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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周四下午,就和之前无数个周四下午,和之后即将到来的无数个周四下午一样,非常普通,没有任何值得记住的特殊点。

在此之前,世界经过了无数个时间,在此之后也还仍旧会毫不留情流逝过很多时间。这些时间自有其普通之处,也隐隐含着冥冥中必然降临的命运。

命运暗中布好陷阱,等待着无知无觉的、懵懂的我们,一点点走近。

原本梁依然能早点回家的,今天不是她值日,也没有烦人的小组活动,但好巧不巧同桌江简元要参加篮球比赛训练,所以拜托她代替自己打扫卫生。

梁依然在值日表上第三次替江简元签了名——这才开学多久?!

虽然她心里有点小气愤,签名时候笔尖把A4纸都戳破了。但是转念想到江简元平时还是很团结友爱的,她是校乐队的钢琴手,碰上乐队排练的话,同桌也会帮她打掩护、做值日,大课间时还跑过整个操场给她买里脊肉夹饼……

梁依然本来耳根子就软,江简元稍稍跟她胡搅蛮缠几句,她就不好意思拒绝。

无论如何,周四总是轻松愉悦的。

高一上学期周末只用补半天课,眼看着明天就到最激动人心的周五。更别提周末她还和初中同学约好去逛商场——唱片店里进了一部她非常喜欢的碟片,就是有点小贵,攒了几个月零花钱,纠结了好久,终于下定决心激情消费一把,完成这个小心愿,作为自己即将圆满完成高一上学期的奖励!

暮色来得比预期早。梁依然收拾好书包,从座位绕到教室前门口,把灯挨个关掉。

教学楼一个个小黑格子窗户间,只有零星几块透着蓝萤萤亮光,像被关在玻璃罐子里忽明忽暗打着灯笼的萤火虫。

梁依然脚步轻盈,一路哼着歌地出了校门,穿过紫藤花回廊,随身听里传来音乐电台主播的声音在静谧中更显得温柔。

建设路口有家增艳商店,梁依然叫店主的女儿陈冰姐姐。

陈冰比她大不了几岁,但没有上大学。她家是农村出来打工的,爸爸在工地帮忙,妈妈在一中门口开小卖部。

小卖部卖文具、小零食、参考书,以及老师们用的各种办公用品。因为周边还有个小学,小孩们都特别喜欢一些花里胡哨且没用的东西,什么鱼丸啦,烤肠啦,还有几毛钱一个西瓜状巨大泡泡糖,每学期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还举办悠悠球争霸赛,办得如火如荼的,全是凑热闹的学生……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浓黑。昨晚才下过雨,坑洼处聚了无数小水坑,踩过一块活动的地砖,一踩一脚泥水,校裤都被溅湿了。

店外面撑了个地摊,她就好奇过去看了眼。

梁依然才搞清楚地摊是卖蚕的,买十只还赠送一大包桑叶,她还在数那些白白胖胖的蚕宝宝呢,耳边听到了一些小小骚动。

其实周围没有几个人,天很晚,稀稀拉拉的几个学生伸头瞅了瞅那骚动的来源,就都挎着手离开了。

陈冰坐在不远的玻璃柜台里,专心致志地按计算器。

这个总扎着褪色红头绳的姑娘,算起账利索极了。

“归零,归零,加……加……加,减……”

一个男人挨着梁依然站了过来,男人身上臭烘烘的,穿着皱皱巴巴的迷彩服。

梁依然想起课堂上老师讲的道德与素养课,就只稍微往一旁挪了挪,尽量避免让人家误会自己是歧视。

蚕宝宝白白的,一节一节,躺在桑叶上,慢慢蛄蛹身体。

男人就开始跟着节奏拍手,又突然放声大笑,笑声很渗人。

卖蚕的小贩嫌弃地瞥了一眼,把编织袋扎紧,站起身往巷子的公共厕所走。

梁依然不知所措,抿着嘴巴回头和陈冰姐姐对视一眼。

陈冰对她使了个眼色,勾勾手指示意她别站在那里了,进店里来。

梁依然就走进去,趴在玻璃柜台上,指着门口问:“姐姐,这些花一盆怎么卖?”

陈冰说:“二十五一盆。”

梁依然惆怅地“啊”了声。她只带了二十块。

陈冰看着她笑:“二十块?我再送你一包营养肥?”

