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姻儿同小满对视一眼,倒觉得稀奇,毕竟从前楼里都传言说顾二郎将来要接手琴行,被喻作“美顾郎”堪比周瑜大都督的人,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不来了呢。
“怎么忽的就不来了呢,可是出了什么事?”韦姻儿礼貌问道。
那老师傅略微一点头,刚要开口,话才说了个开头就被一阵步履声打断了。掌柜的自二楼下来,身后随着一位年轻妇人,少有的逢迎一直送客至门口,待那妇人上了马车他才折返,与韦姻儿几人打了个照面。
“瞧着面熟,奉玉楼的小娘子?”顾掌柜止步问道。
韦姻儿还是一贯笑盈盈的样子,温声答着:“正是,说来当初的琵琶还是您帮忙选定的呢。”她向小满施了个眼神,立马会意将包袱中的琴平放在案前,解了布结,绿檀木的琵琶原原本本的呈现在众人面前。
顾掌柜定睛一看便记起来,人来人往的主顾多了,他时常认不得模样,一见乐器就能一一对应上了。这把琵琶的确出自他手中,因此这时浅淡的笑意里才多了几分真切。
“没错,这是当年我亲手制作而成,还记得娘子尚且年幼便技艺了得,能做到奏乐赋情,特地将这把琴结缘于你。”
说罢他凑近细瞧,伸手抚过檀木纹理,看眼琴,又转去看韦姻儿:“楼中定期会派人查修,娘子何故自己来这一趟?”
不愧是亲父子,问出的句式都如此相近。
韦姻儿唇角提着笑,如实解释:“我如今已不在楼内,只是想做些日常的养护,若是从府邸中传人却又多经了一道。”
掌柜点头,离开奉玉楼意味着有了可以倚靠的恩客,对此顾掌柜也丝毫不感到意外,依韦姻儿这样的才情样貌被达官贵人挑上眼是迟早的事。他着人取来工具,亲手一番擦拭上油,又特地听音调过弦,一切完备后目送韦姻儿一行人离开。
***
韦姻儿从一贯铜钱中取下几枚付过去,告诉小贩不用包得太规整,身后的两个小丫头一边走着一边咬着香喷喷软乎乎的板栗饼,才刚出炉不久,还冒着热气。韦姻儿看着不由咽了咽口水,却不敢摘下帷帽大摇大摆的在街上进食,她如今跟了小侯爷,勉强算个半个外室,实在不好失了礼数,只好板着脸做出一副毫无波澜的模样。
长安西市热闹极了,街道两侧有着各式各样的商铺小摊,逢上赶集这日,叫卖声不绝于耳,人群自然也络绎不绝。
“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顾二公子。”小满捧着杏脯袋子,开口敞开,以供韦姻儿悄悄摸几个解馋。
韦姻儿一向爱吃这些果脯蜜饯类的干果,此时有帷帽遮脸便嚼得肆无忌惮起来,话在口中果蜜腌着也变得黏黏糊糊:“兴许吧,长安城这么大偶然遇见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若是他去了外地便更难说咯。”
见小满神色垮下来,她有意宽慰特地打了圆场:“不过若是有缘,肯定会再见的,我们那日在街上不就遇到了吗。”
兰心拎着几包零嘴,竖着耳朵听着,适时插嘴道:“可惜了,我竟没见到小满姐姐要夸到天上去的这号人物,不过嘛,瞧掌柜的模样年轻的时候也定是美男子,他家儿郎一定差不到哪里去。”
小满脑海中浮现出掌柜捋着胡须不算太和蔼的样子,默默地打了个寒颤。
她将声音压低到仅三人可闻,神神秘秘地八卦道:“听说顾掌柜年轻的时候是个读书人,曾经中过秀才,但往后科举屡次落榜,心灰意冷之下才去开了这间琴行。他夫人去得早,听说这些年与奉玉楼的林妈妈拉扯不清,琴行与奉玉楼之间才多有往来。”
"还有这种事?这都是从哪听到的。"韦姻儿很是怀疑地挑了挑眉,环视周围一圈,捞出颗话梅塞进小满口中,黏住她的嘴。
乘上回府马车她才开口再提起此事,谁都有探究隐秘的好奇心,此时摘掉帷帽,竖起了耳朵仔细听小满讲。
“我同膳房的翠儿关系不错,她说有回送宵夜时碰巧看见顾掌柜进了林妈妈的房间,此后留了个心眼儿,若是哪回要了酒来那便是顾掌柜来了。”
除此之外小满絮絮叨叨讲了不少八卦,有的是她偶然撞见,有些是道听途说,奇人趣事多了,好似天底下多么荒谬的人都有,听得韦姻儿笑得直摇头,将近府邸门口时还有些意犹未尽。
只是奇怪,门口还停放着另一驾马车,自韦姻儿搬来起从来没有过如此,谁会闲来无事去拜访一座连牌匾都没人的人家呢,她掀起帘子狐疑地上下打量,显然车内的人此时并不在此,心下虽犹豫,还是扶着小满的胳膊下了车。
“侯爷回来了吗?”她向守门的小厮问道,那人只是向她摇摇头,瞥了眼府内后缄默不言。
韦姻儿心下纳闷,怎么今个儿感觉哪里都不对劲,强行按下心中不安向内走去,刚往前了几步迎面过来一位老妇人,衣着讲究看起来十分利落,淡淡觑了她一眼,将她从头到脚审视一翻,那样的眼神盯得她有些不适,侧首避了避,将求助的眼神投向老妇人身后的辽叔。
