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焊死着一个沉重无比、足有半人高的铁皮文件柜！柜体表面布满了划痕和锈迹，与周围肮脏的环境融为一体，极难察觉。但周樾锐利的目光捕捉到了它异常的位置和焊接在地面的痕迹。
柜门上挂着的不是普通锁，而是一把硕大、结构异常复杂的机械密码转盘锁，粗壮的锁梁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无声地诉说着其坚固程度。
周樾没有丝毫犹豫，大步流星穿过混乱的现场，靴底踩在粘腻、混合着化学液体和尘土的地板上发出“啪嗒”、“滋啦”的声响。他无视周围墙边蹲着的毒贩投来的惊恐或怨毒的目光，径直来到柜前。
“陆舟，警戒这个区域！山猫，准备破拆工具备用！技术组，报告锁具情况！”周樾一边下达指令，一边动作迅捷地从战术背心胸前一个隐蔽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的黑色塑料方块——这是许一根据情报推测的锁型，提前准备好的微型解码器。
“技术组收到，目标锁具为‘堡垒’III型机械密码锁，物理结构复杂，理论上抗暴力破拆能力强，内置微型震动报警器，非正常开启可能触发自毁或报警程序。解码器已预载对应破解协议，但需要时间运算。完毕。”技术组的声音从耳麦传来。
周樾蹲下身，仔细检查锁具底部，找到了那个极其隐蔽的应急接口。他熟练地将解码器末端的探针接口，精准地插入接口中。
“滴——”一声轻微的电子音响起，解码器侧面一个小小的屏幕瞬间亮起，绿色的代码流如同瀑布般飞快滚动！屏幕上方显示着进度条，正从0%开始缓慢爬升。
“解码器已连接，正在尝试破解……预计时间……未知。该型号锁具密码组合变化量极大，暴力破解需要时间运算。完毕。”技术组补充道。
周樾眉头微蹙，盯着那缓慢蠕动的进度条。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工坊内的搜捕和初步清理还在继续，但目标近在咫尺，却被这道冰冷的铁锁拦住。
“头儿，需要上家伙吗？”爆破手“山猫”提着一个小型定向破门炸药包走过来，低声问道，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周樾盯着解码器屏幕，摇了摇头：“等等。震动报警器是麻烦。许一说过，强行破拆可能毁了里面的东西。”他指的是账本，也可能是其他存储介质。
“技术组，能否加速？”周樾对着耳麦问道。
“正在尝试优化算法……但物理锁具，运算量是硬限制……进度条代表可能性评估，并非确切时间。完毕。”技术组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
就在这时，被集中看管在墙角的“黑皮”忍着剧痛，发出一阵嘶哑的、充满恶意的笑声：
“嘿嘿……嘿嘿嘿……打不开吧？佛爷的东西……也是你们这群条子能动的？那玩意儿……你们就是炸了……也拿不到！嘿嘿……啊！”他的笑声被负责看押他的队员一枪托砸在肩膀上，变成了痛苦的闷哼。
“闭嘴！再多说一句废了你！”队员厉声呵斥。
但“黑皮”的话，无疑印证了这柜子的重要性。周樾眼神更冷，他站起身，绕着柜子仔细检查。焊点牢固，柜体厚重，除了密码锁，似乎没有明显的其他机关。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密码转盘上。
六个刻度盘，每一个都有0-9十个数字。百万种组合。他尝试回忆许一提供的有限线索——关于“笑面佛”可能的习惯、纪念日……但都显得过于模糊。
“陆舟，带人仔细搜查整个工坊，特别是管理人员可能待的区域，看有没有密码线索！任何纸片、数字记录都不要放过！”周樾命令道。
“明白！”陆舟立刻带人分散开来，强光手电的光束在反应釜后面、操作台下、休息区的破沙发缝隙里仔细搜索。
时间在缓慢的进度条和紧张的搜索中流逝。被控制的毒贩们蹲在墙角，有的瑟瑟发抖，有的眼神怨毒，空气中弥漫着绝望和化学品的混合气味。周樾站在柜前，如同雕塑，只有锐利的目光偶尔扫过解码器屏幕和周围的环境。
