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咕噜咕噜地转了三天三夜,从偏僻的山间小路,到宽阔平坦的大道,进了城区,还有各种酒楼和商铺,窗外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无时无刻不在吸引王蓝蓝的目光。
马车里除了王蓝蓝,还有一个被李真橙安排过来照顾王蓝蓝的婢女,叫翠微,翠微人如其名,穿着翠绿色的衣服,梳着漂亮的发鬓,心思也像夏天的荷叶一样细腻,她轻轻地撩开窗帘,恭敬地解释:“女郎,我们到南阳城内了。”
“把帘子关上吧,没什么好看的。”因为帘子外面有一个讨厌的人,王蓝蓝一点都不想看到那位表哥,就是他把自己拐来的!
“是,女郎还有什么吩咐?”翠微问。
“没,噢,有吃的吗,我肚子又有点饿了。”差点忘了,裙子里还有一只嗷嗷待哺的小鸟,看婢女走了,王蓝蓝撩起裙子,一只色彩斑斓的小鸟正在啄马车的地板。
“咕咕!”咕咕鸡歪头,恋恋不舍地看了眼地板,又蹦蹦跳跳地展开翅膀,抱住了小主人的鞋子,是的——这只鸟还不会飞。
“咕咕鸡,谢谢你陪我。”王蓝蓝摸了摸小鸟的脑袋,心里有很多话想说,还有很多疑问,像乌云一样盘旋在她的头顶,只有抚摸毛茸茸的小鸟,才能感到温暖。
嘟嘟——是那个婢女回来了。
王蓝蓝放下裙子,冷冷地说:“进。”
翠微是一个非常合格的打工人,她笑脸盈盈地提着食盒,弯腰进来,伺候女郎就餐。
“不要你喂我,你,你先下去吧。”这个婢女再不下去,王蓝蓝就要控制不住脚下的鸡了——咕咕鸡是个大吃货!
“咯咯哒!咯咯哒!”咕咕鸡吃得很快,也不知道他那小小的肚子是怎么装下这么多东西的,上辈子,他是只小猪吧!
一想到这里,王蓝蓝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骑在马上的李真橙听到了,好奇极了,问:“表妹,你在笑什么?”这一路上,表妹简直比他爹还要冷酷,不搭理他就算了,也不肯换舒服的衣服,还把自己赶出了马车,脸色臭臭的,一点也不高兴。
王蓝蓝面无表情,任何人被一个自称是表哥的坏人迷晕,一睁眼看到的就是这个把自己迷倒的坏人,谁会高兴起来?
“表妹,你,到底在笑什么?”他真的很想知道。
王蓝蓝还是不说话,李真橙还想说些什么,一个侍卫骑马上前通报,说三爷,南宁府已经到了。
李真橙收起了玩笑的表情,一本正经地问道:“噢,通知公主,还有老爷了吗?”
侍卫点头,“三爷,已经通知了,公主派了琴姑姑来接应女郎。”
“辛苦你了,下午和兄弟们去饭馆里休整休整,晚上再来值班。”李真橙下马,侍卫也跟着下马,他一挥手,侍卫就退下了。
马车进了南宁府的侧门,在一扇洞门前停了下来,车外的翠微掀开帘子,扶着王蓝蓝的手下车,马上给她披上了斗篷,怕女郎受寒。
虽是冬天,这宅府里却不清冷,青松、翠竹、红梅、白雪,还有闪闪发光的瓦片,洞门前,还站着两排面容姣好、身着彩衣的姑娘,真是个繁华似锦的地方。
难怪村里那么多人都想来这里见见世面,王蓝蓝又想起倒在地上的琪儿妹妹,她才十四岁,比自己小一岁...对了,李氏去哪了?
王蓝蓝一下子就握住了翠微的手,她还没有说话,翠微就笑着问女郎是不是在担心那只鹦鹉?
“鹦鹉?”王蓝蓝皱眉,鹦鹉是什么东西,她什么时候有鹦鹉了?