辽叔神色并不像往常那般和颜悦色,那老妇人脚步未停,辽叔也顾不上韦姻儿随人一直到大门口,不知二人耳语些什么,紧着辽叔又送人登上马车。除了扶珩,还未见过辽叔这般恭敬,不知上门的是哪位大人物。
韦姻儿滞在原地,分毫不敢动,直至辽叔走到她面前低声叹了一口气:“方才那位是王府老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府里的老人了,此次来便是受老夫人的嘱托来看看侯爷起居如何,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同她撞上了。”
辽叔的视线挪向几人扫街的“战利品”,大包小包的零碎吃食,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继续叮嘱道:“下回若听说她来便低调些,穿得素净些,也不要......”他想提醒韦姻儿也不要描眉画眼,定睛细看却瞧不出任何脂粉痕迹,素净着一张脸也出挑得没话说。他家侯爷眼光确实了得,便按下不提,让韦姻儿只管回屋休息了。
待关了门安生坐下,韦姻儿的一颗心才放回肚子里去,连忙灌了一杯温茶平复心绪。常言道大户人家规矩森严,没想到连一个嬷嬷都有这样凛人的气势。莲心见她几人回来,上前忧心忡忡地说道:“您还没回来的时候,有个老太太在门口绕了一圈,我说姑娘出门去了,那人没说话便走了。”
“无妨,方才已经打过照面了,那是王府来走动的嬷嬷,往后见到便客气恭敬些。”韦姻儿放下茶盏,将买来的糕点解开外封,向莲心缓缓绽出轻笑:“她们都在路上吃过了,你也尝尝。”
莲心犹豫着不好意思伸手,还是小满硬是塞在了她掌心。
韦姻儿经历过一场家破人亡的劫难,因此也格外懂得她们这些底层人的不易,虽是给她做丫鬟,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卖身给奉玉楼,兴许在那些达官贵人眼中她们这种乐伎连下人都不如。大抵有一种同病相怜的微妙想法,她并不愿意苛责身边这些丫头们。
晚风缠绵拂面,她搂着琵琶怔怔望着窗子外面,思绪百转千回。她害怕被赶出府去,若是再回到奉玉楼处境会比原先更难了,也不知今日嬷嬷见过她会如何向老夫人禀告,亦或是扶珩哪日发现她的存在毫无用处,会不会厌弃了她?
但若是扶珩对她有那么丁点儿的喜欢,哪怕零星的情意,能不能赏个恩典让她有地方栖身。她不贪心的,旁的她都不要,一方小院一片静地就好,如此安安生生的活一辈子。
想到这里她的胸膛便微微起伏起来,一颗心也怦然直跳,一个大胆的念头猛然浮出。
起身把琴搁置在一旁,在书架前好生翻了一阵,终于在书册夹层中翻到了那本忽略多时的《**秘戏图》,倚在榻上一页页细细翻阅起来,画上的动作瞧得人面红耳赤,几次三番耐不住想要合上不看,咬了咬唇捧在手中继续研读起来。
期间听到脚步声她又赶忙收拢了册子,佯装已然睡下,待小满离开后才又续读。
韦姻儿从头到尾翻了一遍也没有什么头绪,瞬间蔫头搭脑地埋头进薄衾内,就连晚膳也没有胃口去用,一觉睡到了天蒙蒙微亮。
她在这里除了小满又没有别的朋友,出门也只有常逛的几家店面,心绪都憋在内里,住了半月下来清瘦了少些,连着下巴更尖了,脸颊的婴儿肥却不见消减。
见到扶珩这回是个微热的晌午,她正站在廊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扇子,前院传人唤她前去,扇子还携在指间,稀里糊涂就进了那扇门。
扶珩与往日不大一样,穿着件圆领的紫色官袍,腰间系有玉带,难得有爵弁梳在发顶。韦姻儿刚走了几步见他这幅打扮一时怔愣住,随后轻轻笑了:“侯爷好生气派,真神气。”
见有人夸赞,扶珩伸手抚平袍上并不存在的褶皱,神色肉眼可见的越发得意起来。
韦姻儿歪头看他,恍然发觉侯爷原来也有这般少年心性,得到夸奖会有些忘形,完全不复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模样。
“坐吧,我先前入宫了一趟,中途回来休整,有件事还需你去办。”扶珩摆手示意她不必多礼,自个儿向太师椅的后座仰靠着。
听到提及有自己能做的事情,韦姻儿全神贯注地竖起耳朵。
“您请吩咐。”
目前还是单机,有点卡卡的,努力闷头更文ing呜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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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八卦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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