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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同恩不同人(下)

原来那日寸心没有听清的话,是这般情形。

杨婵得知母亲去世后的噩耗后,悲痛得几近崩溃。

“二哥,母亲生前被天庭抓走,后又被玉帝镇压在桃山三年之久,这期间我连她一面都没有见上。如今母亲走了,难道我连她墓都不能祭拜吗?!”

杨戬又何尝不是肝肠寸断,可母亲在临终前嘱咐他最后一句话便是要好好保护妹妹。

他只能狠下心肠回拒:“不行。如今那玉帝在人间布下十万天兵潜伏,为的就是要捉拿我们兄妹二人。母亲死了,现在你是二哥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不能让你有任何闪失。”

杨婵性子向来温柔沉静,也通达聪慧。或许是母亲的死刺激了她,又叠加三年前杨府灭门的痛,让她生平第一次任性起来。

杨婵不想要再四处躲藏,苟且偷生了!现在她强烈地想回家,想见母亲,哪怕是母亲的墓!

于是,杨婵奋力地挣脱掉杨戬的禁锢,像一只脱笼的鸟般急切地飞走了。

杨戬放心不下,跟着追出去。他法力高深,腾云之术娴熟,很快追上杨婵。

“二哥,我心里有数,这一次你就别管我了!你快回去!哪咤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他只剩两天就可以起死回生了。太乙真人说过,在他施法的时候,不能让任何人打扰。你快回金光洞,要是连哪咤也守护不好,我们兄妹二人当真无甚颜面存活下去了!”

杨戬听后,虽然无奈,也只能折返。

今日,是最后一天了。杨戬坐着石板路最后的台阶上,默默思付。他面前那堵墙,昨日被寸心的剑破坏,上面蜘蛛网一般裂缝看起来十分嚣闹。

所幸及时折返,杨戬不敢想,要是昨天他迟来一刻,寸心就已经杀了哪咤!彼时若是到了那个处境,他该作何处理。

寸心…他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初见寸心的场景:是晴空万里下,湿润的海风把棚下洁白的鲛纱吹得梦幻,她站在那里,穿一身娇粉的衣裙,眉目温柔,笑颜明媚。天际线未褪的朝霞,在她身后隐隐发光…这副美好的光景真的有那么一刻让他感觉自己仿佛从漫长的噩梦中苏醒,竟天真地以为自己得到了解脱。

可哪有那么容易?他知道,自己永远不会得到解脱!他也会让整个天庭得不到解脱!

杨戬心绪又沉重起来,他看着还未苏醒的哪吒,想到随时有危险的妹妹,还有天庭派来的十万天兵!

那么多的悲痛和麻烦都是玉帝带来的!他那个所谓的好舅舅,为了那个冰冷无情的天条,让他那神通广大的儿子对毫无还手之力的父亲、哥哥痛下杀手,神仙杀凡人,当真就如踩死蝼蚁那般…简单残忍!让十万天兵捉拿自己的母亲,让她如无期徒刑的死囚一般被镇压在桃山之下!

杨戬想到这里,怒气升腾,他攥紧了斧头…有朝一日,他必定亲手用这把斧头取了玉帝的狗命!

金光洞忽又大门再开,是杨婵和哮天犬来了。

哮天犬一见到杨戬,喜出望外,迫不及待地奔跑过来,“主人,主人!终于见到你了,这些天你去了哪里?”然而他忘了自己伤瘸的腿,一下子囫囵来了个平地摔。

杨戬赶紧过去把他扶起来,关切问道:“你这腿是怎么…”

“没事,没事的主人”哮天犬憨憨一笑,“这些天我一路找你,实在太饿了,忍不住偷了人家的包子,被打的。”

杨戬叹了口气,自他救母这些天以来,发生太多事,他都快忘了哮天犬是跟着自己一起去的桃山。心中爱怜,不由地摸了摸哮天犬的头,道:“把腿伸直,我帮你疗愈。”

哮天犬乖乖照做,他看到主人把手悬空在腿的上方,嘴里喃喃念了几句咒语,忽然自己的伤腿就有一股温烫之气滚过,原本断骨的刺痛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简直太神奇了!他的主人太厉害了!哮天犬兴奋地跳起来,在地上蹦哒,不住喊着:“好了!我的腿真的好了!”

杨婵也不禁被哮天犬那副孩子模样逗笑,她走到杨戬身边,解释道:“今早哮天犬到杨家陵墓找我,他奔波多日,腿又瘸了,所以央我带他过来找你。二哥,昨日我刚到母亲坟前,就察觉天蓬元帅带着天兵在附近潜伏。”

杨戬顿时警觉起来,问道:“他们不抓你?”

“没有,”杨婵摇头,她说:“昨日我伤痛无求,只一意跪在母亲坟头。心想如若他们出来要抓要杀,我便与他们鱼死网破。可他们没有什么动作,我也有些奇怪,猜想他们蹲守在那里,或许是想以我为饵,引出你和哪咤的下落,好把我们一网打尽!”

“后来呢?”

“后来哮天犬来了,却闻不到他们的气味。想来是天蓬知道哮天犬鼻子灵,怕被闻出他们的位置,所以为了不暴露就暂时撤离了。我就趁着这个空当,带着哮天犬赶过来了。”

兄妹二人面向石床而坐,正说话中,杨婵忽然激动叫起来:“二哥,刚才我好像瞥见哪咤睁眼了!”

