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之窈一双眼将睁未睁,惺忪着。
周远山很快抱拳低头:“多谢江姑娘救命之恩。”
江之窈打了个哈欠,又把头埋去臂弯,声音翁翁:“好多了就下来,让我躺躺。”
“我们不离山?”周远山一边从这方石上下来,一边问。
“外头许多山道都有你们鲁门弟子,封死了,晚上再找机会跑吧。”江之窈说罢就要躺上去。
周远山却是一笑:“这有何难。”
鲁门弟子起阵封山,哪怕再严密再繁多,在他周远山面前,都是乡土把戏。
毕竟他的鲁术,早已称得上冠绝天下。
于是两人悄然离去多时,那布阵的弟子们丝毫察觉不到异常,仍在苦苦坚守。
下山以后的第一件事,周远山就带江之窈去了银庄,将他许诺的两千多两一并以银票付清,他原想额外给几个庄田和铺子当做谢礼,却被江之窈拒绝。
江之窈只将银票着好放进随身荷包:“我行走江湖要你几个铺子干什么?这里够了。”
“不过……钱虽收了,但你目前还不能离开我。”
周远山挑眉:“哦?”
他展扇迈步要往前,正是想说:“江姑娘莫非是……”谁料下一秒竟是腿软无力,若非江之窈眼疾手快搀住他,早已摔个狗啃泥。
“我这是……”周远山颤巍巍起身,只觉胸闷。
江之窈笑吟吟地:“起死回生不得有点后遗症呀?而且你以后每到十五日,都会陷入假死状态,与尸体无异。”
“?”
“哎呀!无需担心,你且随我回老头那,他还有药,定能完全治愈你的。”江之窈眨巴着眼,“我此番下山就只带了一些救命的,没齐呢。”
于是江周二人踏上了前往南海以西兆冥山的路,那是江之窈从出生到及笄之前,常呆的地方。
周远山倒从未听过这山头的名字,想来是哪位高人隐居于此,又教出江之窈这般的拳法骄子。
兆冥山实在僻静,越往里去,周遭越无人烟,就连猎户柴夫都见不着。
山里多是高耸的林相连,繁茂枝叶隔去了阳辉,倒有几分阴冷。
周远山四处看了看,问:“你说的老头,是你的爷爷?你们一直生活在这里?”
“老头就是老头,不是爷爷,他说他是在这里捡到的我,所以在这里安家。”江之窈说,“我从记事起就在兆冥山了,这一整座山都被我走了个遍,所以我下山了。”
周远山笑道:“山下的世界,有时候不如山上。”
“你怎么跟老头一样讲话?”江之窈转个身,面对着周远山,倒着走,“这山里有什么好玩的,还是外头有趣!”
说着说着,两人拐了处弯,只见这密林中唯一的旷地上,有一处木屋,外头围了栅栏,此刻栅栏门也大开着。
“老头我回来啦!!”江之窈一路小跑过去,腰间铃铛声回荡山林间。
她踏进院内,只见一片凌乱:木桌藤椅都被劈个稀碎,几根顶檐的柱子也折了,一旁的壁上有斑驳血迹。
江之窈愣住了,心里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她正要往屋里跑去,只见里头出来两个人:一个身着蓝白相间衣的青年,手持一柄银白的剑,另一位倒与江之窈差不多的年岁,手持一柄通体深黑的重剑。
这两人身上并无打斗痕迹,剑也未出鞘,江之窈便收了要出的招,只是警惕道:“你们是何人,为何在我家里?”
