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云在院子里看着那身影化成天边一点,才回到屋里。
她心中念诀,竹屋的地上陆续亮起数个阵法,复杂地交叠在一起。
一睁眼,人已停在一片湖心中。
湖面如镜,将天边的星子照进水里。
挽云从湖面上跑过,水没有打湿她的鞋袜,只是惊起圈圈涟漪。
湖面上一座临水而建的船舫,有如烟柳丝为饰,如镜湖面作衬。
若是有炼器的修士看见,定会无比震惊。
这里正是玄霄宗失窃已久的空间法器“不系舟”内。
传闻这飞舟可一日千里,当年流风剑祖连斩三剑不能破其防御。
没想到它竟然就在玄霄宗里,被当成日常居所。
挽云素青色的身影穿过船头和中舱的门廊,快步登上上自己的阁楼。
夜明珠发出柔和的光,照亮少女的闺房。
挽云扑到床上,把脸埋进蓬松的被子里。
等到脸上的温度降下来,她才慢慢地翻了面。
她看着顶上垂落的床幔,心头塞满理还乱的少女心事。
挽云抱起床上照玉露模样缝成的仙鹤布偶,自顾自地分享。
“他一定是喜欢我的吧?这总不会是我的错觉吧?”
她又把玉露的布偶举过头顶,夹着嗓子学玉露的声音。
“说不定人家只是单纯的热心,你只是自作多情想多了。”
挽云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觉得自己只是答应下来去看看梨花,也不会显得太不矜持。
“反正我本来就想去看梨花,无论如何都会答应的。”
当然,要怪也只能是怪御剑的少年太过风流。一笑起来,意气风发,好像朗月清风入怀。
“坏了,是美男计!”
窗外悬着的风铃无风自动,清脆而悠扬。
这表示不系舟的禁制被触动了。
挽云感受到了灵气波动,惊从椅子上蹦起来。
“是阿爹回来了。”
廉贞道尊刚被掌门拉着加班加点处理完大阵枢纽二次破损的事宜,风尘仆仆地从湖心走回船舫。
忽然看见一个小脑袋从尾舱阁楼的窗里探出来,向缓步水上的廉贞用力地挥袖。
“阿爹!你回来啦!”
挽云提着裙摆噔噔地跑下楼去,扑到廉贞跟前,一把抱住他的手臂晃了晃。
“阿爹,挽云好想你啊。”
廉贞看着面前出落得雪玉可爱的女儿,心里多少有点感慨。
时间过得真快啊,好像挽云在襁褓里哭得咿咿呀呀还在昨日,转眼就长成大姑娘了。
要他说,芝兰就是个庸医。
从前说挽云活不过三岁,三岁了又说难过五岁。结果他磕磕绊绊地,还是把挽云拉扯这么大了。
挽云小时候的身体太糟糕了,让廉贞操碎了心。
或是因为早产儿,挽云天生就有多处经脉破裂,几度曾要夭折过去。
各个名医都说挽云活不过三岁。
廉贞不认命,天材地宝不要钱地喂进去,挽云奇迹般的平安长大了。
廉贞将女儿看的跟眼珠子似的,不许她随意外出,也不让她轻易接触外人。
溺爱女儿的廉贞道尊在这方方面态度十分的强硬。
无论挽云如何哭闹都不同意,只是一味地和挽云说:“外面的世界危险。”
但挽云的天赋惊人,在阵法的上的造诣一日千里。
廉贞设下的禁制很快就管不住她了。
那段时间里,挽云最大的乐趣就是偷溜出去玩。
研究不同树叶的纹脉或者观察蚂蚁搬家,然后带着被树枝划的红痕和不知哪里摔出来的淤青回到不系舟。
廉贞看着即生气又心疼。
他知道挽云是属于天空的,不能奢求鸟儿一直活在他的羽翼之下。他给挽云安排了一个千机林外门弟子的身份,建了个偏僻的院子做掩饰。
挽云喜出望外,隔天就见着她穿着外门弟子服,蹦蹦跳跳地往鹤栖山去了。
挽云对自己的脆身板很有自知之明,按照阿爹的嘱咐也老老实实地做小透明人。
早上去鹤栖山看书,傍晚在秋千上看云。
她不会御风御剑,也不能主动控制法器。
千机林以外的地方,对于她来说实在太远太远。
山太高,路太长,湖太宽。
她从不系舟里逃出来,又被困在千机竹林和鹤栖山以南的小小山林间。
幸运的是,有一只叫玉露的仙鹤飞进院子里来,愿意和她交朋友。
挽云借着玉露的翅膀,偶然可以任性地去到其他地方玩耍。
看着挽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廉贞也逐渐放心下来,专注忙于千机林的事务。相应的,他能陪挽云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
廉贞收起思绪,才把茶杯放下,胸口忽然火灼般烫起来。
他面色不改地与挽云告别:“阿爹回来看一下你就安心了。我在林里还有事要忙,你早点睡。”
“啊?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
挽云十分舍不得廉贞。
她已经很久没见到阿爹了,没想到这次竟然只见短短一面,阿爹就要走了。
“挽云乖,等你明天一觉醒来,阿爹就回来了。”
廉贞摸摸挽云的头,脚步急促地离开了不系舟。
廉贞离开不系舟,来到一片无人的静地。
他用指甲划破指尖逼出一滴血。
随着血液在空中凝成一个小小的印记,廉贞心口的灼热渐渐褪去。
模糊沙哑女人的声音通过印记传来。
“晚上好,蓝附子。这次你干得很漂亮。”
廉贞拧眉不耐地打断女人的话。
“曼陀罗,你烧得这么急是巴不得我暴露吗?”
