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羊诚又在发梦魇，一头的汗，嘴里念叨：“幼度！别走！”
慕容轩一进屋就听到羊诚的声音，握住他的手道：“我不走！”他从怀中取出巾帕给羊诚擦汗。
羊诚悠然转醒，看到那一双桃花眼，一把将慕容轩抱住：“幼度，别走！”
慕容轩的手轻轻拍着羊诚的背：“我不走！”
羊诚如此热情，慕容轩本该高兴的，可今日他高兴不起来，因为他觉得羊诚的眼是在看他，又不是在看他，反正怪怪的。
不过，这身体很温暖，也很香，是那天高海阔的味道。慕容轩极力吸取着这味道，缓解着身上的疲惫。
羊诚悠然转醒，手下结实的触感，鼻翼间阳刚的气息，羊诚很快发现自己抱着的是慕容轩，不是幼度，他手一松，身子一僵。
慕容轩觉察到怀里的人有些不一样，也放开了他。
羊诚没话找话，问：“你怎么来了？”
慕容轩有些失望，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听说你要加固城墙，可是用那石头？” 慕容轩指着窗户边的三块青砖。
“是，青砖。还没想到好的粘合剂！” 水泥这个世界没有，羊诚不知道怎么做，所以就没有办法用混凝土。
慕容轩略想了想，道：“可以试试三和土，灰一分，入河砂、黄土三分，用江米粳、杨桃藤汁和匀。我父王的陵寝就是用得这种土，说是轻筑坚固，永不隳坏。”
这个一听就很费钱啊，拿江米当泥巴使，羊诚想想就心疼：“用粮食？”
“嗯！” 慕容轩心道，粮食会有的！欠你的都会还你的。
说到粮食，羊诚问：“你把柳家怎么样了？我这些时日都没有见到田掌柜的。”
慕容轩面露疲惫，道：“哦，柳家的人你怕是见不到了。都不是什么好人，不见也罢！”
预料的事情真实地发生了，羊诚还是不敢相信：“你把他们全都杀了！”
慕容轩道：“嗯，放心吧，一个不留，干净了。你日后可以安心睡觉了，不会再发噩梦。”
“你……你怎可如此残暴？连妇孺都下得去手！”羊诚的眼中满是失望和谴责。
这跟慕容轩想的不一样，他以为羊诚会高兴的，可是没有。
“妇孺？” 当初就是因为这两个字，差点要了他的命：“你指望我对北蛮子仁慈？”
立场问题是大问题，羊诚理解，但是即便如此，妇孺何罪之有？战争不过是那些世家和皇族摆弄权势分疆化土的工具罢了：“可柳家的人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匈奴人，即便都是，那些妇孺又有何罪？古语有云，罪不及妻儿！”
慕容轩厉声道：“我知你心善，可妇人之仁要不得！”
“好，我妇人之仁！若不是我的妇人之仁，敢问兖王殿下，你可还有命在？”杀人不眨眼，可以，毕竟这是个乱世，羊诚可以理解。可连妇孺都杀，那就不可原谅！
“好，好，好，很好！”慕容轩疲惫地苦笑，把从羊诚这里顺走的那把匕首从靴子里拔出来，刀柄塞到羊诚手中：“来，你杀了我，替柳家报仇！我的命是你救的，你要就拿走，我绝无怨言！”
“你简直不可理喻！谁要替柳家报仇？” 这匕首十分锋利，他就这样放在他自己的脖子边，简直不要命了，羊诚赶紧扔了匕首。
这二愣子这样不听劝，以后会有什么人愿意跟着他。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人，可以威慑臣下，可永远不能让臣下真正的死心塌地，他明不明白？
难道要一辈子这样孤军奋战下去吗？匹夫之勇，在国家覆灭面前能有多少力量可以力挽狂澜？
他如此疲累的样子，定然又是去逞英雄去了，他这是妥妥的个人英雄主义。
“我，不可理喻？既然你下不去手，也好，我走！省得碍眼！” 慕容轩从地上捡起匕首，为了不让羊诚闻到血腥味，他特意洗了澡，这把匕首，他也是擦了无数遍。可他得了什么？没有赞誉，只有：残暴，不可理喻。慕容轩苦笑着推开窗户。
羊诚看他的背影倔强又孤单，心中一软：“把你大氅披上，乔家送过来的，洗干净了。”
慕容轩听见了，但他并没有回头，走了，还顺走了一块青砖，把金腰牌放在原来放青砖的地方！
“公子，你不该如此揣度殿下，殿下为了公子，哎……” 风中传来一道声音，这道声音还不把话说全，羊诚很想揍人，这些高来高去的，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跟他家主子一个德行。
羊诚也是火大，道：“既然不想说清楚，你跟我废话什么，还不快去保护你们家殿下！”
窗外寂静无声，夜色如墨，羊诚却睡不着了。
这个二愣子，这一次来，特别疲惫的样子。本该好好跟他说的，怎么就这样了。
柳家在江左经营三年，光是在乔家就安插了十六个人，那么其他的世家人自然也不会少。
慕容轩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把柳家连根拔起，一个不留，这需要多少人力物力？可他本身就是个光杆司令，除了身边的几人，连像样的部曲都没有，据说亲卫都不足十人。
自己光顾着谴责他，却没有站在他的角度去想。若不是如此雷霆之力，就无法将柳家根除。因为，一个家族联系紧密，一旦有一处风吹草动，便会打草惊蛇。即便是放走一个人就会走漏消息。
想到这里，羊诚就有些后悔了，可自己的出发点也没有错。慕容轩他作为一个乱世的王爷，在朝廷软弱无能的情况下，他必须担起责任，这是一个皇族子弟无法逃避的。可他不能只是一个人，他需要更大的力量。
这些力量即便朝廷不愿意给，他也需要暗暗积累，因为，世家政治受苦的是普通老百姓。朝廷，不能被门阀所把控，门阀之间相互倾轧，不仅不能给百姓带来安稳的生活，也没有办法抵御外族入侵。朝廷如今这般羸弱，主要还是无法集中权力。五根手指不能攥成拳头，打出去哪有什么力气。
在这个时代，君主集权是最好的统治方式。
“罢了，大概是上辈子欠了他的，他不上心的事，我来吧！” 羊诚开始认真筹谋壮大羊家部曲。
反正五代十国的事情，羊诚不想看到。频繁的改朝换代，对老百姓而言就是无尽的灾难。
既然来了，就不能坐视不理。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委屈，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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