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门没有完全关上,因为走到门口的苏明溪能明显看到脚下的一条阴影。她推门走了进去,没有开灯,窗帘也只开了一半。
黑暗中的季言躺在床上,像一支摇摇欲坠的红酒,让人产生一种令人怜惜的错觉。季言没有睡着,她知道,因为她的每种姿势都像在告诉苏明溪她有多难受。
“我们起来吃点药,好吗?”她伸手薅了薅盖在季言脖子上的被子。用的是我们,而不是你,仿佛此刻正在遭受疼痛的不只是季言,而是她们两个人。
季言的心一下就软了,温温的像被暖阳烘着,她配过言情剧,也配过很多百合剧,配过很多很多主役,也配过一些协役和配角,这意味着她听到过最戏剧的表白,也能辨别出最出彩的声音,可现实里,她从没听过人这样讲话,好像她无论怎样任性,不快活,那个人只要一出声,就能够驱散她心里所有的阴霾。
被苏明溪慢慢地扶了起来,吃了她从药盒里拿出的一款止泻药,是自己最常吃的哪一款。她把枕头立起来让季言靠着,才发现她换了一条睡裙,白皙的脖子露在外面,像光洁而一尘不染的瓷器。
“要开灯吗?”苏明溪正想问,就听到啪的一声,季言打开了枕头边一盏装饰性的台灯。明明外面天还没黑,但因为这盏灯的点亮,却把房间衬得更像进入了夜晚。
苏明溪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她想起两人第一次一起住酒店的时候,她们的床隔了大概一米,季言从进房间后,就一直在做自己的事情,没有理过她,也从来没有跟她靠得这么近。
有点不真实的感觉,这次,她好似比对当初的自己好多了,但这份好,却让她隐隐感到心酸和失落。
“我买了些橘子,橘皮可以缓解皮肤上的疹子,果肉,你刚吃了药,一会再吃。我就先放床头柜了”交代完毕,苏明溪起身正打算走,却被来人一把拉住,顺势带入了怀里。
“好香”这是苏明溪大脑里的第一反应,原来她换睡衣,是因为洗过澡,所以她此刻能够闻到季言身上沐浴乳的味道,但应该不仅仅是沐浴乳,还有她自带的体香,她用鼻子吸了吸,有点想哭,越发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跟季言离得这么近,又怎么可能将脸贴在她的胸口处,将她扑通扑通的心跳听得如此清晰。
还有她白皙得像陶瓷的脖子,软软的带着夜的温度,让她甚至忍不住想要将自己的嘴唇贴上去。
好在瞬间的理智将她的心拉了回来,更将她的身体拉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不是梦,也不可能是梦,她的膝盖还疼着,手上的擦伤依旧肉眼可见。
不太自在地动了动刚刚有点僵硬的身子,起身,还是想走。这次季言没有拉住她,等她已经走了两步的时候。
“苏明溪”季言像老师一样,把她叫住。
“你还想去哪儿?”
这次是真的僵住了。因为这是印象里,季言第一次对“苏明溪”用这样大的声音说话。她愣在那,居然不敢走了。
也许是察觉到自己刚刚有几分失态,季言又用温软的嗓子,问她“就在这儿陪我一会好吗?”
说是问,在苏明溪听来,只是声音温柔了一些,语气跟命令差不多。有时候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什么血脉压制了,每次面对季言,她都有一种不得不缴械投降的感觉,好像她的一举一动都长在自己的心尖,她用不着摇旗呐喊,只需一个眼神,就能摆布她的所有。
苏明溪又回到了刚刚最先坐下的位置,床单上还有余留的她的体温。双手有点不知所措的撑在床沿边,却好似突然感受到了被子里悉悉索索的动静。
“?”落在床上的那只手,差点被另一只陌生的手抓在了掌心了。
“剧情不是这样的,也不可能是这样的”苏明溪觉得脑子“嗡嗡”的。没错,刚刚季言把手伸了出来,是要握她的手。这个病没说会让人出现幻觉啊。她还是觉得有点不可置信。还是说,这才是真实的季言,也许她对这种事情,并没有想象的在意?
