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比宋帝预期的还要顺利,江婷很轻易吐口了购入渠道,是当地一家连锁商超,比一般的私营店面还好查到货源渠道。
大概是被她和李途年的架势吓到了,她现在看宋帝的眼睛还是怯生生的,冷不丁跟宋帝对视上,头也迅速低下去,已经无法再和当初那个张扬热烈的合济金花相提并论。
也许在这荒唐的换婚里受害人远不止于佳一个。热烈张扬的合济金花变的势力又胆小,温和软弱的小姑变成了嗓门最大的。柔和明媚的母亲变成了毒蛇一般的女人,而那双毒蛇样的眼睛永远长眠于京江的烈火与土地。
“我家爷们儿,你们什么放他回家?”江婷犹豫再三终于攒够了勇气问出口。
“你们要问的我都说了,你们准备什么时候放我家爷们儿回家。”怕宋帝不重视,她又说了一遍。她已经配合了,不应该再为难他们了。
“什么?”
宋帝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她从来没碰过于龙华一指头,放他回家是什么意思?
“诶,你怎么还不承认,就今天早上,来了好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把我家爷们拉走了,到现在一点信儿都没有。”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里头有个人前天帮你们来说过情,我认得他,镇上公安局的。你别想骗我,肯定是你们。”
言之凿凿的样子倒是让宋帝开始怀疑自己了。
“你等下,我打个电话问问。”
宋帝一边朝屋外走一边拨通李途年的电话。
“喂。”
“喂,宋宋,怎么样?一切顺利吧。”
听这话头儿宋帝现在对江婷的话信了八成,李途年这胸有成竹的模样怕不是真背着她做了点什么。
“于龙华是你找人弄走的?”
李途年语塞,右眉头轻轻一挑,心虚地抿紧了嘴唇,怎么这就猜出来了。
这一停顿,宋帝已经百分之百确定了,没等他的回答,宋帝接着说:“问题她都回答了,你赶紧把人送回来。”
“得嘞~”李途年讨好似的拖长了尾音。
心里暗自思忖宋帝没挂电话,应该没生气吧?
不一会儿,于龙华就给江婷来了报平安的电话,江婷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宋帝才回酒店,发现李途年正假模假式地“呻吟”。
“哎呦,头疼,哎呦,头太疼了,我可能着凉了。哎呦。”
宋帝看他那模样,只信他一分,故意顺着他的话说,看他到底耍什么花招儿。
“头疼啊?感冒了?着凉了?”
“对,哎呦,头疼,疼死了。”
这就信了,这也太容易了。季泓棠这小子这次还真没骗他,苦肉计果然好使。
十分钟以前,挂断宋帝那通兴师问罪的电话后李途年越想越不放心,只好求助他这个海王发小,他是他身边唯一的情场老手。
对方只发过来两句话。
季泓棠:“苦肉计会不会?”
季泓棠:“装病也好,示弱也罢,反正让她心软,让她心疼你。”
示弱,怎么示弱?他不懂示弱,还是装病好了。但装什么病呢?他现在壮的像头牛。
肚子疼?
太假了,他和宋帝这两天几乎同吃同住,她一个小姑娘都没事,他大老爷们先倒下了?不行不行,换一个。
还有什么病呢?
由于某人实在想得太专心了,一头撞在了卫生间的门框上。
啊啊啊啊啊,疼,疼死了。
哎!对呀,头疼,这个好装。
对,就头疼,谁还没个头疼脑热。
他简直是个天才,一点就通,李途年的尾巴要翘到天上了。
哎呀,示弱也没什么难的,这不分分钟拿下,宋宋,你就等着心疼我吧。哈哈!
