卖房子的钱，你知道去哪了吗？”
“这是你自己的主意，不用和我说。”
陈惠子摇头。
宋百威慢慢将张着的嘴巴闭上，静待她的声音。
“我想请你代我管好这一笔钱。”
他没懂，满脸疑惑地看着她。
对方没开口，但几秒后他自己好像感知到了答案。
“你要走？”
陈惠子的眉头立刻挑起。
眼神骗不了人，就算她不说话，宋百威也已经知道了答案。
“我不答应，那笔钱你要帮你的同性，你就该自己管理，我不管。”
“你知道？”
她的声音轻轻的，却好似掐住了他的心。
害怕，恐惧和不安，全然上了他的心头。
他握紧手中的汽水瓶，塑料瓶很快被他挤压得不成原形。
陈惠子抿了一口哥伦比亚，眼睛直直盯着宋百威：“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帮她们吗？”
宋百威摇头。
他只是想说他不关心，但这在陈惠子眼里，好像却成了一个答案。
“我帮她们，是因为你的提醒。”
“我？”
“嗯，你问过我会不会不喜欢你给我安排的这份工作。老实说，我一开始是挺不喜欢的，但后来你给我安排的这份工作，我也能接受，虽然有点辛苦，但也好过没有工作的人。”
宋百威的眼睛里有光。
陈惠子凑近他一点：“我把这笔钱交给那个人打理，让他去帮助更多女性成长起来，虽然那个人很有经验，但没有人盯着我总归不放心。好在你还在这里，我希望你能帮我看着，让这笔钱的用处发挥到极致。还有，我希望你能帮一下何凤，她虽然话多看起来大大咧咧，但她其实能力强也很有野心，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你能给她个机会。”
然后呢？
宋百威望着这双看起来很有故事的眼，他一直在期待她的话题里面会有自己。
直到他的眼睛失去了光，低垂下头的时候，她还是丝毫没有提及他。
陈惠子将杯中的咖啡一饮而尽：“你的安静，我就当是默许了。”
陈惠子站起来，走到窗边，拉开米白色的帘子。
她看到了外边皎洁的月光。
“在这个时间回去，也挺特别的，我一直以为自己会是在白天回去，没想到.....”
胸口似有什么东西下坠，扯着她。
心跳空了一拍，她猛然睁大了眼，不过没有被身后的人看见。
她被宋百威抱住，脖子间是他的一呼一吸。
如果是平时，她肯定不会让他这么恣意妄为，但这一次，她想应该就是永别了。
永别了，我的......
她转过身来，伸手微微抬起宋百威的下巴，眼睛对视，她发现对方红了的眼眶。
她笑着看他。
陈惠子此刻的笑是他从未见过的，放松的松弛感在她身上，却令他内心更加焦躁不安。
他怒视她，却无法言说自己的心情。
对方好像没有心肝，声音淡淡的，一如平常：“记得，刚见面的时候你就是这样红着眼，没想到离开的时候，你也打算这样哭给我看。”
窗外的天划开一道白色的口子。
陈惠子被这光束吸引过去，但在转头之前，她的头已经被人死死按住。
宋百威不知哪来的勇气，竟然死死抱住了她的头。
“我该回去了。”
“别，别这么突然。”
“我再不回去，你的命就要被我吸光了。”
“我不怕，大不了我的命平分你一半，我们不能同生，但可以......”
“住嘴。”
陈惠子的声音冷淡，手上握成拳头，抵在宋百威的胸口。
明明男女之间，力量悬殊是不用说的。
可她的一句话瞬间就把他的意志击溃。
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想杀人的冷意，直面对方的眼睛：“你也要对我作恶了吗？”
“你说过你不背叛我，这就是你对我的承诺。”
她的指尖戳在他的胸口，他已经失去了想要任凭自己心思放手一搏的心力。
陈惠子趁他不注意，用力推开他。
“别，等等......”
陈惠子转身的那一刻已经下定了决心。
不回头。
她绝不回头。
他们本来就不是同路人，现在也该放手了。
“惠子。”
“惠子。”
鸟鸣和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一同进了耳，她慢慢睁开眼，便看到自己母亲深陷的眼窝。
“妈？”
林萱双手捂嘴，喜极而泣。
那之后，陈惠子终于意识到，她回来了。
静默了几十分钟，她通过林萱了解了这几年时间的大概。
自己自从去了那个世界后，在这边她就成了一个植物人一样的存在。
她难以想象这个带着自己发疯到现场去找自己父亲和小三的女人，竟然会脆弱到抱着自己痛哭。
许久没有的情感积在心头，她努力抬起头，逼着自己把脆弱的小孩藏在心里。
门外，一个人走过的侧影转移了她的心思。
她的眉头登时皱起。
“怎么了？”
林萱试图抚平陈惠子额头的纹路。
陈惠子呆呆看向林萱：“没什么，只是觉得走过去的人，有点熟悉。”
林萱转头去看。
门外已经没有任何人影。
“不可能啊，你才醒来没多久。”
说完，她再次被母亲抱住。
“刚醒来，太敏感了吧。”
不是的。
她直觉自己看到的，不会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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