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诚小心翼翼道:“这位大侠,不好意思,你抓错人了!”
“兖王!这个时候否认自己的身份已经晚了。” 刘求腾出手,拿走那金腰牌:“这东西是从西周传下来的,世间仅此一块。可骗不了人!”
“刘求,你觉得能一人独闯石勒部的兖王会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吗?”慕容轩道:“来吧,你要的人在这里!三年前,我没能参加淮水之战,今日补上也是一样的!”
“弱书生”! 我弱吗?羊诚满是怀疑的自问。不过现在不是跟他争辩这个的时候。
于刘求而言,宁可错杀一千绝不会放走一人,这手中握着的不管是不是兖王,他都杀定了。
刘求根本不理会慕容轩的约战,而是举起铁钩,准备把羊诚结果了。羊诚不想坐以待毙,只能死死握住匕首相抗,那铁钩过匕首时,竟断了。一分为二,不过断了的铁钩还是划过了羊诚的脖子,一时间见了红。
“阿诺!”慕容轩见羊诚的脖子见了血,悔得肠子都青了。对北蛮子,讲什么仁义道德!他伸手摸出匕首,脱手而出,匕首刺入刘求心脏。
刘求倒了下去,倒下之前,还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铁钩,如何竟就这样断了?他想不明白。
修罗门黑衣人扯开刘求的衣领,果然脖子上戴着匈奴人特有的金项圈(注1)。
羊诚摸了摸脖子上的血,再看那铁钩的破口,心道:“还好打过疫苗,不会破伤风。”
慕容轩双手定住羊诚的脑袋,看着那莹莹的白净脖颈儿上一道触目的鲜红,他的心跟着一抽,想也没想,就着羊诚的脖子把血舔干净了:“还好,伤口不大!”
“神经病,你干什么?”羊诚恼了,这家伙嘴巴里不知道有多少细菌。
“别乱动,给你上药!” 慕容轩摸出一瓶药粉:“别动,这是上好的白药,治外伤最管用。”
羊诚不挣扎了,挣扎也是无用,这二愣子手劲大,倒是真的可以一只手把他捏碎。
羊诚只能祈祷这白药能杀个菌什么的。他是狗吗?为什么要舔伤口?这什么癖好?
其实,羊诚错怪慕容轩了,慕容轩他这是从老军医那里学来的,至于那老军医大概以前是个兽医吧。
慕容轩从自己的里衣上扯下一条布带,绕了羊诚的脖子一圈给他包好。羊诚直翻白眼,这还不如不包呢,这布带上的细菌简直可以以亿计算。只是这二愣子力气大,动作快。羊诚只能祈祷这白药真的好用了。
慕容轩给包扎完,才去把匕首拔了出来,在刘求的衣服上擦干净,收进靴子里。再捡起那块腰牌,用自己的衣服擦干净,塞到羊诚手里:“让你保管个东西都保管不好!”
语气中似乎有埋怨,羊诚知道自己鲁莽了,看在他杀了刘求,救了自己性命的份上,不跟他计较。
待羊诚收起腰牌,慕容轩突然道:“阁主,既然来了,就出来吧!”
“草民拜见兖王殿下!” 忘返阁阁主拜倒在地。
慕容轩端起兖王的气度,道:“起来吧!从今日起,便由你——忘返阁阁主暂代阎罗门的副门主。阎罗门自此听命于兖王府,由我暂代阎罗门门主。直到有一日,你们找到一位真正能引领阎罗门的门主,我自会让贤。”
阎罗门门人面面相觑一小片刻,然后在忘返阁阁主眼神示意之下,也跪地叩拜:“参见兖王殿下!参见门主!参见副门主!”
“被北蛮子算计不是你们的错,可我们也该吃一堑长一智。我在这里向你们保证,只要有我在一天,绝不会让你们妻儿老小无处可依。我们是黑夜里的鸮,我们是大燕的刀,但我们不会一直活在黑暗里。待到山河完整那一日,我们就可以走出这黑暗,迎接每日黎明的晨曦。”慕容轩说得激昂,阎罗门的人听得激昂。
羊诚打断他,小声问他:“你准备怎么养他们?” 光阎罗门就有几千人,加上妻儿老小估计上万人。他一个穷得叮当响的王爷,怎么养得起一个阎罗门。门主是开一下口就能当的吗?不过把一个暗杀组织掌握在自己手中,就算多花点钱也是值得的,关键得有钱!
但这钱的确是个问题,慕容轩刚才那慷慨陈辞不过是信手拈来,平时就是这么说得,具体怎么落实,那好像不是他的事儿。
更何况,慕容轩跟羊诚的想法还是不同的,他不觉得赌场不能开啊,所以,他从不认为这些人的生计要落在他身上,他没有回答羊诚的问题,而是对阎罗门一众道:
“现如今,既然你们已经蛰伏下来,一下子要改许多,估计下面的兄弟们也不会同意。只是这忘返阁只这暮阑城一处太少了。不够,远远不够,得开到建康去,得开到西京去,得开到邺城去。自然,这也不是一天之功,阁主,具体的你安排。”
锅甩出去了,羊诚暗叹,他这空手套白狼的功夫用得实在太过娴熟了些。
阁主应诺,支支吾吾道:“那生意?”
慕容轩一下就明白了:“阎罗门可以接暗杀的生意,但我作为阎罗门门主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我们必须秉承老门主的遗志,在北蛮子没有滚回草原之前,我们暗杀的目标只有北蛮子。要杀也只杀北蛮子,不会对大燕百姓动手。”
阁主为难了:“若是我大燕有祸国殃民的人呢,我们也不能杀?那多憋屈!”
