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往靠近明和，轻声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昨天晚上住的地方。”
明和思考了一下，新生信息技术入学考试是机考，无需人工判卷，考试结果昨天晚上就公示了，她成绩是满分，可以免修今天下午4学分的基础计算机课程，晚上6点有一个两学分的选修课。
《程序设计基础》也是两学分，上午9点40分就结束了，她正好可以回名盛园区一趟，继续处理一些问题。
“可以。”明和点点头，看着对面人紧绷的神色答应了他的请求，季往的行为很不正常，情绪似乎也不对劲，不知道他想去名盛园区的宿舍干什么，但也不是什么不可以的事情，既然他开口问了，答应他也没什么。
“你下午有课吗？”
季往摇头。
上课零声再次响起，明和继续专心上课。
开学第一周，教授讲了一些课程考核方式，专业知识也算是相对基础的内容。明和一边记笔记一边翻看电子教材补充完善笔记，在文档批注栏里写一些自己的思考和看法。
很快，第二节课也结束，教授宣布下课，同学们礼貌鼓掌后起身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走吧。”明和也收起电脑，看向季往，却发现他面前屏幕上的文档一片空白，就连最基本的开发环境都没有配置好。
明和眉头微蹙，季往到底遇到什么事情了？她开始有些后悔昨天晚上把手机静音了。
季往依旧什么话都没有说，沉默收好电脑跟着明和走出教室。
“我住科技园那边，我们坐地铁过去可以吗？大概三十分钟左右可以到。”
季往点头同意。
刚刚下课，教学楼门口有许多赶早十的学生，出入两批人流汇聚，明和的长发在拥挤人流中偶尔被扯到，季往加快脚步，侧身走到明和前面，挡住了逆向的人流。
北京的天气这两年有些怪异，上午十点，天空暗灰色的乌云堆叠低垂，压得星期一上班的人们更加沉闷。
地铁上，季往和明和并排坐在座位，车厢里的冷空气充足。季往自从第一节课下课时问明和能不能带他去一个地方之后，已经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了。
“你昨天晚上也没有睡好？”明和侧身看着季往眼下也有些淡青。
“嗯。”
也？明和用了这个字，她昨天晚上果然没睡好吗，季往抑制不住乱想。
哎，算了，等会儿到了园区宿舍再好好问他吧，地铁上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明和一边无奈想着，一边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天气预报：[北京市XX区，预计还有二十分钟下暴雨，请市民朋友谨慎出行]。
果然，一出地铁口，雷声先一步到来，雨水随之“刷啦”一声降落人间。
明和拉起季往就往园区宿舍方向跑，“下雨了，快走。”
季往快速脱掉黑色衬衫外套盖在明和头上，沉默着加快脚步。
明和一怔，想把外套拿下来，两个人一起盖，但只看到季往快速向前跑的背影。
好在园区宿舍离地铁口很近，到宿舍楼的时候，季往只是头发微湿。
站在宿舍门口，明和把季往的外套拿掉，理了理有些乱的头发，随手把头发扎起来。
“季往，等会儿你洗个澡，别感冒了。”
明和一边嘱咐季往，一边从包里翻出钥匙开门，没有注意到身旁季往眉眼低垂，紧紧攥着挎包肩带。
钥匙旋转，宿舍门咔哒一声打开。
屋内，厚重的窗帘紧紧遮住本就昏沉的天光，明和伸手摸索着门边的墙壁，想把灯打开。
“明和，我可以抱你一下吗？”季往合上屋门，低沉的嗓音在昏暗的室内带着苦涩。
明和找开关的动作顿住，转回身看向季往，有些惊讶，“什么？你到底怎么了？”
凑近，明和仰头看向季往，分明看到他眼底有水雾漫起。
窗外浓云翻滚，雨下得更大了，雨滴拍打玻璃、枝条、大地的声音似乎盖过了其他所有声响。
许久，明和向前走了一步，把包放到地上，看着季往的眼睛轻轻点头。
一声惊雷乍起，像是要把天劈裂，雨像是发了疯一样倾倒。
明和有点被吓到，瑟缩着向后退了一步。
季往心脏像是也跟着瑟缩，扔掉挎包，快速上前两步，牢牢抱住明和。
“别怕。”季往紧紧圈着明和，低头埋在明和肩颈间，感受她发间清新的雨水气味。
