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呜咽,如泣如诉。
颜欢一步步踏上了离开的路上,却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回想起以前的事。
那时,他们刚刚拜入师门。
晨雾还未散尽,碧海宗的练剑坪上已经传来整齐的呼喝声。三十余名新入门弟子手持木剑,随着教习师兄的口令做着最基础的劈刺动作。初春的风仍带着寒意,却吹不散这群少年人额头的薄汗。
"手腕要平!剑尖指鼻!"教习师兄走在队列中,不时用竹条纠正错误的姿势,"修仙之人的剑,不是砍柴刀!"
颜欢抿着嘴唇,努力控制着发抖的手臂。入门才三日,她的手掌已经磨出两个水泡,此刻缠着布条握剑,每动一下都钻心地疼。但她不肯露出半分懈怠——这可是她跪了三天三夜才求来的仙缘。
"第七式,回风拂柳!"
随着口令,颜欢旋身挥剑。动作太急,脚下青苔一滑,整个人向前栽去。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一柄木剑横空出现,稳稳托住了她的手腕。
"师姐小心。"
扶她的是个眉眼清秀的少年,道袍下摆还沾着泥点,显然也摔过不少次。颜欢记得他叫展堂秋,是和自己同批入门的弟子。
"多谢展师弟。"她慌忙站直,耳尖发烫。晨光穿过雾气照在少年脸上,他鼻尖缀着一颗小痣,笑起来时左颊有个小小的梨涡,不仔细看根本叫人看不出来。
教习师兄拍手道:"现在两个人一组,练习基础对招。记住,只许用刚才教的七式!"
展堂秋眼睛一亮,朝颜欢抱拳示意道:"请师姐赐教。"
木剑相击,发出沉闷的"啪啪"声。颜欢发现展堂秋虽然动作生涩,但步伐异常灵活。有次她明明已经刺中他衣角,转眼却被他绕到身后,木剑轻轻点在她后心。
"这不算教过的招式!"颜欢转身抗议,却见少年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这是我自创的招式,算我作弊,好吗?"楚阳主动退开两步,"师姐的第七式'回风拂柳'使得真好,能再示范一次吗?"
被这么坦率地夸奖,颜欢忽然间就不生气了,反到有些不好意思。她认真摆起起手式:"要这样转腕,剑势不能老想着往上挑,应该..."
"应该含三分余力。"
一个清冷的声音插进来。云清霜转头,看见个身着靛蓝道袍的青年负手而立。晨雾在他周身缭绕,衬得人如谪仙。所有弟子立刻停下动作行礼——是他们的大师兄南宫煜。
"大师兄。"颜欢慌忙低头,木剑差点脱手。
南宫煜没说话,只是伸手。颜欢愣了片刻才明白他是要自己的木剑。青年接过剑的瞬间,整个人的气势陡然变了。没有花哨的动作,只是简简单单一个直刺,颜欢却听见剑锋破空的锐响。收势时剑尖微颤,恰如朝阳下将坠未坠的露珠。
"看清了?"南宫煜将木剑递还。见颜欢呆立不动,他嘴角极轻地扬了扬,继续补充道"你灵根纯净,只是太急着证明自己。"
这句话像根细针,轻轻扎在颜欢心上。她确实从今早开始就在偷偷观察教习师兄的表情,生怕被认定不适合修仙。
"多谢大师兄指点。"她深施一礼,再抬头时南宫煜已经走向其他弟子。阳光穿透云层,将他投在地上的影子拉得很长。
展堂秋凑过来小声道:"听说大师兄从不主动指点新弟子,师姐真有福气。"
颜欢望着那道远去的背影,再看看面前的人忽然觉得掌心不疼了。她重新举起木剑:"再来!"
这次她不再刻意追求力道,而是学着南宫煜的样子,让剑势自然流动。奇怪的是,木剑反而比之前听使唤了。当她的剑尖第三次轻触展堂秋衣襟时,少年笑着认输:"不打了不打了,师姐学得太快。"
……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可能是在一次次练习期间,也可能是一次次去而复返的瞬间,也有可能是朝夕相处的流逝中。
不知为何,颜欢每次单独面对展堂秋,总有种被看透的紧张感。
刚开始颜欢总是安慰自己:可能是太熟了吧。
后来,在每一次的挡刀,每一次的奋不顾身,每一次的欲言又止中颜欢发现了自己的心意。但她不能赌,也不敢赌。
少女的欢喜雀跃全由一人牵动。
她想:她应该更努力,应该更好。
在某一次展堂秋去而复返的时候,两人四目相对的瞬间,颜欢第一次看清那个总是笑着的师弟眼中不可言说的情愫。
少年的心动是后知后觉的,叫人难以捉摸的。当意识到这点时,一些奇怪的行为就有了解释;情愫便不可抑制的蔓延上来。
不,不可以是这样的。
颜欢返回船舱,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人,莫名的冲动使她想赌一把。
展堂秋还维持着颜欢离开时的动作。蓦然见到颜欢返回,他愣了愣似乎没意料到这种结果。
继而,展堂秋抬头看向颜欢,眼角出现的水光愈显得他楚楚可怜,“师姐,你怎么回来了?”
颜欢看着他那做派,梗了一瞬,“展堂秋,我想要一个答案。”
没等他回答,颜欢继续开口,“那年的上元佳节,你想对我说什么?”
展堂秋沉默。
颜欢没理他,“有一年春日,我们讲到未知。你问我如果世界崩塌,万物混乱,人间的一切都不像样,只有你知道一个很好、很安全的地方,我愿不愿意和你走。”
展堂秋,“那只是儿时的玩笑话,不能当真……”
颜欢打断她,“我愿意。无论天南海北,只要你开口,我都愿意和你走。”
展堂秋:“不好。”
颜欢:“为什么?”
展堂秋声音越来越低,“我不愿意,你同我一起冒险。”
颜欢:“我又没说我不愿意。你应该问问我的意见。”
“那其他人应该怎么办?”展堂秋道,“我不能让你因为我一个人就放弃了一切。”
……
颜欢失魂落魄的离开了,那个总缠着她嬉戏打闹的少年似乎在一段长长的梦里边消失不见了。
展堂秋看着她的背影迟迟移不开视线。他想和她永远在一起;但他又知道他不能这样做,即使她愿意也不能。
她应该同梨花那般纯白与高洁,代表着希望,永远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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