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过了，我真要回去了……”林依看了看时间，起身打算向季言告别，这次季言没有阻拦，只是表情倦怠地说：“不知道现在还在下雨没？”小朋友蹭地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拉开旁边的窗帘，用一口夸张的口型说：“姑姑，雨下得好大呀！”
“真的吗？”林依起身，几步走了过去，一看，还真是！
季言也跟在后面凑了过来。
“这雨跟依萍找她爸要钱那天一样大！”小朋友嘴里不知道怎么突然冒这一句。
两个大人不可思议地互看了一眼，带着隐隐的笑意。
“你今天就住家里吧，别回去了，这雨估计还得下，你太晚回去也不方便。”
林依想，如果这番话是自己说的，顶多给人一种可供参考的感觉，但季言说出口，让人几乎无法找到拒绝的理由。
“林阿姨你就住姑姑家里嘛，明天再回去，今天雨太大了，你不小心会滑倒的。”小朋友一边添油加醋，一边拉着林依的手使劲摇晃。
说不过两人，林依看着窗外的大雨，只好答应了。
几人继续看电视，看到10点多，季言看季羽欣有些困了，便将她带去洗澡，刚领到了卫生间，小朋友却顺手把她关在了门外。
“？”
“姑姑，我自己洗”小朋友隔着门不好意思地说。
“你在家里也是自己洗的吗？”
“嗯”
“那我先帮你开水，把毛巾放在你够得到的地方”
“好”
把小朋友送进了浴室，季言打了个呵欠，也觉得有些累了。其实这几天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过，今天虽说是去玩，但开车、排队，加上玩各种项目，简直比上班还累，简单的洗漱后，季言与小朋友一起裹在了被窝里。
“睡了吗？”季言看了看时间：十一点，比自己平时睡的时间略早，不过小朋友一般都比大人睡得早。她正打算关灯，一个小脑袋却从被窝了突然拱了出来。
“姑姑，我睡不着，你给我讲个故事吧”小眼睛扑闪扑闪的，像个小天使，任谁拒绝得了。
季言有一把磁性的御姐嗓，以往她的声音都是在深夜里传达给几百上千位听众，但这一次，她的声音仅对一人开放，尽管她的听众只是一个5岁的小女孩。但这种被专属依靠的感觉，让她拥有了别样的体验。
在网络上找了几个经典的童话故事，季言估摸着小朋友最多听两三个故事也就睡着了。
讲完三个故事后，她发现自己错了，因为小朋友不仅没有半点睡意，还喋喋不休跟她讨论起了故事人物。
“季羽欣”季言故意将眉头紧锁，眼神中流露些许严厉。
“姑姑，你好凶……呜哇”季羽欣的第一反应是：天又塌下来了。
季言头疼，这小家伙果然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你越对她严厉，她越借题发挥。季言平时在公司里，当惯了领导，面对下属，自己只需一个略带杀伤力的眼神，对方立马就能被会意，可谁叫现在要面对的是自己五岁的小侄女呢……无语。
“怎么了？”半掩着的门缝突然探出半个身子。
林依刚刚从浴室洗完澡，路过的时候突然听到屋里传来小孩的哭声，她推开门缝看了看，第一眼便看到一脸无奈的季言，还有眼角挂着泪珠的季羽欣。
“林阿姨”小朋友的喊声里明显带着一点哭腔。
季言从鼻腔里呼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又陪睡又讲故事，人家还委屈兮兮。给了卧床的小人一个“看你演”的表情。
小朋友果然不再哼哼，但是心里仍有些不甘道：“我想听故事。”这话明显是对林依说的。
林依见季言半坐在床上，拿着手机，不知道两人啥情况，季羽欣大概是见林依没动，又征求似的对季言道：“姑姑，我想让林阿姨给我讲故事。”
季言虚了虚眼，任她折腾“那你问林依阿姨，肯不肯？”
这一招果然很有用，因为她知道林依并不擅长拒绝小孩，或者说她不习惯拒绝小孩。
“当然可以了”最开始林依是坐在床的边沿，然后被小孩勒令要把腿放上来，因为那个位置正对着空调，季言怕她冷又给她盖了一层被子，最后就变成了两大一小睡在床上的画面，当然小朋友睡在中间。
林依讲故事不看手机，仿佛信手拈来，但这些故事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童话，而是一些季言似乎曾经读过的小说。比如什么孔乙己，闰土，祥林嫂，这些名字她都很熟，就是忘了出处。
讲着讲着，林依突然发现周围都安静了，不仅小朋友不再吱声了，季言也进入了睡眠状态。
躺在这一大一小的身边，心里有种难得的踏实。“如果画面可以定格的话，真的很希望这一刻能够永恒……”林依拢了拢被子，将灯熄灭后，也躺了下来。
第二天季言和小朋友醒来时，林依已经走了。桌上留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为他们准备好的早餐，都放在微波炉里，稍微热一下就行。
“看到早餐，谢谢了”季言一边喝着牛奶一边打字，又顺道加了一句：“早上有事吗？”为什么走得这么急。
“嗯，身体有点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生病了？”季言想着昨天房间里一直开着空调，又没给林依单独拿被子，她不会感冒了吧。
“应该没有，就是有点头疼。老毛病，没事的。”
“哦”
听到林依说老毛病，季言没再多问。随后看了小朋友一眼，问她昨天有没有着凉，季羽欣胃口正好的舀着碗里的蒸蛋，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吃完早餐后，季言把小朋友送回了外婆家，她爸妈中午来接她。小朋友拿着礼物在外婆家依依不舍地跟季言告别，小脸哭得梨花带雨，在季言看来跟她耍浑的时候倒是一模一样表情。
虽然这一天多下来心里多少有点嫌弃，但毕竟是自己的亲侄女，情感上还是非常不舍的依着她抱了又抱，然后真情流露地说：姑姑也会想你。说到最后，季言又再次生出了久违的不真实感。
这一世，对于这个世界的美好眷恋，好像正是从这一点一滴的生活里所吸取的。倘若自己真的不在人世，不仅是父母，她的哥哥会作何感想，她的侄女又会如何怀念着自己？
会像现在这样因为不舍而难过吗？又或者，会因为自己的缺席，而失去关于她的种种记忆。
对于未来的设想，似乎永远是无解的，而人唯一能把握的也只有当下。想到这里，季言觉得这一趟亲情和爱情的心结都解开了，也算赚了。那么当下，便好好地活每一天吧。
林依刚回完季言的消息，便去抽血了。从上周开始，她总是时不时头疼，一开始还以为着凉了，可感冒治好了，头还是在疼，不仅疼，有时候甚至能把她疼晕过去。醒来什么都不记得，就跟被人突然打晕似的。
前些天她来医院看过一次医生，因为挂错了科，所以医生也没检查出什么。让她另外挂神经科，还要抽血。好不容易到了周末，林依只能一大早就来检查了。
从诊室走出来去缴费，林依晃眼一瞥，似是看到熟人经过，怕自己看错，她停在走廊，直直的盯着两人，还真见过，是许木星和米莉，两人挽着手。原来是这样……
头又开始痛了，连带着脑仁也在震，天旋地转似的，让林依觉得自己好像下一秒就快死掉。但死应该不是这样的感觉，她记得以前看书的时候，那些濒临死亡的经验里通常有关于过去的生前的回忆，有最难忘记忆的闪现，有最放不下的人的身影，但这些林依都没看到，只是在一个半黑暗的空间里悬浮，好像要被什么吸走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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