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月圆夜。
玄霄宗千机林中的某处小院里,林主微生一家团聚一堂
煮茶赏月,好不热闹。
家主微生苍躺在摇椅上,一晃一晃,手中扑着葵扇,一下一下,悠然自得。
一个十来岁的男孩抱着花灯蹦蹦跳跳地跑过来。
“大伯父,凡间过的这中秋节真好玩。我们不如每年都过吧。”
微生苍看着自己这小侄子,笑着摇摇头。
“阿荻,你的小伯伯喜欢在外云游,你爹也忙得不见人影。
今天人能齐聚已是十分不易。”
微生荻刚才只顾与弟弟妹妹们追逐打闹。
现在特地掰着指头数了一圈,发现家里的伯伯姑姑难得到齐了。
“那是因为苏苏姐姐要生小宝宝了,你要当祖父了,所以把大家都叫回来吗?”
如此童言童语,引得微生苍哈哈大笑。
“是啊,要不是这小宝宝,想把这些家伙叫齐可要费老牛鼻子劲了。”
老管家脚步匆匆地走走到院子里,附身在微生苍耳边低声询问。
“老爷,饭菜已经准备好了,但大小姐不知道何时才来。您看要何时开宴?”
“不用等师姐了。”
人未至,声先到。
一人朗声说着,大步走进院子。
紫衣散发,带着黑玉坠抹额,很是张扬,话语间还提了提手里的两坛酒。
“师父,师姐给您送来好酒,说你们要喝尽兴了,别去扰她清净。”
“止戈大哥!”
微生荻见到来人眼睛一亮。
马上放下花灯,跑着凑到了陈止戈跟前。
“你终于来了!大伯跟我说你已经完全掌握了微生阵诀,这是真的吗?”
陈止戈把酒递给老管家,和小迷弟解释。
“这也太夸大了,微生阵诀奥妙无穷,我只算学了八成。
况且……微生阵诀的最后的一式,只有微生一族的血脉才能掌握。”
不知道是谁在喊了一句。
“开饭啦!要不跑快点,就怕连最后一块红烧肉都抢不到了。”
院子里玩耍的孩子闻言,纷纷嬉闹着跑进屋里,围坐成一桌。
桌上一家人把酒言欢,语笑喧阗。
陈止戈坐在小孩那一桌,喝着给孩子们特制的果汁,心里十分无奈。
“陈大哥,你为什么不坐到大桌子那里去啊?”
坐了一圈的小萝卜头对误入小人国的高个大哥哥十分好奇。
以前有师姐这个大孩子王,带孩子的任务自然是归她的。
但现在师姐已经有孕七八个月了,只得由陈止戈自己顶上。
正想着,陈止戈忽然感到一阵眩晕,心中大震。
“饭菜有毒!”
他挣扎着想要清醒过来,却还是失去了意识,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止戈恢复了意识。
他倒在地上,血液像是在燃烧一样灼烫着身体。
耳边嗡鸣尖锐,眼前是一片模糊的红色。
火光从房子连到竹林,高大的竹子和房梁噼啪作响着倒下。
花灯滚落到地上,被血色浸透。
微生苍被一把长刀贯穿,钉在地上。
眼睛怒瞪着,死不瞑目。
凶手似乎怕小孩子容易藏着漏着。
于是把孩子们一个一个拖到院子里摆成一排。
“我看看,还差一个老二的儿子,微生荻。”
老管家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声音还是那样的憨厚老实,却令陈止戈毛骨悚然。
“哦,刚才忘在这里了。”
一个湿漉漉的圆滚滚的东西被踢到院子中间。
“那就齐了。”
陈止戈目眦欲裂,身体却不听使唤,无法动弹。
老管家转身走过来,血腥味的黑色布鞋停在陈止戈眼前。
陈止戈的头发被一把抓起,仰头看见老管家扭曲的笑容。
“至于你,真是意外的惊喜!”
老管家佝偻着身体,癫狂地大笑着。
他把陈止戈拖往火光里,直至两人的身影完全被火焰所吞没。
千机林燃起熊熊魔火,宗门弟子惊觉魔族作乱。
但魔火难以扑灭,支援不及。
在外养胎的微生家长女虽逃过一劫,但听闻噩耗后,悲痛过度,难产而死。
一夜间,微生家无人幸存。
陈止戈作为千机竹林的第一个外姓林主,临危受命,弟子尊称廉贞道尊。
————————
十六年后,
一个普通的清晨。
玄霄宗的藏书阁门前,看门的老大爷把大门打开,美滋滋地坐在门口抽旱烟。
“爷爷早上好!”
一个穿外门弟子服的少女气喘吁吁地从门前的山阶跑上来。
柳眉杏眼,脸颊红扑扑的。
“哟,挽云今天来这么早。”
老大爷乐呵呵地掂了踮烟杆,桌子上的簿子凭空显现出字来。
“登记好了,你可以进去了。”
挽云谢过老爷爷,熟门熟路的拐到一个偏僻的房间,在最靠墙书架上找出一本破旧的书。
灰蓝色的封面,泛黄的书页,书角被墨水浸黑了一大片。
挽云小心地翻页,把一张纸条从中抖落出来。
那个神秘的人给她回复了!
挽云期待着展开来看,纸条上的字却让她眉头紧锁。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佳人盈盈上楼去,明月皎皎照窗来。
痴痴心许兮,寤寐思服。不见佳人兮,思之如狂。
但求佳人怜顾我,若有期,月下逢。”
挽云费解:“这是什么意思?思慕我?想见我?”
她只和那神秘人靠留纸条交流了一些阵法论。
未通姓名,也未曾见过。
这是哪里来的暗恋思慕?
