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你祖父在启山羊家?”慕容轩听到这消息,心里很不爽,他辛辛苦苦找了一年,这向来竟然进了羊家,而羊诚让他找向钦之的时候,他居然没有想到这一点。
要怪就怪羊诚没有说,不是自己人就是麻烦,总是藏着掩着,他留着帝师准备干嘛?
“是,祖父说,羊家家主挺好,除了学问不长进,其他就跟自家儿子一样。我已经拜羊家家主为叔父。多谢殿下找到祖父!”向钦之拜谢慕容轩。
“你祖父不打算来兖王府?”向来的学问埋没在一个商贾家里,这成何体统?
向钦之摇头:“祖父的原话是:‘年纪大了,懒得挪窝。’ 实则,祖父本就有归隐山林之意,叔父正在启山给祖父造一间书院,想来正中祖父下怀。”
那个人一本生意经没人赶得上,自然懂得投其所好:“行吧,寄奴你准备准备,等书院建好了,把王府里爱读书的孩子都送去启山书院。”
“多谢殿下成全!” 向钦之道:“叔父派慎行大哥跟我一起回来的,给殿下带来了叔父给殿下准备的礼物。殿下什么时候见见慎行大哥?他在外候着。”
慕容轩一听,竟然派慎行来,是防着他多问话吧!小心眼!“让他进来吧!”
慎行熟门熟路来到兖王的书房:“参见殿下,主上让属下给殿下送来十八车礼物,感谢殿下这些日子来的照顾。”
“没有其他话?”慕容轩有些失望。
“没有。”慎行掏出一封信,递上:“主上说,殿下一看这个就明白。”
寄奴接过信,呈给慕容轩。
很厚,拆开一看,写了十多张纸。
慕容轩捧着信读了三遍,心道:看来分别前的示弱是起了效果的,尽管还没有将羊诚变成自己人,但这招数总算是用对了,幸亏这张脸长得好啊。
“取那千金衣来我看!” 慕容轩对这东西感兴趣,是因为羊诚就这东西给他洋洋洒洒写了两页纸,其中有这么几句:“今有兖王和众位将士戍守边关,方有我等黎民一日之宁,隆冬将至,特奉上千金衣,望兖王和众位将士保重身体。”说得他心里十分舒坦,他倒要看看这千金衣是个什么宝贝。
寄奴随慎行去取,按说给殿下的礼物是分开放的,早就应该呈上,可谁让来的不是谨言而是慎行呢?慎行少根经,寄奴也就不跟他计较。
少顷,千金衣便放在慕容轩面前:一共七件,各不相同。
一件黑色的绣着兰花暗纹,一件大红的绣着海棠春枝。一式花样一大一小。信上没写这两件小的,但慕容轩明白这小的是给两个孩子的,羊诚这人办事周到,何时能成为自己人啊?这个问题,最近慕容轩每日要想好几遍。
“这千金衣十分暖和,我们这一路来,都不觉冷。”向钦之道:“殿下快试试。叔父给殿下准备的千金衣是挑了最好的天鹅绒做的,可比属下们的好许多呢。”
向钦之看慎行只管送东西,无话说,他就不得不帮叔父分说几句。叔父准备这些东西的时候是用了十二分心的。祖父临走之前叮嘱,要在兖王面前帮叔父分说,毕竟祖父留在羊家之事,若是兖王不点头,也是难办。叔父多半也是为了祖父,才给兖王下了重礼。听谨言说,叔父向来不那什么殿下的,滚字都能说得出口。
慕容轩千金衣上身,赞道:“暖,轻,软,比千金裘好百倍!”
向钦之挑出其中一件没有绣花的:“这一件是呈给陛下的,叔父说殿下久未回京,此番应召回京,定然是要给陛下带手信,怕你没有银子准备像样的东西,就替您准备了这个,为免僭越所以未有绣花。”
向钦之说完发现自己说错话了,有些担心地看着慕容轩。
“没有银子准备像样的东西”,像是他能说出来的话,还以为谨言不来就听不到这样的话了呢。不过,慕容轩其实不介意,因为羊诚料得没有错,他是真的没有钱准备像样的东西。
慕容轩不会因为这样一句闲话而生气,这样的话,羊诚能当慕容轩的面直接怼。现如今,羊诚把该准备的东西都帮他准备好了,慕容轩高兴还来不及。
寄奴看慕容轩欣赏着自己的衣服不说话,而向钦之此刻十分忐忑,解围道:“这个简单,回头我让府里的针线补上些就是,龙纹等送进去了,宫中自会补上。”
慕容轩满意地拍了拍自己的新衣,摆手道:“何必那么麻烦,这样就很好,直接这样送,让宫中自己去绣,省得到时候多费唇舌。”
向钦之这才放下心来:“最后这两件是样衣,给将军们的用了粗绢,士兵们的用了麻布,一共十二车,还给了一车酱鸭和两车米线,给将士们过年加餐。另外三车是让殿下带回京的,叔父说,他在信里都言明了。”
“行,很好!钦之,你这一趟差事办得很不错,接下来你是回东平郡还是回启山郡?”慕容轩让他自己选。
向钦之也不隐瞒,道:“属下依然回东平郡,祖父布置了功课,命我一月一交。”
慕容轩:“行,我这儿也没什么东西给你们,趁着现在路上还好走,早点回去。慎行,替我谢谢你主上。”
向钦之,慎行:“是,属下,告退!”