梁依然一下子就开心了。

商店卷闸门下,果然摆了几盆玉簪花,花朵开在沉沉夜色里,路灯的光给花瓣镀上一层钻石般耀眼夺目的光辉。

陈冰从柜台后出来,弯腰拎起喷水壶,冲着一盆花喷了喷。

水珠掉进花蕊,像闪着银光。

爸爸妈妈最近老吵架,她打算把这个送给老妈,当做一个惊喜礼物,嘻嘻,希望能让妈妈高兴。

梁依然半蹲着去搬花盆,忽然觉得心里有点打鼓。

回头就看到那个穿迷彩服的男人手伸了一半正要摸她。见被她抓了个正着,又咧嘴呲出一排漏风的黄牙齿笑。

梁依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她眼神向下瞥——男人从怀里亮出了一把菜刀。

街上没人,商店也只有陈冰一个人守店,她妈妈晚上去工地上送饭了。

陈冰猛然醒悟过来,一把推开梁依然,几乎从喉咙里呛出几个字。

“喊警察!”

一切发生的如此之快,令人猝不及防,可是回想起来,却彷佛成了一帧一帧定格的慢镜头。咔嚓咔嚓,痛苦的叫声尖厉刺耳,像小时候老家过年杀猪。

梁依然被推出去,跌倒在水潭,又很快被某种恐惧下的本能支配着爬了起来。

等耳边的尖叫变成闷哼,陈冰已经倒在血泊里了。

那个男人料理完第一个,似乎还有些得意洋洋的冲她挥了挥带血的刀。

梁依然尖叫着转头,拼命往前跑,运动鞋底啪啪地击打着水坑。

她听见自己心脏撞击肋骨的声音,一呼一吸充斥着铁锈味,腿发麻,喉咙发甜。

再往前!过马路!

跑到派出所!

等派出所的叔叔阿姨来了就好了!

还没有等反应过来,一束刺眼的白光已经打在她脸上,远光灯的源头,迎面呼啸驶来的是一辆大卡车,渣土随着刺破耳膜的鸣笛声轰隆隆往下掉。

然后梁依然飞了出去,摔在地上。

右腿还被来不及刹住的轮子碾了一下。

……

小时候玩玩具的时候,梁依然经常有种错觉——人是可以折断的,就像手里的芭比娃娃一样。

发生车祸以后,她才发觉原来还真是这样。

如果一个人生下来的时候全须全尾,四肢健全,可以说话,能听到声音,不应该被认为普通,而应该被称作幸运。梁依然曾经以为这样的自己再普通不过,后来才发现那已经是种天赐的眷顾。

但是上天对她判了刑,并残忍地拒绝了一个十六岁少女获得全部幸运的机会。

她在车祸中失去了右腿,需要截肢。从此以后成了一个没有右小腿的残疾人。

不是童话海的女儿里的小美人鱼,是一个右腿膝盖以下小截肢的、可怜的、怪异的,残疾人。

仇晓玲在急救室外哭得没办法站直,只能靠人扶着才能勉强听清医生说话。

穿白大褂的医生很严肃地通知他们:“右腿情况不乐观,为了避免更大范围的扩散,截肢或许是最好的选择……时间不太多了,家属尽快决定吧。”

仇晓玲哭晕倒又醒来,然后接着流眼泪,直到再一次昏厥。

十七次呼吸,等于一次药液坠落。

这是梁依然被困在那个白色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牢笼里时,自己发明的时钟。跟随止痛泵的滴答一起到来的,还有那个不存在的部位虚空燃烧的痛苦。

仇晓玲冲进病房,梁依然正用指甲抓挠新生疤痕,仿佛要撕开皮肉找回消失的骨骼。

她整宿整宿无法入眠,也不想吃,也不想喝,靠着营养液维持体征。仅有的一点力气,全部用在了暴怒上,一丝若有若无的风吹草动,都会令她发狂。

神经末端的痛感,就像那段肢体还存在。

但是无数个被恐惧悲伤和绝望敲醒的夜晚,她努力蜷缩起身体,颤抖着摸上右腿,一边闭上眼祈祷奇迹发生时,那里毫无意外是空的。

还不如死了。

梁依然在噩梦里自言自语: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

就像锯断了的一截木头棒槌一样,丑陋,畸形,不合时宜。

一次,仇晓玲整理床头柜,无意间碰到了梁依然的空裤管。

棉质布料幽灵般晃动的触感,再一次提醒着她这里失去了什么,梁依然突然抓起体温计砸向墙壁。

“别碰我!”