周远山此时也进了来,他一眼便认出持银剑的青年,道:“百闻不如一见,断水剑贺少侠,久仰。”
江上月,道边林,破风一剑断水碎叶。
这话,江之窈听老头念叨过,说这君子道大弟子贺怀安凭一柄断水剑、一招断水碎叶,闻名江湖。
而江湖上多说他玉洁松贞,乐善好施,嫉恶如仇,担得起君子美名。
“你既认得我师兄,可认得我?”一旁的少年朗声道,“我可是……”
“师弟。”贺怀安只一声,少年便抬掌覆于嘴,当即噤声。
贺怀安上前一步抱拳作揖:“在下贺怀安,是追贼人到此地,来时这里已然如此,我见有血,便急于进屋欲探查一番,本无意闯姑娘家宅,还望见谅。”
江之窈又问道:“此地少有人烟,什么贼人会来这里?”
“这……”贺怀安的话音未落,只听那密林里竟是传出了悠扬琴音。
这琴音宛转清丽,好似醇厚香酒,声声醉人。
直到肃冷的剑光劈过,挡开飞刃时的争鸣之声,才让其余几人猛地回神。
贺怀安的剑出了鞘,剑身流转寒光:“诸位当心。”
只见贺怀安的跟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黑衣男人,男人面色苍白,一双眼冷极了。
他那泛白的指尖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薄薄飞刃:“贺少侠果真名不虚传啊,如此定力。”
那琴音又一次响起,周远山很快从衣襟里摸出几对耳堵,分发给人:“这琴音有问题,戴上这个。”
“戴什么都徒劳无功呀——”
这阴柔的声音,是自几人身后而来。
江之窈等人回头,只见一个抱着古琴的白衣男人缓缓飘坐于木屋之上,他笑吟吟地望着众人。
抱着黑剑的少年惊呼:“是无面门的黑白双煞!”
黑白双煞,黑煞擅飞刃,白煞擅古琴,一个取人性命,一个蛊人心智。
“小子,有眼光,我让会你死的好看一点哦。”白煞霍无一说罢便要再奏一曲。
少年很快提剑去劈,不忘叨叨:“叫我师兄就是贺少侠,喊我就是小子?今儿让你瞧瞧小爷我的厉害!”
这剑气来势汹汹,霍无一旋身便去躲,不忘抛出袖中银针,少年虽挡了部分,可仍有几针迎面而来,躲闪不及。
幸得江之窈一拳挡开,她收拳后对少年道:“小心。”
少年笑呵呵地:“多谢姑娘!姑娘好拳法!”
那霍无一只道:“有意思。”随即长袖一拂,银针如雨般落下,于是少年和江之窈纷纷各自闪避后应战。
而另一边的黑煞霍无余也没闲着,他一早就掷出飞刃,遭贺怀安的剑挡去后,他随即点地向前,与贺怀安缠斗起来。
两方打得不分上下,周远山默默退到安全的地带,观望了起来。
还真让他看出来蹊跷。
这白煞明明功法在那少年和江之窈之上,却只是一味地用暗器拉开距离,逼得少年的剑气和江之窈的拳气只能落于他身侧,而他每一步的闪躲似乎都有规律……
周远山很快看出来门道,忙说:“江姑娘!近身打他,别再用气,他在利用你们的气功布阵!”
那霍无一笑脸仍在,只目光冷了下来:“呵…竟有懂阵的。”他指尖挟针运力,“真是多嘴”
话落,这针破风而出,直奔周远山面门而去,而下一秒,一阵拳风袭来,将针硬生生折断在半途。
江之窈昂首:“你的对手,是我。”
周远山继续说:“将他锢在方圆三丈以内,别让他再出去。”
江之窈点点头,随即冲上前去,与霍无一再次斗起来,她这下是直奔人去,不再用气远打。
那霍无一只得暂时放弃布阵,先应付这面前的拳头与身后来的剑光。
“很聪明也很能打,只是很可惜,你们太晚了。”霍无一话落,扬袖的一瞬里青烟弥散,紧接着另一边的霍无余见状,掷来飞刃,那少年很快提剑挥去,这剑气正好打在霍无一前方。
周远山暗道不妙。
周遭瞬间起了许多薄烟,将几人全部笼住,这薄烟又很快化作灰色屏障,正缓缓往里收拢。
贺怀安被这边动静分了神,便遭霍无余一掌击进这灰障中。
霍无一抱琴缓缓落去霍无余身边,整襟理袖。
那霍无余瞥他一眼:“打那两个小的都搞这么半天。”
霍无一眼翻白,切了一声:“你有种对上他们试试,知不知道后生可畏呀,我还倒想跟贺少侠过招呢。”
霍无余懒得与他争论,转身便走:“自己守着,我去吃点东西。”
此时灰障中的贺怀安扬剑一挥,欲劈障而出,竟遭这障吞去了剑气。
少年见状惊叹:“这是什么鬼东西。”
周远山缓缓道:“剑气没用,此障融了一些东西,只能靠蛮力突破。”
“蛮力?”少年随即跑去边沿,使劲猛推片刻……纹丝不动。
他哀嚎一声:“也不动啊!”