待两人离去,慕容轩十分激动地吩咐道:“寄奴,让亲卫门赶紧准备好,我们即刻出发去城墙和边关,这千金衣本王要一件一件送到将士们手上。克扣粮饷先不说,朝廷送来的冬衣里面塞得是稻草,就这样一人还分不到一件,天气再冷肯定要冻死人。台城那帮子天天捧着炭火的尚书们,脑袋里肯定塞了稻草。对了,你差人去请何谦将军,本王今日要在他眼皮子底下收买人心。哈哈哈,痛快!”
慕容轩仰天大笑,这憋屈的日子总算有了一点海阔天空的意味,就像那人身上的味道。
……
数日后,京城建康。
慕容轩一行拉着三大车纸直接进了显阳宫,也就是大燕皇城,在马车里慕容轩还在读羊诚写的信:“闻殿下日夜为国操劳,忧思尚书台入不敷出,特献此纸,此纸可代绢行奏呈之用,以谢兖王殿下千里送鹅毛之情谊……” 后面一页纸,画的是折纸奏折的做法,两种纸张用途说明等等。
图文并茂,标注的非常详细,别说明眼人,就是个目不识丁的也能看得明白。
看着纸上这一行“忧思尚书台入不敷出”,慕容轩就能想到那人写这一行字的时候,定然是想着要他慕容轩还那一千石粮食呢。
东平郡流民之乱,原本请求尚书台拨两万石粮食,结果尚书台在兖王奏章到达一个月之后,只拨了两千石粮食下来。若赈济真要指望尚书台这点粮食,流民此刻席卷江左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这两千石粮食既然到了东平郡,自然落不到流民手中,也落不到粮商手里。驻守东平城的县令大人说了,数万流民在东平城盘桓数日,钱粮靡费,这两千石粮食自然应当弥补东平城,只怕这也是杯水车薪。
慕容轩听东平县令当着尚书令的面说了这“杯水车薪”四字,也就同意了。让尚书令回京之后如实回禀。
这朝堂,慕容轩已经有一年没有见识过了,今日,且要看看热闹。往常,他是很少说话的,因为两位皇叔曾教他,越是话少越让人觉得高深莫测。慕容家的人,不可让那些人随意揣测了心思。
这一回,他且要犯一回傻,闹上他一闹,让自己痛快一下。
车行至阊阖门之后,只能下车步行,寄奴和两名亲卫手中都有不少东西,跟随慕容轩朝太极殿走去。
慕容轩穿着散发着淡淡龙涎香味的千金衣,只觉神清气爽,半分江左的阴冷都感觉不到。
甚至连那些向来看着碍眼的三台五省官员们,也顺眼了不少。
早朝已经开始,慕容轩应召而入,这一次,他随性而为,一路打招呼:“各位大人别来无恙!”
大人们觉得,这死过一回的兖王有些不一样了。但毕竟是早朝,大人们只朝他笑,缄口不语。
慕容轩辈分高,加上有传国的轩令,可见天子不跪,不过慕容轩对自家侄子的态度很谦和:“臣兖王轩见过陛下,陛下身体向来可好?”
天子比慕容轩小八岁,是个十一岁的少年:“皇叔一路辛苦,孤安好,只是建康入冬阴冷,不似西京。”
“哎呀,如此说来,臣这手信倒是可以派上用场。” 慕容轩道:“呈上来!”
亲卫呈上给天子的千金衣,内官接过木匣,呈给天子。
慕容轩朗声道:“陛下,此为千金衣,可比千金裘好用许多。等过了针线局,陛下试试,以后定不怕这阴冷。”
天子对这位被父皇养大的皇叔有一种天生的亲近感,实话实说道:“千金衣?未听说过!”
慕容轩道:“未听过才是对的,因为这是新鲜玩意儿。臣在兖州一穷二白,接到陛下诏书,作为长辈,这过年过节的,空手回来心里自然十分过意不去。所以,臣就打了几只天鹅,让乔氏成衣铺赶制了这千金衣。臣自己也穿着呢,可暖和了。希望陛下不要嫌弃臣千里送鹅毛。”
天子道:“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多谢皇叔!”
慕容轩回头看到一殿文武面面相觑,完全不信他所说的样子,他也无所谓:“就知道你们一个个会眼红。想来那乔家也是会做生意的,没准以后这千金衣能在京城买到。”
谁眼红了,一件衣服而已。
慕容轩不理会别人怎么看他,继续自说自话:“别这么看着我,我虽然穷,也是个知礼节的,这不,我也给你们带了手信。寄奴,给各位大人们一人分一个。”
寄奴捧着一叠做好的空白奏折,从太尉和大将军开始一个个往下分。
众人拿着这空白的奏折,有的不明所以,有的觉得新奇,有的则开始思考。
“羊尚书,你可喜欢我这礼物?可有惊喜?你可算好了,我一年能给您省下多少银子,够您买两万石粮食否?”
左民尚书羊暨一听,兖王这是在怪尚书台没有出那两万石赈济粮,可这事也是无可奈何,因为粮食确实是没有。不过这奏折可以代绢,且比绢更容易存放,若是纸张不用这上等宣,的确可以省下不少钱。
左民尚书羊暨决定和稀泥:“殿下,这造纸糜费,未知可否省钱。”
“羊尚书,你果真老了。”慕容轩摇头,心里却想着羊诚果然神机妙算,道:“寄奴把那小木匣给我。”
“羊尚书,这是启山羊氏做的一份绢制奏疏和纸制奏折价格比对,材料选了好几种,无论哪一种,至少能帮你省下一半银子。你们羊家可真是人才辈出,后生可畏啊!” 慕容轩将那几张纸给了羊暨:“哦,对了,这是制折子的原纸,我给你带了一样一卷,寄奴,大木匣!”
寄奴从亲卫手中接过大木匣,打开给羊暨过目,里面正是做奏折内折的上好宣纸,以及印花的封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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