那个被称作曼陀罗的女人低声笑笑。
“别那么凶,你吓到人家了。毕竟有了好消息,迫不及待要和你分享嘛。”
女人的语调一转,变得严肃起来。
“我已经和钩吻已经确认过了。没了微生家的秘法,那些人面对封印的破损已经没有多余的手段,只能拿命去填。”
“没想到我们的计划竟如此顺利。”
廉贞看了看指尖已经愈合的伤口,漫不经心。
曼陀罗一直对这一任蓝附子的散漫的态度很不满意。
“不,这一切都是上一任蓝附子用牺牲换来的。如果不是他把微生家杀干净了,现在的进展也不会如此顺利。我们要记得他的付出,尤其是你。”
“说吧,下一步要我做什么?”
“封印出了问题,他们肯定不日就要启动大阵加强封印。那时候就是动手的最好的时机。你想办法弄到他们启动阵法的具体时间,继续对各处的阵法枢纽暗中动点手脚。”
“动手?怎么动手?”
廉贞也很不满曼陀罗整日对他有所保留的态度。
“到时候,你会知道的。”
曼陀罗也不愿与这个讨厌的下线多言,她大笑着切断了链接。
“完成好你的任务。为了我大魔族的不朽伟业!”
曼陀罗切断链接,廉贞也不掩饰自己对对方的厌恶,嗤笑一声,也把血色的印记捏碎。
印记消失在空气中,找不到存在过的痕迹。
他这一生有很多的身份,但无论是千机林的廉贞还是魔族的蓝附子,都是身不由己的选择。
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为了女儿的平安健康而不择手段的普通父亲罢了。
他掸掸袖子上的灰,又变成千机林弟子们眼中那个不怒自威的林主。
风吹着竹林沙沙作响。
掩盖住了平静水面下暗流涌动的声音。
流风剑崖最近有点清冷,只有微凉的晚风常来光顾。
忽然远天的一颗星星突然向山崖上砸来,仔细一看,原来是御剑飞来的独孤一念。
“秦歌,挽云答应我了!”
秦歌本来都迷迷糊糊,准备睡着了,突然被独孤一念一嗓子吓醒了。
他看着独孤一念就跟返祖了似的,在屋子里大喊大叫又上蹿下跳。
不由得摇摇头,感叹年轻人的精力就是好。而自己早已青春不再,二十多岁就已经养成了早睡早起的养生作息。
独孤一念心情激动地撑在秦歌的窗沿,向他的恋爱军师事无巨细地汇报今天发生的事情。
今早秦歌的妙计似乎取得了不错的成果,让独孤一念对秦歌充满信任。
他急切地资询:“你说,这是不是说明她有点喜欢我!”
秦歌很为独孤一念高兴,但是他现在只想去会周公。他睡眼迷蒙听了一半,没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啊欠——对对对,她都答应你了,包喜欢你的。”
“秦歌!你不能敷衍我!”
独孤一念把要躺下的秦歌又从床上拽起来。
“挽云只是答应后天和我一起去看花,什么叫包喜欢我的?”
看来是没法睡个安稳觉了。
秦歌单手将上半身支起来,随手将散下的长发束起。
烛火摇曳,照着他的精致得雌雄莫辨的五官,有咄咄逼人一种的俊美。
他严肃的看着独孤一念。
“小念啊,那我就有话直说了”
独孤一念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紧张兮兮地看着秦歌。
秦歌长叹一口气,:“你哥我能帮你的就这么多了。”
“你哥我自己都情路坎坷,唯一的绝招也倾囊相授,已经没招。”
秦歌流畅地躺下,翻身并用被子蒙住脑袋,背对独孤一念,在被子里发出闷闷的声音。
“加油!自己的心上人还得自己追,我会在精神上大力支持你的。”
“你今早撺掇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独孤一念急了,伸手要把秦歌从被子里扒拉出来。
“你给我起来!你不是说你以前经验丰富,迷倒万千少女吗?”
秦歌抱着被子,缩进床板与墙角形成的狭小安全区里,狡辩起来。
“我曾经确实是迷倒万千少女,然后又有丰富的为情所伤的经历。”
他越说越理直气壮,两手一摊:“完全不冲突啊!这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去了!”
独孤一念感觉自己要被这个人气晕过去。
独孤一念越想越气,极力克制自己要往秦歌脸上挥的拳头。
一次次惨痛的经验告诉独孤一念:秦歌就是一个不着四六的大忽悠。
但他还是忍不住天真地相信他,次次都上当,当当不一样。
“上次,你给带了半夏师姐做的抹茶点心。结果点心里面被偷偷加了芥末,呛得我说不出话来。我忍了。”
“上上次,你骗我说老五要和大师兄决斗。还说什么他们一定会用上真本事,要是不去观战学习就太可惜了。”
独孤一念想起来就无比委屈。
“结果,那里根本没有决斗。我莫名奇妙地中了定身咒,在荒郊野外罚站了一晚上!”
“这!我也没有和你计较,但是——”
独孤一念一拍桌子。
“这一次,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可以临阵脱逃,弃我于不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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