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山镇地处山衡以南,赤水以北,虽并非荒芜之地,因地处偏僻,凡人极难跨过赤水,故而并无除妖师走动。
其地冬暖夏凉,土壤肥沃,作物长势大好,正值人间水淡之际,照理来说,此地亦不会连日大雨。
可如今,雁山镇连日的倾盆大雨浇坏了作物,镇中居民便自发剪裁红纸,请扫晴娘。
我问:“扫晴娘是哪位仙?”
我在仙界这百年却从未听过“扫晴娘”一名,按理来说,凡人能记得的神仙,比如西王母、女娲、伏羲、风师雨伯、嫦娥尔尔,都是仙界尚有其名的仙,断不该是这般籍籍无名的。
仙娥道:“是凡人构想的神仙,扫晴娘手持扫帚,可扫去乌云,请来晴日。”
那便情有可原了。
她又道:“我曾听闻这位扫晴娘在仙界是有原型的,不过我资历浅薄,也并不知晓是哪位神仙。”
她这千年的修为都不知,更何况我这只有百年修为的仙。
我道:“原来如此。”
她道:“这雨来势蹊跷,虽并非雨伯所为,但西王母娘娘派人去查过,这雨的来历……约莫与雨伯有干系。”
据我所知,天上这一帮神仙,能够降雨的除了雨伯,便只有我爹,但降雨也只是我爹的副业,他的主业应该是控云。
“三年前,雨伯曾在人间收过一弟子,并授他降雨之术,但这弟子是何人,如今在何处,不得而知。”
我闻言微动,想起那日去昆仑山曾遇到风师雨伯,风师曾无意间说过,雨伯从前曾收过一名弟子,不过后来不知何缘由,半途将那弟子丢下了。
我问:“妖物作祟呢?”
仙娥道:“这雨中时常飘着淡淡的香气,引镇中年轻女子往雨中去,后来失踪者多了,全镇的人一起寻找,最终在后山找到了堆叠在一起形容枯槁、脸颊凹陷的女子干尸。”
“他们之中有的相识,有的却并不相识,也并无共同之处,若说有,那便是……神色都无比安详,死之时还并未来得及害怕。”
我凝眸微微思索,能叫他们放松警惕,想来当是熟人所为。
仙娥又道:“女仙此番去,找出妖物后来,将其就地正法即可。”
如今三界和平,杀妖是需要弑妖令的,防的就是我这种想把世间所有妖杀了的神仙。
我问:“若是人所为呢?”
仙娥道:“就地正法,若是人所为,造下太多杀孽,便不能称之为人,而是地狱中的恶鬼。”
她又道:“这几日雁山镇雨停,许是调查之事被妖物觉察,但索性也并无女子再死去,但约莫过不了几日又会下雨,等下雨,女仙再去罢。”
我答:“好。”
我又问道:“雨伯可知此事?”
仙娥摇头道:“不知,若此事当真是雨伯弟子所为,雨伯亦会受到罪罚。”
说完,仙娥朝我行了个礼,做了告别之态:“若是有事,女仙可再问我。”
我颔首:“好。”
斩妖除魔对我来说,并不算是什么难事,往日我修仙初入门,时常下山历练。
不过后来懒了下来,且人间去多了,深觉其中许多凡人内心丑恶,见之妖物亦如照镜子,也死不足惜。
等这几日后,段灼脸上的伤好些,那时我与他一起去。
倒也并非因为别的,只是这鼻青脸肿的模样,实在是会给我丢脸。
*
两日后,我与云恒通灵,却也不曾接通,我准备去看看她,谁知她殿中的仙娥来了。
我细看,这位仙娥我更眼熟些,想来都是跟在云恒身边的。
她行礼道:“见过封镜女仙,女仙所问之事已有答案。”
她与我娓娓道,这个故事要从许多年前才是说起。
魔界初定,狼妖一族还是魔界的掌权者。
而那时,如今的魔尊还只是小蛟龙,他是龙与人的杂交品种,母亲生他虚弱离世,父亲伤心远走,销声匿迹,只留下他一人在族群中生活,因魔力低微,他在族中并不受待见,甚至有时还会被欺辱。
终于有一日,魔尊受不了族人的侮辱,年幼而遍体鳞伤的他逃了出来,四处受难,险些殒命,被段灼的母亲凌月无意间施舍了些吃食,这才活了下来。
那时凌月还是妖狼一族的公主,善良貌美且身份尊贵,是他这只小蛟龙可望不可及的。
由此,她成了魔尊的白月光。
母亲逝去、父亲远走、族人欺凌这般种种的仇与恨始终压在他心头,年幼时的魔尊并未得到过任何人的爱。
故而魔尊发誓,有朝一日要踩在这些人的头上,成为这世上地位最高、最尊贵的妖。
后来魔尊坐到了如今的位置,然修炼邪术得反噬,魔力暴涨致使他魔性难以抑制。
年幼时从未得到过爱,加之魔性入侵,魔尊无法感知外界的一切感情,成了一个嗜血残暴、冷酷无情的君主
且为了防止被反噬,他需要别的东西来压制魔性,那便是情-欲,故而魔尊有许多侍妾。
魔尊坐上这位置前,曾屠戮狼妖一族,凌月勉强活了下来,成了魔尊的侍妾。
他对白月光与对其他侍妾终究是不一样的,他会对她好一些,要什么就给她什么,只是凌月总是冷眼待他,魔尊在她那处并未讨到过多少好处。
那不废话,难道你灭我一族又纳我为妾,我还要陪你笑不成?
