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吾行被带回诊所的第三天下午。
空气里弥漫着草药温熬的淡淡苦香和符佑惊特意调制的、有宁神效果的花草清香。任吾行靠在床头,脸色依旧苍白,但比起在哈尔滨时那骇人的灰败,总算透出了一点极微弱的生气。
他手里捧着一本泛黄的旧卦书,目光却并未落在书页上,而是半阖着,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在凝神感知着什么。
连晁生刚给他做完检查,眉心微蹙:“肺部的炎症还没完全控制住,胃黏膜也需要时间修复。最近一个月,饮食必须绝对清淡,按时吃药,静养。”
“而且,不准给我碰铜钱。”
他的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但指尖搭在任吾行腕间脉门上渡过去的温和妖力,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任吾行懒懒地“嗯”了一声,没什么精神,却也难得的没有反驳。那场濒死的体验到底还是让他收敛了些许。
符佑惊正在窗边小声哼着歌,给一盆新移栽的、据说能净化空气的翠云草浇水,时不时担忧地回头看一眼任吾行。
巫厌则像一尊沉默的黑色雕像,靠在门边的阴影里,血红的眼眸低垂,不知是在假寐还是在守护。自任吾行回来后,他待在二楼的时间明显变长了。
就在这时,楼下诊所的门铃清脆地响了一声。
这个时间点,预约的病人应该都已经看完了。符佑惊放下水壶,有些疑惑:“咦?这个点还有谁?”
连晁生眉头微动,似乎感知到了什么。
巫厌几乎是瞬间掀起了眼皮,血眸中闪过一丝极快的光,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似乎有某种极其细微的波动一闪而逝。他站直了身体,目光投向楼梯口。
脚步声从楼下传来,不紧不慢,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既不是病人的虚浮,也不是普通访客的随意。
那脚步声径直穿过一楼候诊区,踏上了通往二楼的楼梯。
木质楼梯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来人终于完全出现在二楼走廊口。
那是一个身量高挑的女子,身着青色道袍,墨色的长发在脑后松松挽了个道髻,插着一根乌木簪子。她眉目间自带一股疏朗清气,又隐隐透着一丝不易接近的邪异。
她肤色虽苍白,但与任吾行那种病态的苍白又有所不同。身上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混合着一种极淡的、像是古老香火和荒野气息的味道。
她的目光在二楼几人身上扫过,先是掠过警惕的符佑惊,然后是面色平静却眼神微深的连晁生,在病床上看似虚弱无害的任吾行身上停顿了半秒,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最后,精准地定格在门边阴影里的巫厌身上。
嘴角缓缓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哟,”她语调调侃,“听说家里的病猫差点跑丢了?闹出这么大动静。”
巫厌血眸凝视着她,没有回答,但周身那种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似乎悄然缓和了一丝。
连晁生开口道:“言她,你怎么来了?”语气里并无太多意外,更像是陈述。
勿言她——这作女道士打扮的邪祟,这才将目光从巫厌身上移开,看向连晁生,耸了耸肩:“北边的事儿刚办完,顺路过来看看。正好,感觉到这边妖气鬼气乱窜的,还以为你这诊所被人掀了呢。”
巫厌冷笑:“搞得跟你自个儿不是邪祟似的。”
任吾行依旧捧着书,仿佛对眼前的来客毫无兴趣,只有在他身边极近的人,或许才能看到他唇角极轻微地、了然地弯了一下,又迅速抚平。
符佑惊连忙打招呼:“言她姐好!”
勿言她冲符佑惊随意地点点头,算是回应。她的注意力似乎大部分仍留在巫厌那里。她朝他的方向走了两步,停在一個不远不近的距离。
“看起来没缺胳膊少腿。”她对着巫厌,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语气依旧带着那点懒洋洋的调侃,“就是脸色还是这么臭,像谁欠你几百年钱没还似的。”
巫厌终于开口,声音是一贯的低沉冷淡:“多事。”
勿言她也不恼,反而又笑了一下,那笑容里邪气重了几分:“关心你嘛,老邻居。”
就在这时,任吾行忽然抑制不住地低低咳嗽起来,声音撕扯着,听得人心头发紧。
连晁生立刻转身去查看他的情况。符佑惊也急忙凑过去。勿言她的目光也顺势再次落在任吾行身上,眼神里的探究更深了些。
巫厌的视线也移了过去,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趁着这点混乱,勿言她极其自然地朝巫厌又靠近了半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极低的声音快速说了一句:
“外面有点‘不干净’的东西在附近打转,像是被什么吸引来的。晚上我去处理一下。”
说完,她便若无其事地退开,仿佛刚才只是随意站近了些。
巫厌血眸微闪,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算是默认。
勿言她这才满意地转向连晁生那边,扬声道:“行了,你们忙。”她说着,转身就要走。
“言她。”连晁生叫住她,“晚上留下吃饭吧。”
勿言她脚步没停,只背对着他们挥了挥手:“再看吧。走了。”
她的身影利落地消失在楼梯口,那阵混合着香火与荒野的气息也渐渐远去。
二楼重新安静下来。
任吾行的咳嗽渐渐平息,他重新靠回枕头上,闭上眼,仿佛疲惫至极。
只有巫厌,依旧站在原地,目光似乎落在勿言她消失的楼梯口,血色的瞳孔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微光。
巫厌和勿言她关系很微妙哟~懂得都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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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勿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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