“那怎么办呀?去医院?哎呀,感冒可太严重了。”宋帝顺着他的话音儿,像哄小朋友一样附和他。
李途年这会儿可是跌入了温柔乡,已经完全忘记自己是装病来着,得寸进尺,斜倚着宋帝肩头往人怀里钻。
“哎呦,我看说不定还有点烧,你摸摸看,我是不是热的厉害。”
“这么严重啊,没事,我有特效药,等着,我很快。”
宋帝想了个坏点子,神神秘秘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外面呼啸的寒风瞬间涌进来。她隔着窗帘探出手,顺着窗外墙体边沿抓了满手雪,特意攥实了握成结实的雪疙瘩回来。
那只握雪的手一直被她背在身后,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朝李途年走过来,趁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把雪疙瘩直接顺着他的衣领口丢了下去。
“啊,嘶!”李途年被冰得从床上跳起来,抖筛似的找那块雪疙瘩。
宋帝在一边看戏乐得直不起腰,让你再给我装。
——
李途年母亲这位旧部做事也是雷霆手段,短短两日就把那个超市盘了个底儿掉。从进货单到销售记录,再到货源路径都盘查的清楚。
最后果不出所料,出问题这批产品是仿冒品。进货渠道模糊不清,负责的采购经理耐不住高压,承认他在这批商品上吃了回扣。但他并不知道货源,他只是经人介绍,而那个介绍人现在已经联系不上了。
虽然人找不到,但商品的物流可查,这么一大批东西不会凭空出现在合济,结果却出人意料,发货地竟然是邺宁,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这事出了合济我们就帮不上忙了,邺宁那边你妈妈更方便些。”
“嗯,我们明天回去,这几天给几位叔叔添麻烦了。”
在合济的调查到这算是尘埃落定,出于礼貌,李途年他们又跟这几位叔叔伯伯吃了顿饭。大年节的让人奔忙这么多天,实在抱歉。
吃饭期间多数谈话都是相互客套的场面话,李途年处理的得心应手,宋帝没插嘴。
酒过三巡有人忽然问了这么句话。
“你们准备什么办事?到时候可不要忘了让叔叔去喝杯喜酒。”
婚丧嫁娶,北方这边统称办事。
这个时候多犹豫一秒都会让人怀疑你的诚心,才刚帮你处理完麻烦事,这会连这点场面话都不愿意说。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作为问题的另一个主角,宋帝显然犹疑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她还没打算跟李途年结婚。说他们分手了,现在不是男女朋友。还是说当然,一定。
李途年刻意笑出了声,端起自己的酒杯去跟那人碰杯,解了宋帝的燃眉之急。
“我这万里长征还没走到头,什么时候办事还得等她说了算。她脸皮儿薄,叔叔就别难为她了。”
两句话逗乐了在场除了宋帝以外所有人。
“哈哈,那你可得努力。”
宋帝看着他,有点愧疚,又有点难过。愧疚,说起跟他结婚时她在犹豫。难过,说起跟他结婚她只能犹豫。
李途年放在桌子下面那只手轻轻拍了拍宋帝的手,意思是“别担心,万事有我。”
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到今天为止,她和李途年还一起住在那间标间里。他明明已经可以有更好的选择了,在座这些人随便哪一个,只要他开口都可以给他找个更好的住处,可他们偏偏还挤在一间。
所以她们俩,到底是李途年离不开她,还是她离不开李途年,连宋帝自己都恍惚了。
——
李途年一直觉得北方的冬夜比南方来得早,下午的光还没散尽,黑夜已经携着风雪上岗。他喝多了酒,整个人都是燥热的,雪花落在他的鼻尖,额头,颧骨,凉丝丝地挠人,很舒服。
屋里的暖气热气熏得他难受,索性开了窗趴在窗口吹风,淋雪。
“开窗做什么,不冷吗?”忽然想到了什么,宋帝加快了脚步过来。
还好,他很听话,没在这抽烟。
“跑这么快,怕我又在抽烟?”
心思被戳中,宋帝有点恼羞成怒,“敢抽烟,把你推下去。”
“这么狠,你这是过河拆桥,卸磨杀……”该死,他怎么老是把这两个成语连着说。
“杀什么?终于承认自己是只倔驴了。”人喝多了果然降智。
斗志昂扬的李途年忽地垂下眼眸,像是终于释然,“驴就驴吧,反正只要你需要,我是什么都无所谓。”
说好的斗嘴,对手突然转换赛道开始走深情路线,这打法让宋帝措不及防。
“你的目标是对岸,那我就可以是你脚下桥。你要是缺个拉磨,把我当头倔驴也无所谓。因为重要的不是我是什么,而是你需要什么。”
“李途年,你……”宋帝想制止这段荒唐开始的告白,李途年一点插嘴的机会都不给她。
“你让我说完,我怕我下次就没机会说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宋帝就不再需要他了。也许是一个月,也许是一周,也许是明天。索性今天酒壮怂人胆。
“你说让我等等你,好,没关系,多久我都愿意等。可是我害怕,害怕我等着等着你就不再需要我了。我知道,你一直都在亲密关系里没什么安全感,所以我总是在想是不是我给你的还不够多。才让你总是对我这么没信心,对自己这么没信心。你那么要强,什么都要自己来,任何时候都自己撑着,像个打不倒的铁人。有时候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对你来说是个麻烦,帮不上忙还总给你添乱,会不会是因为这样,所以你才跟我分手。”
原来他们都弄错了,她把自尊和对等当爱,而李途年把被需要和安全感当爱。事实上这些都只是爱里面的一小部分,这些都是爱,但爱不仅仅只有这一小部分。
所以到底什么是爱?什么又是爱人?
这一亘古不变的难题,在这夜过去很长时间以后,宋帝才知道她的答案。爱是当我处在这些关于自尊,对等,被需要和安全感的时刻时想到的那个人,而刚好这些时刻那个人都在。
夜的尽头,他们彼此为对方擦净脸上的泪痕,然后情不自禁将所有误解和可笑的自欺欺人的恐惧都融进一个缠绵而泛着酸涩咸味的长吻里。
大片的雪花飘落,落在她的耳尖,额头,睫毛,然后轻盈的立在原地。但落在唇边那片,在落下那一瞬便被另一个炽热的唇瓣融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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