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李途年现在还不到可以询问这种**的地步。宋帝收起自己所有好奇，一边撕开洗碗布包装，一边朝厨房走去。
厨房是半开放式的，客厅可以直接洞察厨房的一切。
李途年坐在餐桌前，静静看着宋帝将碗筷放进水池。
“干脆我们以后搭伙，我做饭你洗碗，挺好。”
李途年看似随意的一句话，潜藏着自己深思熟虑后的试探。
宋帝没搭话，表情看起来还是波澜不惊，手上却将已经挤过一遍洗洁精的盘子，挤了第二遍。
她不想成为别人高兴时一伸手就飞奔过去摇尾巴的吉娃娃，只当作没听见。
李途年倒也不着急，听得这句话后还没跑对宋帝来说已经是莫大的进步了。
李途年眸色深深盯了宋帝一会，看见她的长发顺着脸颊轻轻滑落。她两只手沾了水渍不方便，小臂随便拨弄了一下将头发撩到耳后，不多时发丝再次垂落。
宋帝又拨弄了一次，小臂举到一半碰到一阵温热的触感。李途年的手附上她那缕不听话的发丝，手法轻柔将它同其他头发收拢在一处。
“皮筋有吗？”
她头上原本那个皮筋，刚才收拾厨房垃圾的时候扎在液体垃圾袋上封口了。
“没了，刚刚那个用来扎垃圾袋了。”
李途年惋惜地叹了口气，紧接着又轻笑了一声，眸色染上一丝狡猾。
“那算了，还是让洗碗机洗吧。”
“洗碗机？”宋帝愕然，他明明知道有洗碗机，却还是眼睁睁看着她洗碗。
“你故意的。”宋帝瞪他。
“你也没问，我以为你喜欢洗碗也说不定。”
李途年仗着长了一张正义无辜脸，睁眼说瞎话。
“不喜欢，非常讨厌。”
“那好，以后家里洗碗的活儿都交给洗碗机。”
语言文化博大精深，没有定语，家里？谁的家里，我还是我们？
她否认显得她自作多情，她不否认又像是默认。
所以自作聪明的宋帝，往前倒了一句，“我说我不，喜欢你。”
她该庆幸，标点符号不需要说出来。
“没关系，我很喜欢……”
喜欢什么，李途年没有说下去。他低下头，轻轻拽走宋帝手上的洗碗布拿到自己手里，将碗碟一个个摆进洗碗机。
碗碟上的白色泡沫攀上他青筋凸起的后背，顺着李途年的小臂滴落下来。白色泡沫从铁质池壁流下来，混进池底那一大池泡沫里，透明的泡泡不断裂开，旋转，合并，裂开，再旋转，而后随着水流一起消失。
——
宋帝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双眼睛透过镜子里那张脸不断想起刚才李途年在会议室说的话。
“偏私？我们之间有什么私？”
李途年在会议上宣布将五一地图打卡方案交给宋帝去做，引起了一部分同事深深不满。
“我既然还把项目分给她，代表我相信她能做好，你们是怀疑她的能力还是在质疑我的决策。”
自从李途年来了妍舒，他从来没有在会议上这么咄咄逼人过，几乎让人忘记了他是拥有一票否决权的资方。
此刻他的面容冷硬，居高临下，众人才忽然意识到这才是他原本的样子。
沉默，会议室只有那台投影仪工作的嗡声。
“既然都没有意见，那五一打卡活动还是产品二部来做，散会。”
众人鱼贯而出，宋帝刻意留在了最后，等到众人都出去才开口。
“你不应该偏私，还把方案给产品二部。”
李途年放下手里的文件夹，姿态悠闲地坐下，后背倚在椅子靠背。
“我只是觉得，谁惹下的烂摊子就该谁收拾。产品一部有自己的工作，这个时候换部门，全部都要从头来，得不偿失。”
宋帝没说话，李途年的答案无懈可击，或许真的是她想多了。
“既然宋总觉得我偏私，我也想问问宋总，我们之间是什么私？”
李途年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望向她，那双眼睛太深了，黑色眸底如同断崖上空的海面，看似平静实则是寒冷深渊。宋帝慌神儿了一瞬，找回镇定。
“没有，什么都没有。”
一阵“哒哒哒”的高跟鞋撞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将宋帝从胡思乱想里拉回。
“哎呀，完了完了。”前台黄静急急进了卫生间，慌里慌张走向烘干机。
“怎么了？”
“文件，华岩总部寄过来的文件，放了一周都没来拿，我刚才没注意水杯撒了，全湿了。”
黄静将文件放在烘干机下面，档案袋由于沾了水的缘故，边沿已经浸破，随着黄静着急的动作其中几页散落下来。
“哎呀，真是越忙，越乱，怎么还破了。这下怎么办？李总最近脾气这么大，会不会一气之下辞退我。”