贺怀安此时开口:“我想,这公子意思是……”他的目光落到江之窈身上,周远山跟着点点头。
此障很显然的是针对常用器之人,他们通常是修行器法,如刀法剑法,于是周身的运作都与器有关,而江之窈习拳打拳,不用武器,全凭一身劲。
可江之窈却是说:“我不同意。”
少年刚跑回来贺怀安身边,一听这话,警惕的提剑,直嚷嚷:“你你你跟他们一伙的???”遭贺怀安一个拍头。
周远山则是挑眉,好整以暇的等她下一句话,
“除非告诉我,那两个杀手和你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不是一致。”江之窈道,“以及,我家里人失踪是不是跟这事儿有关。”
贺怀安轻叹,只好将事因全盘托出。
四十年前,君子道第七十八代掌门封毅为救女,创《无相经》,此经可迅速提升功法,冠绝天下不在话下,而后果仅仅是衰老后全身暴毙而亡,这期间可算是几十年的巅峰,于是许多人都虎视眈眈。
君子道长老们为肃清门风、荡清诋毁谣传,便合力诛杀封毅于断刀崖,将《无相经》封于**阁。
可就在两月前,**阁的守阁人陈与良竟盗经而逃,而君子道一直在暗中追查,直到前些日子《无相经》丢失的消息竟是被走漏了。
“《无相经》统共有五册,无面门已拿到一册,剩下的仍在陈与良手中。”贺怀安叹道,“我们查到陈与良最后踪迹是上了兆冥山,但是追来的时候,就是姑娘遇到我们那会儿了,至于姑娘家里人,贺某不知。”
“所以那两个杀手也是为了《无相经》而来?”江之窈问道。
贺怀安点头:“无面门一早就有行动,他们想争此经。”
江之窈沉默许久,才道:“我可以拼尽全力助你们破障,但你们得答应我,后面找《无相经》的事,让我参与。”
贺怀安看着江之窈,眼里蕴着几分打量与警惕。
江之窈接着道:“我对什么经不感兴趣,但我家里人的失踪跟此经有关,我要找到我的家人。”
“还有我。”周远山此时也悠悠开口。
贺怀安面露难色,而那少年很快道:“这事儿很危险的!”
周远山浅浅一笑:“我想,经方才一战,这位弟弟应当知道这姑娘的实力,再说了,我专精阵法之术,如今困住你我的此障若没我指点,你们是找不到生门的。”
他走到江之窈身边,对着贺怀安和那少年,继续笑道:“无面门的既然也要抢这个《无相经》,很难说之后你们不会遇到这类情况,不如考虑一下,和我们同行。”
贺怀安陷入了沉思,捏紧了手中的剑。
那少年凑近贺怀安,很轻一声:“师兄……好像没他们真出不去。”
而江周二人亦是默默等贺怀安的答复,而这灰障更逼近了些,已然在几人周边二丈之内了。
君子道,地处蜀郡,为百年宗门。
门中人奉行儒学以及君子道义,门里人都是用剑,江湖上威望第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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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回 无相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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