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破晓。
段灼走后不久,我便醒了,几个魔侍敲门道。
“君上让我们几个将姑娘请到主殿寝宫中,往后姑娘不必睡在这处,而是与君上同住。”
由此,我的觉醒了一大半。
我:“嗯……啊?你说和谁同住?”
魔侍又温声重复了一遍:“我们君上。”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们对我的态度似乎比之前好些。
我问:“璃雪呢?”
魔侍一怔,道:“公主回去了。”
“为何?”
魔侍叹了口气道:“姑娘还是别问了,这整个魔宫都是君上的,君上自然想要谁留下,谁就能留下,想要谁走,便能让谁走。”
我看他看我的神色,就像是如今我受了段灼多大的恩惠似的。
像是在说,我该知足。
他们脑中一定在脑补着我给段灼下了什么**汤,我与段灼有着怎样的经历。
我问:“我可以不去吗?”
魔侍的神色有些震惊,我大概读懂他神色中的含义是,与我们君上同住可是天大的恩惠,别的妖求都求不来,你竟然不要?
我问:“段灼可有妻妾?”
魔侍摇头,神色骄傲:“君上后宫并无一人,再说,我们君上从来不是贪图美色之人。”
我:“……”
这么说,在这个魔侍看来,我是很丑吗?
我道:“可是我不想去。”
魔侍闻言,道:“姑娘不去我如何跟君上交差?”
我道:“可是我睡觉踢被子,你们君上会受不了,介时在寝殿中对着你们一干人发脾气我可不管。”
那魔侍道:“我们君上从不睡觉,更不会与你睡在一起!”
我:“……”
魔侍看着我不说话了,骤然直勾勾跪在地上,那浑身上下颤抖的模样……与璃雪见到段灼近乎如出一辙。
我身后的影子压过来,我回头看着段灼。
其实我已经猜到了。
段灼看着我道:“莫说踢被子,就是将我踢下去,今日你也必须去。”
我:“……”
我真不知道段灼究竟图些什么。
段灼说罢,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魔侍。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段灼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叫人畏惧的气息。
那魔侍颤颤巍巍开口:“君……君上。”
段灼紧闭的双唇微微张开,他沉声道:“谁让你这般与她说话的?”
段灼这么一句话下去,那魔侍早已汗流浃背。
她是谁?
我?
我不记得这魔侍与我说过什么难听的话。
或者说,他说难听的话了吗?
段灼将我抱起来,双腿骤然离地,使我下意识环住他的脖颈。
本就柔软无骨的身体像是要镶嵌在他怀中,我的头贴在他的胸口处,听着他的心跳声。
想来今日后,便会流言四起。
段灼抱着我,从小黑屋走到主殿寝宫中。
第一日来的时候我还没感觉,如今听了无数下段灼的心跳声后,我心中不禁感叹这魔宫真大啊。
我问他:“你就不能用瞬移的方式,将我带过去吗?”
段灼道:“为何要用?”
这一路上,我感受到了无数看过来的视线。
我咬牙切齿道:“你说这是为何呢?”
我怀疑段灼明明知道原因,但是他装傻。
段灼不答,又说起别的:“师尊好像很关心璃雪。”
想来是听到了方才我与那魔侍的对话。
我斟酌道:“因为璃雪人挺好的。”
段灼停下脚步,用一种很奇怪的神色看向我:“璃雪是妖,师尊觉得她好,那师尊觉得我好吗?”
我直言:“你不好。”
段灼自嘲似得笑了两声,似乎在笑自己自作多情。
我小声道:“我也不好。”
“自小我爹我娘就告诉我,这世间万事万物,仙、人,亦或是妖,好坏出自性情而非出自三界区分,可我偏执,我就是觉得这世上的妖都是坏妖。”
“所以我也不好。”
我不知自己为何会突然说起这些。
段灼轻飘飘道:“这些都不是你的错。”
我喃喃:“是吗……”
我与段灼便并未再说些别的,他一路抱着我到寝殿,路上许多魔侍见到我与他纷纷跪下行礼,不过当然是对段灼行礼。
行至寝宫,段灼将我放在软榻上。
不过,段灼这样的做法叫我不解,为何突然要放我出来。
我问:“为何一定要让我住在这里?”
段灼一怔,而后道:“疗伤。”
“气息混杂,不利于养伤。”
说得跟真的似的。
说得好像真的能养好一样。
我道:“那真是多谢你了。”
段灼唤了几个女侍进来,“师尊想要什么便与他们说,我还有事。”
我看得出来段灼是关心我的,可他的关心与他本人一般闷。
也叫我摸不清头脑。
说完,段灼便走了。
我侧过身来裹着榻上的被褥睡觉。
这床柔软,被褥温暖。
我睡了很久,也睡得很熟。
我又梦见了那只小狼妖,是被火烧过之后的模样。
我走过去,轻轻抚摸着那些被灼烧过后,剩余的小绒毛,小狼妖的眼泪落了下来,我与他小声说着。
“对不起。”
梦醒了。
我睁开眼段灼便在我身边,他神色幽幽地看着我,眸中倒映着我的模样,倒映着我脸颊处干涸的泪。
他的指尖拭过我脸颊上的泪痕,问道:“师尊怎么了?”
我与段灼之间维持着一种近乎于小心翼翼的平衡。
他一方面表现出对我的恨,另一方面却又不经意表露出对我的关心。
我问他:“可以让我看看你的原型吗?”