心里堵得十分难受,眼里也有了几分不明所以的怒气。她在吃醋,却不知道该吃谁的醋,她想发火,却不知道应该把这火发向谁。
躺在床上的人,半天也没说话,只是悠悠的看着她,直到看得她有些不太自在的时候,她才用苏明溪曾经听过很遍的那个名字,轻声叫她:林依。
“啊”
“你不敢承认吗?还是说,想找你不是的借口”
“我没有”苏明溪觉得自己的耳根大概红透了。怎么可能,她怎么会知道,她还没想好,什么时候告诉她这件事。
“你是承认了,你就是林依”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带着一些委屈。
苏明溪看到了她眼角的湿润的光,更看到了她眸子里很想哭很想哭的自己。
“我真的很想你”这一次她没再退缩,而是主动说了第一次再见她的时候,就很想很想说的话,因为太想了,想到不知道是一种习惯,还是从来就难以释怀的情感。
季言让出了一半她的床,示意她也躺上来,她不想她坐着,她却躺着这样的对话。
而苏明溪这次没有拒绝,而是很乖的轻轻地靠在她旁边,两人的头也只有一个手掌般的距离。
“那你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才来找我”明明是责问的语气,却被苏明溪听出了几分不忍心。她的心从来就被她牵动着,所以这次她不想再欺骗季言:“因为我没有信心”
“?”季言转过头看着她的侧脸,有一瞬间,她很想将苏明溪揽在怀里,因为此刻的她们看着真的好像情侣,不是那种刚在一起的,而是在一起很久很久,却一如既往一直相爱的那种情侣。
“季言”这次没再叫她季老师,而是叫了她的全名。然后苏明溪将脸瞥向了另一边“两年前,我回到这副身体的时候,虽然脑部的问题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痊愈,可四肢却因为这几个月的卧床,几乎不能正常的活动”
“为了让腿自然行走,我花了大概半年多的时间。按摩,锻炼,复检,重新让四肢协调”
她转头看了一样床头昏黄的灯光,好像那里面真的装了整整两年的过往。
“之后,我开始看书,重新拾起写作,尝试我从来没有写过的题材、类型。因为,我想被你看到……”
因为只有被你看到,才能有机会再次介入你的生活,不是你的下属,也不是另一个人的身份,而是一个完完全全真实的我,努力将最好的自己呈现在你的面前,只是为了走到与你相同的舞台上,轻声告诉你:我足以与你匹配。
这是她想说却未说出口的话,因为她知道季言能懂。
季言不知道她是以什么样的心态说出这两年来她经历的一切,声音里没有任何波澜,平静地就像一汪院子里的池水,没有过多的渲染,只是很平实的叙述了,最紧要的那部分,仿佛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好不想干。
而整整两年,她的线上直播,她的线下见面会,她在微博上的每一次互动,抽奖,她明明都有参与,却只字不提。
季言从来不是一个粗心的人,她不提并不代表她并不知道,只是她以前从来这样想过,也不敢去想,一个人魂穿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体,死后,又魂穿了回去。那些曾经觉得诧异的,或者疑虑的时刻,好像在这一刻都连成了最明显的线索。
那个在直播间里教她唱歌的人是她。
那个在直播间里,对她说“我一直相信,人和人并非是在线性的时间里相遇,而是在命运的轨迹里重逢。”的人是她。
那个在她生日直播里,总是出现在最后 ,祝她幸福快乐的是她。
那个在私信里,告诉她,一直在为一个人努力着,希望有一天可以梦想成真的人也是她。
记忆翻涌而来,原来那些熟悉的感觉从来就不是假的。原来,她一直一直都在……
季言的喉头哽了哽。翻身,似要把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苏明溪缩了缩肩膀,心骤然停顿了一拍,手好似有微微的颤抖,比刚才更强烈的季言具有侵略性的气息正在逐步逼近。
“电……”
是床头柜上季言手机的铃声。
她的手绕过苏明溪的肩头,接下了电话,然后对她说:“是高乐,让我们下去吃饭了”
“嗯”苏明溪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回答,更不确定刚才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季言,是想要亲她吗?还是说她比自己更早听到了电话的铃声,刚刚欺身向前的那一瞬间,也只是为了去拿柜子上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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