翠微:“女郎,那只彩色的鹦鹉已经让晓蓉带去珍禽圆喂食了,午间饭过后,就给女郎送来。”
王蓝蓝哦了一声,她下车的时候看到有个婢女拿了笼子过来,原来是把咕咕鸡关了起来,她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那个女人呢,我的继母,她去哪了。”
翠微也有皱眉的时候,不过只有一霎那,眨眼间,又笑盈盈地说;“我们会好好安排女郎的继母的,女郎不要担心。”
王蓝蓝也不说话,扫了眼门前的两排人,目光落在为首的一位女人身上,她看上去像一位女主人,因为,她并没有向王蓝蓝请安。
“女郎,请跟我走。”琴姑姑走在最前面,王蓝蓝跟着她走。
富贵人家的走廊都雕着花,还有池塘,一棵枯树上,还挂着三五只彩色风筝,偶遇洒扫的仆人,都恭恭敬敬地低头弯腰,等客人经过。
走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她们一行人来到了梅林掩映的一座阁楼,这里就是南阳公主和老爷住的地方。
琴姑姑拉开帘子,让王蓝蓝进门,王蓝蓝说了一句谢谢婶婶,琴姑姑笑了,说女郎不必客气,她只是一个丫鬟奴才,女郎可以称呼她为琴姑。
“琴姑。”王蓝蓝点头,记住了这个人。
她们进门后,又穿过一个客厅,绕过壁橱,来到后院,后院明显更暖,花草也多,里面坐满了人,一看到王蓝蓝来了,她们都起身,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只有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太太坐在躺椅上,泪眼婆娑,她看着王蓝蓝,那双和她女儿相似的眼睛,不禁悲从中来,忍不住呼唤:“我的儿,快来!”
这个老人就是——南阳公主?王蓝蓝顶着各色各样人的目光,走到了老太太前面,她不知道说什么,就立在一旁,任由老太太仔细打量。
“我的儿,简直和你母亲一模一样,小仁送信过来,我还将信将疑,没想到是真的,我的儿,你叫什么名字?”南阳公主握着王蓝蓝的手不放,怕她累了,还让她直接坐自己的躺椅。
王蓝蓝老实地说出自己的名字,又低头不说话了,她不知为什么,觉得十分别扭,她对母亲的记忆非常淡薄,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压抑,还有,不自由。
“蓝、兰,你母亲小名叫兰,你又叫蓝儿,呜呜呜...”南阳公主忍不住,留下泪来,女儿出嫁时,也是这般年龄,没想到,出嫁那天,竟是天人永隔!
“奶奶不要伤心,想、想我母亲也不愿意看到奶奶哭泣...”王蓝蓝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她身上还穿着孝衣,这些天,她努力不在别人面前示弱,现在终于可以好好哭一场了。
“公主,保重身体啊!”琴姑姑上前,扶住南阳公主的身体,接过丫鬟递来的手帕,给南阳公主擦眼泪。
“是啊,祖母保重身体要紧,我还想祖母长命百岁呢。”王蓝蓝胡乱地抹干了自己的眼泪,勉强露出一个微笑。
“好,好,好。”南阳公主终于笑了,又问了王蓝蓝今年几岁了,识得几个字,平时喜欢吃什么,玩什么?
王蓝蓝说自己十五了,过完年,就十六了,认得几个字,平时会看《世说新语》和《古文观止》,不怎么爱出门。
南阳公主看着王蓝蓝,似乎看到那个喜欢读书,最后和一个书生私奔的女儿,罢了罢了,“读那么多书啊,刚好你二哥也是个喜欢读书的,有个院子,放满了书,叫,什么淮序园?你去那住,可好?”
王蓝蓝起身说道:“谢谢祖母。”
南阳公主的儿媳妇,也就是王蓝蓝的舅妈,杨氏走上前,握住王蓝蓝的手,仔细看了一圈,忍不住说:“老太太,我先带蓝姐儿去休息休息吧,瞧这黑眼圈,怪让人心疼的。”
“好,你去吧,好好照顾蓝姐儿,我也要休息了,你们都下去吧。”老祖宗发话,大家没有不听从的,纷纷跪拜南阳公主。
王蓝蓝也学着她们的样子,依葫芦画瓢地拜了拜祖母,就跟着舅妈出去了,屋子外面冷,天被关在一个小小的园子里,王蓝蓝想,这就是她以后的生活吗?