段灼愣住了,与我说话的声音冷了些:“不可以。”
我问:“为何?”
段灼看着我道:“我为何要顺着师尊的意?”
我问他:“那如何你才肯顺着我的意?”
“没有如何。”
我与段灼又一次不欢而散。
段灼去主殿中处理事情,纵然是夜里,也并未回来与我同住。
那些魔侍说段灼从来不睡觉,想来是真的。
不过我清楚,不睡觉不是他的习惯,毕竟在碧水瑶台中时,他与我那些凡人弟子一向同吃同住。
我想,许是段灼太忙了才没空睡觉。
他走了没一会儿,我便追了出去。
魔宫大到我有些迷路,感觉每条路都一样,每条路都能通向同一个地方。
不过我有我的办法。
我微微勾起指尖,从前那根串联着我与段灼的金丝红线如今还系在我的指尖上,我能跟着这个找到段灼。
我跟着红线行至主殿外,远远地便看见了殿中还在翻阅着什么的段灼。
我悄然靠近,直至我手中提着的灯笼罩在他身上,他才缓缓回头看向我,神色中带着些许难以察觉的惊讶。
他问我:“师尊为何不睡?”
我反问他:“你为何不睡?”
段灼将自己手中的纸张递到我面前,道:“我还有些事并未处理好。”
我接过看了看。
“……”
好像是两个魔域中某个片区的王因为一小亩地究竟是你的还是我的在争执,于是求请魔尊定夺。
其实我看来并不是什么大事。
我又翻了第二册,我想恰好是我看的第一册并非大事,说不定后面这几份就是了。
第二册,某个片区的王被妻子打了,要求和离,但是妻子不同意。
我:“……”
我真心实意问段灼:“这就是你所谓的大事?”
段灼点头:“嗯。”
他的神色叫我看出些忧愁来。
我想,段灼从前便不与旁人接触,因此这些事于他而言,是大事,亦是难事。
我将第一册翻到最下面,看到了段灼的答复。
“归我。”
我:“……”
我翻开第二册,最下面写的字更是叫我瞠目结舌。
“杀之。”
我:“?”
我指着这处问他,“这里批注的‘杀之’是要杀了谁?他的妻子?”
段灼看着我道:“他。”
“?”
大抵是段灼看我神色不对,于是他改口了:“杀他的妻子。”
我:“???”
说实话我并不赞成杀任何一个人,且他这个处置的方法是有问题的,不过说到底,段灼如此不通人性也有我这个做师尊的责任。
我问:“为何要杀他?”
段灼道:“聒噪。”
哦。
甚至和这个事情并无关系,不过这么一想确实是段灼能够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
不过确实是聒噪。
我翻看第二册之时,也觉得惊讶。
这位地方的王并未简短说明白究竟是一件什么样的事,而是将事情的经过穿插在长篇大论的哭诉、抱怨之中,其中还有些他与妻子是如何认识的,经历过什么,又是谁先喜欢上谁尔尔。
我也是从这长篇大论中仔细阅读,才能找到这事件的关键。
若我是段灼看到这些,我脑子里也只有“杀之”二字。
我有些认同道:“其实你说得对。”
“不过话说回来,不能这样。”
段灼问:“那师尊以为,应该如何?”
“他们二人既是夫妻,便不能将两个人的事看做一个人的事,详知因何而打。”
“且我从他这字里行间亦能看出对妻子的喜欢,派人调解便可。”
我说这些妖也是,这样的事也敢给一个未曾经历过太多世俗之事的半大小子处理,也是心大。
段灼若有所思:“我明白了。”
不过究竟是不是真的明白,我就不知道了。
我问:“所以就是为了这些,你所谓的重要之事?”
段灼却摇头道:“并非如此。”
“那是为何?”
段灼看向我,神色复杂:“事务繁忙,且并我无睡觉的习惯。”
我拆穿他:“从前你是要睡觉的。”
段灼问:“师尊如何知晓的?”
我记得那南海明珠还存放在我的随身空间中,于是我将那物拿出来了。
段灼看到南海明珠的神色告诉我,他也记得此物。
我道:“此物能够看到过去的影像,故而我知晓你从前会睡觉。”
段灼埋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而后我看着他那张苍白的脸愈发红润,我也意识到了什么,因为这其中有些……段灼自-渎的画面,方才我急于证明,一时间竟忘了还有这档子事儿。
段灼与我都沉默了。
过了许久以后,段灼道:“原来师尊给我此物是这个作用。”
我解释道:“我给你此物,并非是为了监视你。”
段灼看向我的神色更加奇怪了,他道:“我并未说过,师尊给我此物,是为了监视我。”
我:“……”
“最初我并不知晓南海明珠的作用。”
段灼点头,但看着我的神色告诉我,他显然不相信我的话。
“嗯。”
我自暴自弃:“随你如何想的。”
毕竟段灼如何想对我而言并不重要,只要我不承认,就没有这么一回事。
“那你的事都处理完了,该回去睡觉了吧?”
段灼却还是道:“我……不去,还有事没做完。”
我问:“何事?”
段灼不说话了。
我又问:“桌上的册子你不是早就看完了?”
段灼看着我,不说话,只是他红到耳根的肌肤却出卖了他。
纵然不说,纵然是万般不情愿,段灼如何沉默不语,他的情绪总会在某个地方溢出来。
或者说,是我太过于了解他了,故而知晓。
我问:“你是不是不想与我睡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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