在我看来,凌月没趁机杀了他都算仁慈。
听到这里,我就觉得不对劲了,段灼既然是他与白月光的孩子,他怜爱白月光,那也应当会对段灼好才是,可通过段灼的梦呓,我知晓魔尊对他并不好。
中间如何,那仙娥便没有再讲,只是又道。
在将段灼送来仙界后没多久,她不知为何突然转了性,变得古怪,阴毒狠辣,时常会与魔宫中的侍妾争斗,许多侍妾都记恨她。
魔尊偏爱她,她身上若是有伤,别的侍妾便会受到惩罚,由此侍妾们便更恨她一些。
直到前几日,凌月死在那些侍妾手中。
抱着白月光的尸体,魔尊终于发疯了,将那些曾经与凌月作对的侍妾全都杀了,如此魔宫中的侍妾几乎少了一大半。
那仙娥讲完后与我道:“大致如此,其中的真假,需女仙自行判断。”
这样的故事叫我有些惊讶,想着那日段灼的样子,我总觉得虽然魔尊疼爱他母亲,但他在魔域中确实未曾过上几天好日子。
且我还想知晓,他母亲究竟是为何转性?
见我若有所思,仙娥便打算作辞,我又问她。
“云恒如何了?”
仙娥闻言神色担忧,与我道:“回女仙,我家女仙一切都好,只是身子还有些不舒服,想来过几日便会好起来。”
我问:“云恒究竟是什么病?”
“若是女仙想知晓,还是自己去问我家女仙罢。”
说罢,她便离开了。
这时我骤然明白了云恒上次与我说的话中,究竟有何不对的地方。
若是真如她所言,是蟠桃吃多了灵气冲天导致,她应当是在宴会上便吃了许多蟠桃才是。
至少我在之时,云恒并未吃蟠桃。
她是在金池宴场时,就感觉身子不舒服,如此来便说不通。
不过我想,她若是在我与段灼走后,才吃的蟠桃,却也不是不可能。
思来想去,我决定通灵问问,不是问云恒,而是问那日与我说云恒身子不适的女仙,她名玉露,好在名字我是记得了。
仙界中的仙,只要知晓其名讳,便可通灵。
只是我从未与她通灵过,平日里见面说的话也寥寥无几。
灵通接通后,那头的玉露似乎有些惊讶我这样与她不熟的仙竟会与她通灵:“封镜女仙?”
其实我不是很习惯与旁人接触,寒暄起来都有些僵硬,我问道:“不知玉露女仙近来可好?”
玉露道:“一切都好,封镜女仙可还好?”
我道:“一切都好。”
再往后便是沉默,或许她在等着我问她些什么,而我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不知这般问是否唐突。
玉露好似感觉出了我的尴尬,轻轻一笑,先开口道:“不知封镜女仙寻我有何事?”
与云恒关系不错的女仙性格都十分洒脱,她给了我台阶,我自然顺着下了。
我道:“我想问女仙,那日在金池宴场中,云恒可有吃蟠桃?”
玉露似在回忆,她沉默了一会儿道:“想来是有吃的,我与她还有其余的几个女仙都吃了些,封镜女仙问这个作何?”
我道:“随便问问,叨扰女仙了。”
玉露道:“倒也无事,左右闲着,聊两句也好。”
我与她又说了三两句话后,这才挂断了通灵音。
想来真的如云恒所言,是我多虑了,我与她相处百来年,我该相信她才是。
我垂眸摩挲着掌中比回来那日淡了些的红疹,如何我都有些想不明白这究竟是碰到了谁才会产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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