黄静的眼泪要下来了，她好不容易才找到现在这个工作，刚付了三个月房租，手上只剩一千块钱。
“不会的，你别着急，我帮你捡。”宋帝弯腰将散落的合同一张张捡起来，别人的文件，非礼勿视。宋帝目不斜视不去看文件内容，只看右下角页码，想按页码排好，却发现根本就没有规律可循。
两个第四页，三个第十一页，还有第一百八十八页。
宋帝这才去注意文件内容，两张数据报表，一份汽车，一份地产，另外几张也不过是一些各种团建活动申请表格，甚至还有报销发票单和部门人员名单。
驴头不对马嘴的文件，怎么看都是故意凑数放进来的。
宋帝从黄静手里将整个文件打开。
“唉！宋总这不好吧。”
宋帝也不解释，直接拆开了文件袋，果不其然，其他文件里的内容也是五花八门，但就是一张有用的也没有。
这根本就是一堆废稿，华岩为什么要寄一堆废稿给李途年？
华岩刻意寄过来的废稿，李途年又刻意不取，像是为了防备谁故意做的。
她猛然想起李途年的房屋买卖协议，心里存了个疑影，按时间华岩那边如果邮寄股权转让回执协议大概也是这几天。
“宋总，你这是干什么？”
“文件先给我，李总要是来要，就让他来找我。已经下班了，你也回家吧。”
宋帝将那叠文件整理好，拿回了办公室，他想要当面问问李途年，想证实自己的猜想。
宋帝走进李途年的办公区，李途年已经下班了，办公室的门紧闭着，房间一点光亮也没有。
询问未果，宋帝将文件放进手提包带回了家。
电梯下行至负一楼，这会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好久，加上明天又是五一，他们这个区域的地库里只零星停着几辆车。
一辆越野车停在宋帝的车旁边，车形比一般车子大很多，两辆车挨得近，宋帝的车打开有些勉强。
看样子价格不菲，季泓棠好像有一辆差不多的，他的同款，要是开门的时候划掉漆，宋帝得配个倾家荡产。
正巧这时车子另一边传来了说话声。
“这算个什么东西！”
这说话的语气，这句口头禅，除了季泓棠不会再有别人。
碰上他或许比陌生人更麻烦，他跟姜之彻底分手了，看样子闹得很不愉快。于姜之，她算半个婆家人，季泓棠现在看她也跟看仇人一样。
正犹豫，那边又开始说话。
“不是，兄弟你这怎么泡个妞还把自己泡成了穷光蛋，房子房子卖了，现在连车也卖了。怎么，下一步打算卖身还债。”
“你丫闭嘴吧，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哈哈”季泓棠大笑了两声，又言“不是，混这么惨了，也不回家跟家里讲讲，好歹也接济接济你。”
“得了吧，我爸本来就不同意我来邺宁，现在回去要钱，他指不定怎么笑话我呢。再说，我都多大了还问家里要钱，太不要脸了，我张不开嘴。”
季泓棠越咂摸越觉得不对劲儿，“不是，你骂谁呢，问家里要钱怎么就不要脸了。”
他早上刚从他家老爷子那里求过来一笔数额不小的生活费。
李途年看了他一眼，幽幽开口“你又没脸，你激动什么，肯定没骂你。”
“嘿，你小子狗咬吕洞宾是不是，我这么千里迢迢来给你送车，你还骂我不要脸，你别开了，坐地铁吧。”
“哎呀，别，我错了，我不要脸，我不要脸行了吧。”
“感谢季二少，这么仗义，大弟当牛做马报答你，以身相许怎么样。”
季泓棠嫌弃的瞪了李途年一眼，“你太恶心了，我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摆摆手让他上车，“你快滚上车吧。”
“好嘞，但是……”李途年看着这辆招摇的越野车尽量措辞。
“你就没有低调一点的车吗？这也太招摇了。”
“招摇？你懂不懂啊，这是时尚，全市你都找不到第二辆这么帅的车。”
“对，就是太帅了，开它来上班，我……（像只浑身插满彩色羽毛的花孔雀）”李途年没将心里潜台词说出来。
“山猪吃不了细糠。”这句话他也骂过宋帝，他们俩还真是天生一对，品味都那么奇特。
李途年不再跟他打嘴仗，绕到汽车另一边准备上车。
与站在这里被迫听墙角的宋帝四目相对。
“你，房子车子都卖了。为什么？”
宋帝的眼睛看似平静得没有一丝情绪起伏，但李途年知道，她在生气，她气急了就是这个模样儿。
越平静越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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