那些水银也唯恐避她不及,很快四散逃窜了。

治疗师托起她右腿残端,从复健室的镜子墙里,梁依然看见二十个自己同时抽搐。接着是冰凉的义肢套上来,金属卡扣咬合。

母亲小心翼翼地鼓励,声音微弱的像祈祷:“依然,走一步试试……”

晃动中,梁依然仿佛又看到了陈冰姐姐褪色的红头绳,渣土车倾泻轰鸣。有一颗血珠顺着记忆的斜坡滚落。

“我不需要假肢!”梁依然甩掉假肢,先是不停厮打尖叫,甚至咬冲来的母亲,仇晓玲既不逃,也不躲。只是泪眼朦胧的抱着女儿。

最后她累了,瘫倒在母亲的怀抱里,哭泣着哀求,一遍遍不停喃喃:“我不要带假肢,妈妈……我不要带假肢,我要我的腿……我要去找我的腿……要把腿接上……不要假肢。”

校长带着教导员、班主任来探望,满房堆满鲜花、水果,包装精美的礼物。后桌邱姗写给她的信里说:

“依然,这是我很喜欢的一本书,送给你,希望你身体健康、早日康复。ps:望早日回到老班的怀抱哦!”

翻开书,扉页夹着一片叶子状的嫩绿便签,邱姗用橙色的荧光圆柱笔批注:

每道叶脉都是树木写给大地的信,等冬天埋进土里,春天就能收到回音。

——高一八班全体同学。

仇晓玲将苹果削好,切成小片,又踌躇着将皮拢进垃圾桶,笑容有些不经意的讨好。

“然然,老师们都很关心你,班里同学想来看你,你……”

话还没有说完,梁依然劈手把那枚小树叶便签,和床头柜上放的几张义肢宣传页夺了过来,面无表情地撕碎。

学校门口卖的荧光笔香型都有点劣质,香味很刺鼻。

仇晓玲一惊,连忙将刀刃背过女儿,转向自己。

梁依然却不再动作,她嗓子哑的很难听,“我谁也不想见。”

这张意外对于家庭的打击是致命的——父母不再说话,连从前吵吵闹闹的抱怨也消失了。

梁依然拄着拐杖,走向病房外一片狭长的黑暗。应急灯幽绿的光线里,妈妈在走廊尽头捂着脸,发出压抑的呕吐声。

——原来人悲伤痛苦到极致时,是这样无法控制。

梁依然木木地,扭过脸,逃生通道灯光中玻璃门反射出了一个女孩。

苍白瘦弱的身躯,空荡荡的裤管。

她看着自己,就像看着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这些画面被她刻在心里,在后来的日子又被主人尽力扔进记忆的湖泊,不再回忆。

有一段时间梁依然每天坐在床上玩芭比娃娃,梁建刚难得看女儿对什么提起兴致,就买来特别多,希望能让她开心。

梁依然玩一会,然后折断其中一个金发女郎的小腿,漠然扔到地上:“腿瘸了。”

晚上,她被幻肢折磨的死去活来,疼得满头大汗,妈妈的手都要被掐烂了,快要晕过去的时候,梁依然对床头残缺的娃娃,哭着道歉:“很疼吧?……对不起……”

仇晓玲和梁建刚几乎跑遍了整个城市,想要修芭比娃娃的腿,得到的答复都是修不好。

一个好心的售货员看这夫妻穿着也还挺考究的,就开玩笑说:“修什么呀,再给孩子买一个啊!”

梁建刚一个魁梧粗实的大男人,当场就嚎啕大哭,一遍遍哭着重复:“不能买,就要修这个,就要修这个……”

爸爸妈妈把修好的芭比娃娃带回来的那天下午,梁依然靠在床边,看着院子里寂静无声飘落的梧桐叶。看他们像天空流下的枯黄的眼泪,有着生硬的轮廓和脆弱的身体,从云层蓝色的深处来,又跌到最深的地方去,诗人开始孤独的吟唱。

梁依然把娃娃放在床头,又拉开抽屉,拿出来自于后桌邱姗的那本书。

不久前的语文课,他们刚学过其中一些章节。

褐色的药汤在地面漫成奇怪的形状,她盯着那摊水渍,像江简元洒在她作业本上的奶茶。

那个时候她在干什么来着?好像跺了下脚,跑卫生间冲衣服去了。

想起过去,这一次梁依然眼眶里却干干的,什么也没有。

眼泪似乎流光了,又像她一直这样坚强,从来不曾哭泣。

梁依然默默地说:邱姗,我记得这篇课文,但我一直没有认真读过,或许我也一直没有读懂过,真的谢谢你。

那些文字就像古城中伫立的地坛一样,在那里等着她,等着她被命运找到。再向她张开双臂,展露出安详、不堪细想的怀抱。

她抬起眼,时隔不知多久,再一次鼓起勇气直视玻璃窗倒映着的自己。春天的色彩明亮绚烂,美丽的如同一幅油画。

风翻动书页,春风隽永而静默。

“我在好几篇小说中都提到过一座废弃的古园,实际就是地坛。”

“许多年前旅游业还没有开展,园子荒芜冷落得如同一片野地,很少被人记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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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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