突然，负责搜查休息区一个破桌子的队员喊了一声：“陆副！有发现！”
陆舟立刻走过去。队员从抽屉夹层里抽出一个揉得皱巴巴的烟盒，里面不是烟，而是几张折叠的纸条。其中一张纸条上，用圆珠笔潦草地写着几组数字，像是电话号码，又像是某种记录。
“拿过来！”周樾立刻道。
陆舟将纸条递给周樾。周樾快速扫过：一组是“0618”，一组是“3347”，还有一组“1985”。看起来毫无关联。
“技术组，收到数字串：0618，3347，1985。可能与密码有关。尝试输入验证，或用于优化算法。完毕。”周樾对着耳麦说。
“收到数字串。尝试交叉验证……正在输入模拟……算法优化中……进度条……提速了！百分之三十……四十……六十……八十……”技术组的声音带着一丝振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小小的解码器屏幕上。绿色的进度条快速向右填充，最终达到百分之百！
“滴！滴！滴！”三声连续的、清脆的提示音响起！
紧接着，密码锁内部传来一阵轻微的“咔哒、咔哒……”的机械运转声！六个密码转盘开始自行缓缓转动！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工坊内的混乱已被基本控制，只剩下队员押解毒贩的低喝和手铐的金属碰撞声。
所有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都聚焦在那个角落，聚焦在周樾和他面前那个沉默的柜子上。
空气仿佛再次凝固，只剩下解码器屏幕代码流滚动时发出的微弱嗡鸣和队员们压抑的呼吸声。周樾屏住呼吸。陆舟、山猫和其他附近的队员都下意识地握紧了武器，警惕地盯着柜门。
几秒钟，漫长得如同几个世纪。
“咔哒！”
一声清脆、悦耳得如同天籁的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那沉重的机械密码锁内部复杂的锁舌，应声弹开！
解码器屏幕显示：“破解成功。锁具已解除。注意：内部可能仍有物理或电子防护。完毕。”
成功了！
周樾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更加警惕。他示意山猫和陆舟后退几步，自己则缓缓伸出手，握住了冰冷的柜门把手。他用力向外拉动。
沉重的铁皮柜门发出“嘎吱……”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缓缓向内打开。
几道强光手电的光柱瞬间集中照射进去！
柜子内部并非文件架，而是分成了上下两层。上层固定着几个带密码锁的小型防火保险箱。下层则是一个厚重的金属抽屉，同样上着锁，但看起来是普通的挂锁。
“技术组，报告内部锁具情况。”
“上层为小型电子密码防火保险箱，型号常见，解码器可尝试连接破解。下层金属抽屉为普通挂锁，建议物理破拆。注意：保险箱内可能设有独立报警或自毁装置。完毕。”
周樾的目光首先落在下层抽屉上。那把普通的挂锁在强光下显得脆弱。“山猫，破开它。”
“明白！”山猫立刻上前，拿出一把液压钳。找准位置，用力一压！
“咔嚓！”清脆的断裂声响起，挂锁应声而断。
山猫拉开抽屉。里面塞满了成捆的现金，主要是旧版百元大钞，还有少量美金和欧元，散发着浓重的油墨和灰尘气味。
“报告！下层抽屉发现大量现金！初步估计数额巨大！”山猫汇报道。
周樾点点头，没有太多意外。他的目标在上层。他再次拿出微型解码器，靠近其中一个保险箱的电子密码面板，找到接口插入。
“技术组，优先破解左侧第一个保险箱。”
“收到。连接中……破解协议匹配……开始运算……预计时间较短。完毕。”
这一次，进度条走得很快。不到一分钟，“滴”的一声，保险箱面板上的绿灯亮起，传来轻微的电磁阀开启声。
周樾小心翼翼地拉开保险箱门。里面没有现金或毒品，只有几块移动硬盘、几个U盘，还有几本护照和几张不记名银行卡。
“发现电子存储设备和证件。”周樾报告道，小心地将物品取出，装入证物袋。
他立刻转向第二个保险箱，重复操作。