“明和，你知道576是什么意思吗？”
季往的气息混着潮湿水汽弥漫在周围，明和愣愣摇头。
“原来那天你听到了。”
“没有，我不确定，现在确定了。”
“你好讨厌，套我的话。”
“576的意思是，我发朋友圈的那一天，距离你20岁生日还有576天。开学报道的那一天，距离你到法定结婚年龄还有576天。”季往的声音很低但很清晰，混杂着一晚没睡的暗哑和剖白的决心。
明和听到季往心脏有力快速地跳动，和雨声一起交杂着敲击鼓膜。
“你要和别人联姻了，我只剩下576天改变这个事实，今天只剩下554天。”
“我第一次知道你要联姻的时候，是你离开我家的那天晚上。我只能安慰自己就算你要联姻，领结婚证也必须等到你20岁，只要你没有结婚，那我还算有机会。”季往闭上眼睛，右手抬起重重摩挲刚才在门口看到的，明和耳后的红痕。
“可是我根本不能忍受，眼睁睁看着你和别人在一起。”
明和形容不上来现在是什么心情，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季往也不再说话，用力抱着明和。
沉默在房间里氤氲，像是雨水打湿土地，击不起水花，却能把一颗心浸得湿透，季往很忐忑，甚至称得上恐惧，害怕彻底失去明和。
“你去洗澡吧。”
很久之后，明和轻轻推了推季往。
“别感冒了。”
“好。”
季往松开明和，却不敢看她的眼睛，不敢去想她现在是什么情绪。
听着浴室里水声响起，明和拉开窗帘，天光暗淡，并不能完全照亮屋子，看着雨水顺着玻璃滑落，留下一条长长的水痕。
明和并不糊涂，前后联想一下就知道季往应该是误会了。但无论怎么样，既然季往话已经说出了口，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不可能因此毫无影响，水痕在太阳下会被蒸发，却不可能还像其他没有被雨水滴落的玻璃一样干净如初。
回到卧室换了一件居家服，明和窝在客厅窗前的懒人沙发里，看着窗外地面低洼处雨水聚集，平整的水面反射出淡淡的白光，最终闭上眼睛，轻叹一声，好累。
混沌的思绪交织成毛线团，昨天晚上总共就睡了两个小时，现在明和觉得自己根本处理不了任何问题，只能像小时候一样把头埋在膝盖上，双臂抱着腿，仿佛这样就能获得安全感。
擦干头发，季往换上烘干的衣服，看着昏暗客厅里明和蜷缩在低矮的沙发上，长发披散滑落在身边，他不受控制地走到她背后，跪下将她环在怀里。
季往身上的热意将明和包裹，她一惊，睁开眼向后看，“你还抱上瘾了，刚才还问我一下，现在问都不问了。”
“你同意的。”
“松手。”
明和使劲推开季往，起身从卧室拉来一个新的懒人沙发，摆在自己刚才坐的沙发对面。
“坐吧。”
季往摇头，上前抱住明和，撩开她耳边的长发，点了点她耳后的红痕。
“你先告诉我，这里怎么弄的。”
明和气笑了，本来想直接说，现在看来根本没必要。原来季往问能不能带他去她昨天晚上住的地方，目的是这个啊，真是难为他了，想出这么个办法试探。
“你昨天是不是在学校东门看见我了？”
“嗯。”
“还看见了江题？”
“是。”
“昨天确实是他送我回来的。”
明和感觉到季往浑身一僵，顺势接着说道：“江题人挺好的，还说会帮我获得名盛的实权。”
“哎呀，你不仅不能，还不听我的话。”
与明和预想的不一样，季往不仅没有松开手，还抱得更紧。
“怎么，我听你的话，你就不和他结婚了吗？”语气带着点咬牙切齿。
计谋翻车，明和只好拍了拍季往的肩膀，“你抱得太紧了，难受，我这样没办法跟你好好说话。”
季往一把打横抱起明和。
“欸，你干什么？!”突然天旋地转，明和下意识伸手搂住季往的脖子。
但季往只是把明和放到沙发上，自己坐到她对面，一错不错看着她的眼睛。
“我听你的话。”
明和哑然，季往的眼睛盛满了情愫，她没有了戏弄季往的心思，只觉得心脏跳动地好像和季往一样快。
“江题有喜欢的人，不是我。我也不喜欢他。昨天晚上江题只是给我送一份很重要的东西。”明和不再看季往炽热的眼眸，转而望向窗外的雨幕。
“你转身看一下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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