宁府过年十分热闹,出嫁的姐姐们也会过来小住几日,在外游学的二哥和郊外操练兵马的三哥都回来了,还会放爆竹、烟花,长辈也会发压岁钱,王蓝蓝拿着这些钱没用,府里不准未出嫁的女儿出门,她只好全都收起来,留着以后逃跑再用。
没错,王蓝蓝计划着怎么逃离这里,而不是准备结婚,从一个火坑里,跳到另一个火坑里。
“小姑姑,你的鸟好胖啊!”一个粉色衣服的小女孩,被乳母抱着,忽然出现在窗户外面。
王蓝蓝还没什么反应,咕咕鸡就长牙五爪起来,叫道:“你胖,你胖,你胖胖!“
“啊啊啊,小胖鸟、小胖鸟!我从来没见过这么胖的鸟!欸,不对,一只鸟怎么会说话?”小女孩一脸震惊,乳母就在一旁解释,这是鹦鹉,鹦鹉都会说人话。
王蓝蓝招呼乳母抱着孩子进来坐坐,小女孩一听,眼睛亮了,扭着身体滑下来,噌噌噌地拉开帘子,跑了进来。
“你,叫我小姑姑?是三哥的女儿?”王蓝蓝有点不敢相信,那个五大三粗的壮汉,还能生出这么可爱的姑娘。
小女孩点头,大大方方介绍了自己,“我叫悠悠,取自‘羌笛悠悠霜满地’①,小姑姑,你觉得我的名字怎么样!”
王蓝蓝迟疑地点头,说:“很好,三哥三嫂一定很爱你。”这是一首在边塞思念家乡妻女的诗啊。
“啊啊啊,小姑姑,我也很喜欢你,我们大家都很喜欢你,小姑姑,陪我出去打冰球吧!去吧去吧!”禁不住小女孩的然磨硬泡,王蓝蓝第一次出门了,出门,走到冰球场上,就滑倒了。
“小姑姑,你没事吧!快、快去扶姑姑起来!”悠悠也没想到,姑姑竟然不会滑冰,早知道就让姑姑在旁边为她助威就好了,她一定要打败吴家那小子!
王蓝蓝被搀着起来的时候,额头上肿了一个大包,她看了眼身后,每个人都急急忙忙地围着她,问她大姐还好吗?
“有些头晕...”话还未说完,王蓝蓝两眼一黑,就倒下了,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还很奇怪,刚刚明明有人绊了她一脚,差点要摔进钓鱼的坑里,她这是,又阻碍了谁的路?
翠微呼唤见王蓝蓝,见她没有反应,还脸色发青,指挥腿脚最快的小厮去请郎中,高声说道:“今日大姐有任何不测,在场的人,都脱离不了关系!”
小厮跌跌撞撞跑过花园时,意外碰上二爷和三爷,还有吴国相的三公子,三爷问怎么了,小厮颤抖着回答大姐晕倒了,三爷骂了句,赶紧让他去,把药堂里的孙大夫架过来!
二爷好奇:“大姐不是回夫家了吗,怎么还会在家晕倒?”
“哎,是我们的表妹,姑母的女儿。”李真橙有些担忧,一半是担心王蓝蓝,另一半是担心祖母听到了会大发脾气,他还没有告诉祖母,王蓝蓝之前遇刺的事,因为他查不到什么线索。
“这样啊,我们也去看看表妹吧,表妹住哪?哦,我幼时的院子?那不也是大哥住的院子吗?看来表妹很爱读书啊。”二爷喜欢和知书达理的人交朋友,比如吴家三公子,如果表妹也喜欢读书的话,他就把他珍藏的一部分书借给表妹看看。
“吴公子也去?不大方便吧。”李真橙走到门口,才发现多了一个外人,忍不住抬了抬眉。
吴允很识趣,他抱拳,立马说自己是因为担心表妹的身体才赶来的,忘了礼数,还请三哥不要责怪。
谁是你表妹,谁是你三哥!李真橙也是无语了,和二哥游玩的,就是这样的人啊。
“三弟,你怎么把末离赶走了,我还要和他一起吟诗作画呢——哎呦!”二哥吃了一个好彩头,他还要张嘴为吴公子说话,“末离还没娶亲呢,可能成为亲家啊——嗷,三弟三弟,我错了!”
李真橙气得又打了二哥一拳,那吴允,二十了还没成家,整天花天酒地不着家,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吗?二哥也太欠揍了!
“你还别说,三弟,搞不好表妹也那时候才出嫁呢!”二哥虽然不在家,但是家里的事,他比这个泡在军营里的三弟还清楚,他这个表妹,真的很宅,一点都不喜欢出门,像是看破红尘,要出家了一样。
李真橙黑脸,低声叱道:“你再乱说,我也把你请出去。”
二哥闭上嘴,不说话了,两兄弟这才一前一后进了王蓝蓝的卧房。
如果王蓝蓝醒着,她会纠正二哥的话——就算到了二十岁,她也不会嫁人的!
①选自范仲淹《渔家傲.秋思》
东东鱼:(放彩带)开文大吉鸭!ヾ(??▽?)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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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二十也不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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