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闹元春省亲,光耀耀钗黛展才
却说自贾妃获恩准省亲以来,贾府众人忙乱了几个月,园子的奢华绚丽之处不必一一细说,连贾母也细细地看过,无一处不妥,贾政上奏后,上亟准奏,转眼已从前年十月到元宵在即,自然正月十五就是贵妃省亲之日了。
这一日贾母等命妇尽皆按品服大妆,园内各处礼仪齐备,静得一丝声音也无,系皇家规矩之严,方显示无上尊贵。
等了半日,一众上了年纪或者体弱的人已困乏不堪,又是一番繁复礼仪,后面方出现一顶八个太监所抬着的一座金黄绣凤版舆,缓缓行来。
君臣有别,贾母王夫人等人连忙路旁跪下。就在这时,飞跑过几个太监来,扶起贾母、邢夫人、王夫人。而后版舆进大门、入仪门,走了一会子,品级高的太监跪请妃子下舆,又有昭容、彩嫔等侍奉之人引元春下舆。
元春已近十年没有回过家,心情激荡,思念亲人之心极盛,虽可传口信,可又怎是寥寥数语可尽述的呢。
原来贾政、王夫人育有二子一女,长子贾珠生的文质谦和,十四岁就进了学,可惜不到二十岁就死了,好歹娶妻生子,元春则只比贾珠小了岁余。因贾珠早亡,元春大宝玉许多,长姊弱弟,疼爱宝玉之心却也如同王夫人一般。
然贾政不问庶物,宝玉体弱,向来为贾母所溺爱;王夫人憨愚痴心,疼爱宝玉,既无管家之心,亦无管家之才,不便越过贾母管理宝玉大小事务。是以元春一片淳淳之心对宝玉有如母子,既疼爱宝玉,又望对宝玉严加教导。
从小时元春就手引口传,教授宝玉读书,宝玉三四岁就有数千字在腹内了。元春又深知不可过严,毕竟当年贾珠生病,虽有书生弱气的缘故,也未尝不是为了读书逼迫自己太紧,反而让贾政王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尤其是王夫人,当初几乎死了大半条命。是以元春格外看重这个一母同胞的幼弟,亦是前日贾政使宝玉题撰的原因。元春今日赏玩园子,不由得仔细品评一番。
不多时进入内室,元春与家人相见,众人俱是垂泪不已,尤其贾母王夫人,执手相看泪眼,反而呜呜咽咽说不出话了。
方是元春停住,反道:“当初既送我到那不得见人的去处,好容易家来,不说说笑笑,反又哭起来,一会子我去了,又不知道甚么时候再来!”话里禁不住带出来两分怨恨来。
原来元春少年离家,本来是家里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可到了皇宫,名为女官,实际不过是高级点的伺候人的奴才,旁人只知天家富贵,哪知她心底的苦楚!连家里人也是只顾着自己作了皇妃的尊荣,何曾有过和她一样的心酸呢。
王夫人只是讷讷无话,听此言,泪不由得落了满脸。
贾母虽心中含愧,可面上没有表露分毫,只当听不懂话里的意思罢了:元春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说是一入宫门深似海,只是寻常人家的媳妇又岂是好作得的,从她进了门子作重孙子媳妇起,到如今自己也有了重孙媳妇,什么样的事没见过,什么样的事没经历过,有时越是普通人家的媳妇,那说不出的苦楚才多,倒不如天家体面了。
况且元春心气也高,可是论正经出身,贾政不过是工部一员外郎,多年未获擢升,真议起亲来,恐怕还不如迎春惜春,倒不如以荣国府大姑娘的身份进宫去博一个前程。
然而除此以外,贾母还有一个没有对任何人说出过的忧虑:都说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贾母也明白这个道理,贾府这几年确是不如以前,须得好好计划。
现如今天下虽有小小纷乱,可大抵太平,并无寸功可立,宁荣二府也和众多武将勋贵人家一样,这些年也在家族里办学堂养门生,期望家族中的子弟将来能以科举入仕,几代之后便大有可为。
原本从贾敏与林家结亲便看好了当时祖上曾为列侯的林如海,亦系书香鼎盛之家;可惜自家并无入仕的苗子,后来好容易出了个贾珠,特特和国子监祭酒家联姻。偏偏又英年早逝;现如今更连林如海都死去了,而大儿子贾赦与宁府那些人则愈发混了,虽都不是大事,倒也让人忧虑,二儿子贾政守成有余,于仕宦一道上并无什么指望,贾兰年纪又甚小,长成都未可知,只有宝玉,好歹有几分读书的材料,又满身的灵气,言谈举止又像极了仙逝多年的国公爷,贾母甚爱之。
如今元春封妃,的的确确是解决了贾母的心事:若无意外,贾府还可延续至少十年辉煌,到那时,宝玉兰儿已长成,不愁贾府以后。
贾母正在思索间,元春已经平复好心情,又召薛姨妈、宝钗、黛玉进来看过,果真薛林二人与别人不同,容貌如姣花软玉,行动处见之忘俗。又见宝玉,贾政,一番亲密问话不提。