“破解中……进度百分之五十……八十……破解成功。完毕。”
第二个保险箱门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几摞厚厚的、装订好的账簿！封皮是普通的硬壳笔记本，但上面手写的日期、代号、数字密密麻麻！正是他们苦苦追寻的核心账本！旁边还有几部老式的、无法追踪的加密卫星电话。
周樾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小心翼翼地拿起最上面一本账簿，柜内并非杂乱的文件，而是整整齐齐、如同等待检阅的士兵般，码放着一排排用厚实透明防水袋精心封装好的硬壳笔记本！
每一本都大小一致，厚薄略有不同。深蓝色的硬质封面，没有任何文字或图案标识，如同一个个沉默的黑色方块。
周樾伸手，拿起最上面一本。防水袋隔绝了可能存在的指纹和化学污染。他隔着袋子，翻开深蓝色的硬壳封面。
里面的纸张是普通的横线笔记本纸，但上面记录的，却是另一个世界的密码！
密密麻麻、如同蚂蚁般的手写体，充斥着只有内部人才能解读的代号——“佛爷”、“黑皮”、“货”、“面粉”、“冰糖”；精确到分钟的日期；动辄数十万乃至数百万的金额；以“公斤”、“克”为单位的重量；简略到只有街道名甚至地标的地址；以及稀奇古怪、如同接头暗号的短语——“老地方喝茶”、“带伞接人”、“天气转晴”……
一笔笔肮脏至极的交易，一条条盘根错节、深入城市各个阴暗角落的分销脉络，冰冷而清晰地呈现在眼前！这就是“笑面佛”掌控地下王国的命脉，是整个制贩毒网络赖以运转的核心中枢！
周樾的手指隔着防水袋，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冰冷的塑料封皮，感受着下方纸张的厚度和里面承载的罪恶重量。他的眼神深邃如寒潭，映着账本上的字迹，没有丝毫喜悦，只有一种沉甸甸的、混合着厌恶和冰冷的确认感。
“目标账本确认发现！重复，目标账本确认发现！”周樾的声音通过耳麦清晰地传到指挥中心和每一位队员耳中。
临时指挥点里，压抑的兴奋瞬间爆发！通讯频道里传来几声低低的欢呼和如释重负的吐气声。
“干得漂亮！周队！”技术组的声音也带着激动。
“陆舟，接管现场证物！所有账簿、电子设备、现金，全部登记封装！仔细搜查，确保没有遗漏！”周樾命令道，将账簿小心地放入证物袋。
“明白！”陆舟立刻上前，开始有条不紊地指挥队员进行证物清点、封装、拍照固定。
“B组，A组，报告外围情况！”
“外围安全，无异常！”
“制高点视野清晰，未发现可疑目标！”
周樾站在打开的保险柜前，看着队员们忙碌的身影，看着墙角那些面如死灰的毒贩，看着这充斥着罪恶与化学毒气的工坊。
他脸上厚重的油彩掩盖了表情，但那双锐利的眼睛，此刻终于掠过一丝冰冷的、属于胜利者的光芒。代号“净街”的刀锋，终于刺穿了“笑面佛”最要害的巢穴。
但这只是开始，账簿的获取，意味着对那张庞大毒网的清算，才真正拉开序幕。
队员们开始高效地执行收尾工作：押解戴着头套、垂头丧气的嫌疑人；小心翼翼地给制毒设备贴上封条；技术人员细致地拍照、提取痕迹物证。
周樾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握着那本账本，目光却穿透了工坊污浊的空气和晃动的光影，仿佛再次落到了技术室里那张定格的监控画面上——那雨夜巷口，鸭舌帽下的阴影，袖口那一抹模糊却致命的鹰隼利爪。
行动的成功，并未驱散他心底那团冰冷的疑云，反而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了更汹涌、更黑暗的漩涡。掌心的冰冷触感，此刻仿佛带着毒刺。
他对着耳麦，声音沉稳有力：
“指挥中心，这里是周樾。目标账本已成功起获，‘净街’行动主要目标达成。请求下一步指示。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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