杨戬赶紧起身到床前查看,哪咤果然醒了!但他还很虚弱,眼睛只能虚弱地半抬,也说不了话。

此时太乙真人也完成的护法,他摆了摆拂尘,站起来缓缓说道:“别着急,哪吒刚复活,他的元神还不能控制新的身体。还需静养三日,才能活动。”

杨戬见哪咤醒来,也很高兴,继而又有些担忧,问道:“师叔,昨日东海的人已经找到这里,现在我们要不要换个位置?”

太乙摇头,道:“不行,这三天仍然关键,要是哪咤受到了一点点的震动,他的元神都会消散。”

这时原本活蹦乱跳,在一旁自个儿玩耍的哮天犬忽然安静下来,他仰起头,用力地四处嗅着。

杨戬见状,问道:“哮天犬,你闻什么?”

“主人,外面突然飘来了一股海鲜味。”

莫非东海的人又来?杨戬立刻起身,拿起斧头,快步出去查看。

洞府门前空无一人,静悄悄的,也没有什么动静。

哮天犬也跟出来,他又仔细闻了闻,然后朝着洞外跑去。

今日风大,雾浓,寸心站着高山洞外,迟迟没有进去。

回西海后,她反复不安。听心姐姐跟她说的话没错,她们做的事也没错,可到底是什么东西把她原本安定的内心搅得天翻地覆?

寸心想啊想,原来是从遇见杨戬之后,她感觉自己心中开始有了另一片空旷的空间,那个地方像是刚开发出来的原野,天地一色,狂风呼啸,黄沙漫漫。她骑着马,拿着剑,茫然无措地在这个新世界游荡。

昨日她和听心姐姐上天状告回来后,她心中的那个世界起了雷霆,有了闪电,整夜轰鸣,她开始兵荒马乱,开始彻夜难眠——直到她决定过来给杨戬通风报信。

于是,她到了这里,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和杨戬说,毕竟暴露他们这件事因她而起。

真是纠结啊,难道她要直接上前说:“杨戬,我和听心姐姐向天帝揭发了你和哪吒的位置,他们马上就要来抓你们啦,快逃吧!”

这样说的话,杨戬会怎么看她?会不会生气她揭发的事?会不会觉得她是一个两面讨好的卑鄙小龙?反正肯定不会有好的印象了…寸心正懊恼地胡乱思想,忽然洞里窜出来一个狗里狗气的人。吓死她一大跳不说,还直接上前咬着她的袖子往里拽。

“你是谁啊!干什么!别咬我,放开!”寸心一边惊叫,一边不住拍打他,不过还是被拖着,拉拉扯扯进了山洞。

“哮天犬!”一句熟悉而带有愠怒的声音响起。

哮天犬这才松口,一骨碌跑到那人身后。

寸心揉了揉被扯红的手腕,抬头一看,杨戬!

看到他,寸心脑子里先是短暂的空白,心里藏着些紧张的雀跃,她有些语无伦次:“我…我有话跟你说。”

杨戬微微偏头,用眼神示意哮天犬进金光洞回避。

哮天犬不太情愿,他磨磨蹭蹭地,边走边用护主视敌的目光瞪了寸心。寸心也不甘示弱,哮天犬瞪她的时候,她皱眉,用更凶的眼神瞪回去。

这时,杨戬开口道:“哮天犬,进去!”等哮天犬走开后,他转开视线,放在寸心身上。

“你要说什么?”

此刻,寸心忽然心虚起来,她垂下眼眸,不去看他,说道:“我来是想告诉你,玉帝已经知道你们在这里了,恐怕…”

她还没说完,杨戬就抢过话来,他语气里颇有不可置信的意味:“是你把我们的位置告诉天庭的?”

寸心就知道,肯定逃不过!她深吸一口气,壮胆似地提高音量说:“对!哪咤是我们的仇人,不过我听心姐姐说了,不管这次结果如何,东海与他的恩怨到此了结。”

“那你知不知道你告诉我这件事,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他不怪她吗?寸心吃惊地抬眸看他。

杨戬避开她的目光,转过身去,恢复往常冷漠的语气:“杨戬的事,自会处理,不需要外人来插手!”

又是这样!

寸心看着他那副疏离的模样,既生气又伤心。或许这次之后,杨戬就会流离天涯,他们再也不会见面了,可他连一句正常的话都没有好好跟自己说过。

虽然寸心也想过一种可能,杨戬是担心连累她,才故意表现这么冷漠。可同样都是救过他的人,杨戬待哪吒如兄弟,寸步不离地保护他。相比之下,杨戬待自己,简直是避之如洪水,躲之如猛兽!

什么人啊!寸心悲愤交加,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跑开了。

杨婵一直留意外面的动静,这时她走出来,看到哥哥神情居然有些恍惚。她顺着哥哥的视线看过去,洞口外一抹飞逃的粉色身影刚好淹没雾里。

“二哥,她是谁?发生什么事了?”

哮天犬(手动狗头):终于到我出场了!还有,主人,我不喜欢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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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同恩不同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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