不会是恶作剧或是什么图谋不轨的陷阱吧?
这神秘人究竟是什么人,又意欲何为?
挽云攥着纸条从房间的左边走到房子的右边,又从右边踱步到左边。
她思来想去,还是相信对阵法论如此热诚的人不会是坏人。
她像以往一样收走对方的纸条,表示自已已经收到。
又夹了一张自己刚写的进去:
“花前月下寒露浓,不如期会未时午后。
春分后,廿二日,后山见鹿亭外相见。”
第二日,挽云留下的字条被人拿走了。
对此挽云心中早有料想,但是一想到明天要见陌生人,她就紧张焦虑起来。
挽云早早从藏书阁回到家中休息。
她要养精蓄锐,好好会一会那个神秘人。
不一会,挽云就陷入睡梦中。
又是那个反复折磨她的噩梦。
咽喉被无形的手扼住,可供呼吸的空气被一点点剥夺。
她想逃,身体却仿佛被千斤的石头压住,动弹不得。
黑暗中,烈火的灼热气浪拍打着房间的门,窒息的烟尘开始弥漫。
大火就要烧进来了——
挽云猛地坐起身来,冷汗浸湿了衣衫。
“是梦啊。”
她恍惚了片刻,披了件外衣,拨开轻纱床幔,坐到桌前,从壶里倒了碗甜水小口小口地喝。
睫毛像刚从冬眠中苏醒的蝴蝶,笨重地眨巴几下。
窗外的春光明媚,莺雀啁啾婉转,把她从黑暗阴湿的梦魇中带回现实。
太阳高高地挂在天上,阳光破窗而入,将晚云的影子投在散落的宣纸上,好心地用影子的位置提醒:
已经快到中午时分了!
挽云后知后觉,彻底清醒过来,心里哀嚎一声。
“完蛋!要迟到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这噩梦怎么偏生赶上最要早起的日子。
挽云抓起青色的罗裙穿上,边用素色的玉簪把披散的长发簪起来,一边侧身顶开门往外飞奔。
“今天午后未时,后山见鹿亭。”
她不会御剑御风,阿爹给的众多法器也不能在外使用。
后山遥遥,山阶漫漫。
她靠着双脚恐怕难以按时抵达,只求有好心的其他宗门弟子送她一程。
实在不行有脾气好的仙鹤也行。
挽云素青色的身影从尾舱阁楼里冲出来。
穿过中舱和船头的门廊,直直向湖水掠去。
这是一座临水而建的船舫,
有如烟柳丝为饰,如镜湖面作衬。
若是有炼器的修士看见挽云的住处,定会无比震惊。
这里正是玄霄宗失窃已久的空间法器“不系舟”内。
传闻这飞舟可一日千里。
当年流风剑祖连斩三剑不能破其防御。
没想到它竟然就在玄霄宗里,被当成日常居所。
挽云从湖面上跑过,
水没有打湿她的鞋袜,只是惊起圈圈涟漪。
她停在湖心某处,心中念诀,
睁眼已在一个简陋的竹屋里。
挽云掀开屋子门帘,准备出院子去。
抬眼便看见竹棚下有一只高大的仙鹤。
那仙鹤正在低头梳理羽毛,气质从容优雅。
“玉露!”
晚云惊喜万分,扑上去抱住她。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和金风一起去昆仑了吗?”
挽云揽住仙鹤的脖子,笑得眉眼弯弯。
“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走,我们到后山去。”
那只叫玉露的仙鹤,清越地叫了一声,俯下修长的脖颈让挽云翻上去,双翅一震,飞入山间雾霭中去了。
而此时此刻,重山之外。
后山的见鹿亭前已经有人早早来到。
有御剑飞行带起劲风刮过,
一人翻身踢剑,轻巧跃下,可此处只有空空孤亭一座,没有人影。
独孤一念挠挠头,有些纳闷。
“怎么没有人,难道我记错了?”
他掏出一张字条,仔仔细细再读了一遍。
“花前月下寒露浓,不如期会未时午后。春分后,廿二日,后山见鹿亭外相见。”
独孤一念宽心地想,这姑娘可能被什么事情绊住了。他打算先等一等,收剑入鞘,斜倚着亭旁的老松,掐着新学的剑诀玩。
但一想到待会那姑娘知道痴心错付,会呜呜哭喊,独孤一念就感到十分头疼。
大师兄怎么在藏书阁看书都能惹上桃花债?
大师兄是心善体贴,不想亲自出面伤害那姑娘。
可也不能让他的亲亲师弟来做这门苦差事啊!
挽云莫名打了个喷嚏。
“是谁在念叨我?”
她暗道奇怪,仙鹤飞在云中,她趴在暖呼呼的玉露身上。
飞行中袭来的劲风也被手链上的法器一一挡下,怎么想都不会受寒打喷嚏。
仙鹤鸣叫几声,似乎在疑问什么。
玉露是不一般的神鸟,开了灵智,能懂人言。
挽云同她解释此行目的。
“我先前在藏书阁见到一个很有趣的批注。
我夹了张纸条进去,回答了他的问题。他看到了,也留自己的见解给我。
本来是好好的,但却说什么要见我。”
玉露声调高而尖细地咯咯叫了两声,表示自己对此事的看法。
“对吧,你也这样觉得。
我和他只有讨论学问,怎么连面也没见过就妄言喜欢,太轻浮了。真不知道是什么回事。”
挽云边腾出手来整理自己凌乱的衣带和发丝。
“所以我就约他在后山见面,管他是什么牛鬼蛇神,我来会会他。”
见鹿亭边,独孤一念也在心中祈祷。
“希望这位女弟子别太暴躁。上次我被打了还不敢还手,回去被嘲笑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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