慕容轩道:“若是我大燕有祸国殃民的人,那就由兖王我带着你们去杀!”
“好!”
“好!”
“好!”
……
阁主背过身去,用衣袖默默擦了下眼泪。这样的情景已经多年没有见过了。蛰伏了多年,原来刻在血液里的东西还在。
慕容轩:“阁主,聊聊?”
“门主吩咐就是!”然后他略想了想,通了姓名:“鄙人王宿,王辛是我堂哥。阎罗门走到今天这一步,是我不辨忠奸。那刘求救我一命,但现在想来大约是计。”
慕容轩不期然还有这么一出,也对,若不是救命之恩,如何能这般信任。但他既然是王宿,那么很多话也就不用说了,阎罗门是拐进了幽深的小巷子,但总会回到主道上来的:“原来你没死,还当了忘返阁的阁主,挺好。既如此,我也没有什么好交代了的。第一个门主令已经下了:扩张忘返阁,特别要是往北地扩张。哦,对了,过一阵子,我给你一个人,以后有什么信息,让他联系我就行。”
“养点鸽子吧!”羊诚建议,虽然他见到了日行千里,但有可以代劳的,为什么不用?
“对,我给你的人,他会养鸽子。”慕容轩得意地看了羊诚一眼,仿佛在说,他早就想到了。如果忘返阁真能铺开,这些忘返阁里会有多少人流,那得是多大的信息量。
出了忘返阁,慕容轩饿了,带羊诚去吃米果。
坐在简陋的米果摊前,慕容轩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阿诺,你这话说得真好。阿诺有如此气概,不如……”
羊诚打断他,道:“你想多了,这话不是我说的,我只是借来帮你怼人而已。你不用谢我,刚才你救了我,我们也算扯平了。我只要好好活着就好了。”
慕容轩:……
这天聊不下去了啊,怎么才能让羊诚成为自己人?慕容轩很伤脑筋。
慕容轩从皮靴中摸出那把匕首:“你这匕首不错,竟能断了那玄钩!”
羊诚不说话,把那把匕首从慕容轩手中抽了回去:“兖王殿下要什么兵刃没有,就不要打我这小东西的主意了。”
慕容轩有点不舍地看着那匕首: “这小东西,我的确用不上。给你留着防身正合适。我只是问问,你这哪儿买的?”
就那么点好钢,打了一把剑两把匕首,羊诚道:“没地方买去。你的事情办完了,该去找钦之了。”
“那不过我一句话的事!不着急。累了一晚上,先找个地方睡觉吧,你眼下都有泛青了。” 慕容轩感慨:“这样的兵刃若是能装备大燕兵士,何愁北蛮子不灭。”
“你做梦呢吧!但凡大师作品,能有一件已经难得,你还想人人一把?” 羊诚的回答,打破了慕容轩的美梦。
慕容轩犯愁,到底要怎样才能降服眼前这人呢?
金钱?不行!他能赚,而且还很能赚,还会利用自己这兖王来赚钱。那什么花笺,当时看起来是他在那么不情愿的情况下才给出来,可看看现如今的效果,兖王府就是不知不觉替他大肆宣传,现在天下皆知启山羊氏出好纸。
权势?不行!他不在意,兖王摆在他面前,腰牌放到他怀里,他还当烫手的山芋。
武功?不行!除了最初能飞让他震了一下,剩下的都是嫌弃,特别是刚才稳住他脑袋的时候。
那还剩下什么?这张脸吗?说起来,他倒是经常对着这张脸发呆。
慕容轩仔细想,什么样的情况下羊诚会对这张脸发呆呢?
慕容轩闭了一下眼,把眼睛睁大,然后再闭上眼,再睁大。几个来回之后,眼中雾雾的,眼珠亮亮的,一双桃花眼美得不要不要的,他声音温和地说道:
“阿诺,这怎么是我的事呢?我听说你的村子出了事,就不远千里跑去找你,怕阎罗门对你不利才出的手。害你受伤是我的不是,可你这样说,我这心里其实也不好受。 ”
慕容轩越说,羊诚脸色越柔和。
的确,慕容轩半夜把自己叫醒之时,自己虽然在气头上。可慕容轩眼里的担心不骗人。慕容轩是鲁莽,可是鲁莽得有分寸。从今晚的事情看,他对这阎罗门了解甚多。要说他出手纯粹是因为村子的事情,羊诚不信。可若不是因为关心,他也不必半夜赶到羊家。
羊诚的心被轻轻捏了一下,着力分量恰到好处:“幼度……”
不,他不是!
羊诚低头吃完米果,再抬起头时,眼中已清亮:“这伤不怪你,本就是我鲁莽所致,还要感激殿下不怪我冒名顶替。阎罗门的事,多谢你! 谢礼数日后定会送到兖王府。”
慕容轩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暗道:有门道!幸亏这张脸长得好!只是,为什么只那么一下下?片刻又是拒人千里之外了呢?到底是哪里做得还不够好?
慕容轩一时想不明白,就不多想了。这是他的一个好处,心宽的很,来日方长:“阿诺何必跟我这般客气,走,找地方睡觉去!”
找地方睡觉去!羊诚看着他的背影,有一刻愣神。
若是幼度,他此刻已经扑上去了。可惜不是。
注1: 目前的考古没有发现匈奴人身上有纹身,所以此处有金项圈证实刘求的匈奴身份。但不排除当时的阿尔泰语系民族(维吾尔族、哈萨克族、柯尔克孜族、土克曼族、乌兹别克族、塔塔尔族、撒拉族、裕固族)的人身上会有纹身,未考据。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