而后盛筵齐备,贵妃游幸,提点虽是皇家的规格,亦不可奢靡太费,又亲自给园中赐名,笑道:“我虽然读过几年书,可惜不长于吟咏,大家素日里是知道的,不如妹辈各展其才,各题一匾一诗,万万不可为我之微才所缚。”大家各自答应,迎、探、惜三人分别擅长棋、书、画,正如同贴身丫鬟司棋、侍书、入画的名字一般,倒也雅致,若算上元春带进宫的丫鬟抱琴,贾府四姝可以说是春兰秋菊,各有所长,真是大家风范、豪门贵女。然即使探春之文采出于姊妹之上,亦难与薛林二人争衡,李纨亦虽系金陵名宦之女,然父李守中信奉“女子无才便有德”,并不令其十分读书,只以纺绩井臼为要,因此众人都有几分塞责之意,勉强凑成。
元春看毕,赞赏一番,发自内心道:“终究是薛林二妹之作与众不同,非愚姊妹可同列者。 ”众姊妹亦非心性狭小之人,大家一笑而过而已。
只有黛玉似有几分闷闷不乐之意,原来那有才的人,天生便渴望大展其才,不然便恍若明珠蒙尘心中郁郁,今见元春只命作一匾一咏,便也罢了,连那首被元春夸赞的五言律只是一般之作罢了。
湘云黛玉等人皆有急智,而宝玉向来有几分歪才,有时痴痴傻傻正经分内的作不成,有时又诗性大发倒也有几分意思,现下宝玉急的就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偏偏元春最看重宝玉,只待宝玉作成。
彼时宝玉刚作了“潇湘馆”与“蘅芜苑”二首,正作“怡红院”一首,起草内有“绿玉春犹卷”一句。宝钗转眼瞥见,便悄然提醒宝玉道: “你姐姐不喜‘红香绿玉’四字,改了‘怡红快绿’;你这会子怎么偏用‘绿玉’二字,蕉叶之说也颇多,再想一个字改了罢。 ”原来宝钗虽性情温和,平素立志不以读书为要事,可亦与黛玉同,怎能安心做个“闭嘴的葫芦”?看见宝玉庸才,倒也叹息。
宝玉见宝钗如此说,那额头的汗珠都急了出来,道: “只是这会子,我如何想出什么典故来。 ”宝钗忍不住笑道: “你只把‘绿玉’的‘玉’字改作‘蜡’字就是了。 ”宝玉道: “‘绿蜡’可有出处? ”宝钗见问,只是嘲笑道: “亏你今夜如此,等将来金殿对策,统共你还记得什么!钱珝的咏芭蕉诗,头一句就是:‘冷烛无烟绿蜡干’,你都忘了不成? ”说毕心中亦是感慨万千。
宝玉听了,恰如醍醐灌顶,笑道: “该死,该死!现成眼前之物偏倒想不起来了! ”忙称宝钗为“一字师”。宝钗怕他耽延工夫,遂抽身走开了。
宝玉只得勉强续成,共有了三首。此时黛玉走来,见宝玉独作四律,冥思苦想不得,何不代他作成?对宝玉道: “你只管抄录前三首,赶你写完那三首,我也替你作出这首了! ”此情此情,恰如关云长温酒斩华雄之豪气干云,非有能之人不能为。
说毕,黛玉低头一想,早已吟成一律,写在纸条上,搓成个团子,掷在宝玉跟前。此首作的虽快,可比宝玉所作的三首高过十倍,真是喜出望外,宝玉遂忙恭楷呈上。元春看过,以为宝玉大有进益,惊喜点黛玉所作“杏帘”一首为前三首之冠,黛玉虽得以展才,心中亦有几分遗憾众人皆以为宝玉所作。
元春又命探春另以彩笺誊录出方才一共十数首诗,传与外厢。贾政等众人等看了,都称颂不已。
而后贾蔷带领十二个女戏演出,分别是《豪宴》、《乞巧》、《仙缘》、《离魂》 ,元春虽然是随意一点,可点完后心中似有所感,小戏子们各拿出百倍的能为,舞尽繁华之态,其中有个龄官尤为出彩,过了一会果然太监拿着贵妃赏赐之糕点出来单赏龄官,命随意作两出戏也罢了。
喜的贾蔷连忙接了,忙命龄官叩头,又命龄官作《游园》、《惊梦》,谁知龄官自认非本角之戏,执意不作,只作《相约》、《相骂》,贾蔷亦是无可奈何。元春得知之后,倒合了她的心事,比起前番暗生不祥之作,倒也更佳,因此喜悦道:“这都是他们有本领的人自来的一样脾气,不可怪罪了。”
此后筵席将毕,赏赐一番不必细说,众人谢恩一番,执事太监启道: “时已丑正三刻,请驾回銮。 ”原来时光短暂,欢聚已毕。
元春听了,不由得满眼又滚下泪来。却又勉强堆笑,紧紧拉住贾母、王夫人的手,众人依依惜别之心不消细说,元春只是满腔的担忧不舍,再四叮咛家人,无非天恩浩荡,善自保养之语,又交代不许奢靡。
贾母等人不知何岁还能与元春相见,已哭的哽噎难言。
终究时辰已到不可违制,元春虽不忍亦无可奈何,复归皇宫里去了。
[可怜]来了来了,回来了。这章好碎,抓耳挠腮地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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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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