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那次的海南之旅的时间过去的不久,老人刚刚过世,夏恬肯定在忙着操办后事,所以荆卓洲是抱着尝试的心态给她通电话的。
电话刚响铃,出乎意料的,对面秒接了,就像是一直在等他的电话一般。
夏恬的声音很清脆:“卓洲哥,是你的那位朋友找我吗?”
荆卓洲讶异的看了叶晟一眼,回话道:“是他。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猜的啊。”夏恬的语气让荆卓洲丝毫感受不到她的想法,“你把电话给他,让他亲自来问我。”
荆卓洲闻言,把手机递给叶晟,说道:“晟哥,她让你自己跟她说。”
叶晟接过手机,开门见山的问她:“夏恬,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找你。”
夏恬语调微扬:“我为什么要知道?”
叶晟挑眉,夏恬现在的状态似乎和之前的相差迥异,让他也有了心思斗嘴皮子功夫:“哦,那你就是不知道?”
夏恬轻笑一声:“我可没说我不知道。”
什么知不知道的。荆卓洲在旁边听的一愣一愣,不知道两人在打什么哑谜,不过叶晟这样一定有他的道理。
鱼缸里的江回似乎并不关心这边的动静,幽绿的眸子四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表情若有所思。
叶晟继续说:“关于你外公托付给我的东西,你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我有一个故事。”夏恬有些答非所问,“或许你会想听。”
叶晟却不甚在意,心中的好奇心隐约被勾起,直觉告诉他,这个故事里,有他想要的答案。
叶晟没有否定她的话:“洗耳恭听。”
语毕,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嘈杂,夏恬似乎把手机交给了别人,这段时间里,叶晟点开了录音功能,把电话调到了免提模式。
对面说话的已然变成了一个声音浑厚的中年男人,他“嘿嘿”笑了两声,开始自我介绍:“年轻人,叫我老李就成,这小女伢让我给你讲个故事,完事了就给我报酬,你就暂且先听着。”
叶晟有些意外,但是没有表现出来:“你讲。”
老李的声音落入叶晟耳中,显得尤为沉闷,在讲正式讲话之前再先强调了这个故事的真实性:“事先说好,年轻人,我现在要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不过信不信由你,那小女伢不会因为这少给我半毛钱。”
叶晟说:“好。”
“话说,我老爹在我还年轻的时候,和他的一个老伙计出了趟渔,那人叫何……何什么来着……哦,瞧我这破记性,我想起来了,那人叫何宗良。”
“那何宗良也是个人物啊,听我老爹说,自从当年那件事出了之后,但凡有他在的渔船,只要出海,哪艘不是赚的盆满钵满,抓上来的都是些不可多得的好海货。”
说到这儿,他故弄玄虚道:“知道当年发生了啥事不?”
叶晟配合的说:“不知道。”
“嘿嘿,不知道就对了。”老李很满意叶晟的态度,情绪也激动起来,“他和我老爹出海,从海里捞出了一颗比脑袋还大几倍的蛋!”
叶晟瞟了一眼江回,心里大概明白了七七八八,耳边的杂音很重,他出声道:“你先别激动。”
“哦,不激动,不激动。”老李逐渐平复了心情,继而说道,“这放在当年也是个奇事儿,老一辈渔民都知道,一传十十传百的,最后越传越玄乎,但是,只有我老爹,是当年真正的当事人。
“何宗良当时把蛋带回去之后运气就好的出奇起来,旁人颗粒无收的时候,只有他出海满载而归。有心之人嫉妒他,到处传谣说那蛋是个海怪蛋,吸旁人的运势,然后吐给最后救它的人,最后一定落不了好下场。”
老李撇撇嘴:“事实其实不然。”
他顿了顿,沉声道:“年轻人,你……听说过鲛人吗?”
叶晟的头骤然传来一阵刺痛,不是源自头皮,而更像是大脑内部产生的一种难以名状的疼。
他紧皱着眉头,却没有打断他。
荆卓洲也在一旁焦急地等他继续说。
老李进而道:“话要讲,那可得扯远了。
“传说,在南海的深处,有这样一个神秘的种族,他们有人类的上身,鱼类的尾巴。眼泪能够化成珍珠,鲜血可以凝固成美玉,古人就给这个种族命名为鲛人。
“当时的皇帝尤爱鲛人的泣珠,就命沿海的渔民们大肆捕捉,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南海曾经成群的鲛人,一条都看不到了。人们都以为鲛人已经绝种,殊不知遥远的海底,还剩下一条最厉害的鲛人王。
“后来,他为了报仇,嗜杀成性,给那些沿海的渔民带来了数不尽的灾难。
“我老爹告诉我,那颗蛋就是鲛人王的后代。”
叶晟没有说话,老李就以为他不信,虽说前面他也说过信不信由叶晟,但真到了这时候,他又无比希望叶晟是相信他的。
老李急道:“喂,年轻人,你可别不相信,我是有证据的!”
叶晟道:“什么证据?”
“你等着,我给你找!”老李的声音忽而变小,像是对着夏恬说话,“小女伢,你帮我把那边放着的包拿过来!”
紧接着就是夏恬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把包递给老李。
老李对着电话说:“有这么一个文献的拓本复印件,何宗良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最后给了我老爹,我老爹临终的时候,又交付给了我,嘿嘿,这么多年了,也算是能派上点用场。”
“年轻人,你听好了,我给你念。”
老李不紧不慢的念,他的普通话还算标准,尽量让叶晟听清每一个字。
“南海有异,谓之鲛。鲛者,鱼尾人也。状若褒姒,行若鬼魅,凝血化玉,泪落成珠,性情奸诈,其智较人常有过之而无不及。君闻之大喜,乃重赏求捕之。众士尝往,死伤数十,皆未果。
“但言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翁终得之。众询其法,解囊相授。次年,鲛已不可寻,以为绝迹。
“然三载大旱,民不聊生,腹欲难平,唯东城一商可足温饱。饥民目赤,乃破门,竟见庭中鲛人,呵曰:‘妖物匿此,天灾乃降。’
“众怒,群起而攻之,但求泄愤,岂辨真伪邪?商携鲛奔逃,适骤雨至,鲛伤重,追者但见一卵沉海,盖其遗嗣也。”
老李念完这么一长串古文之后,停了好一阵儿,在一片寂静中,缓缓说道:“年轻人,这就是证据。我的故事也讲完了。”
他把手机重新交给夏恬,拿起了那沓钱后就准备走人,走到一半时,突然转身,他的声音很大,对夏恬说的话一字不落的进了叶晟耳中。
老李说:“小女伢,今天我也得谢谢你,这里从没有人愿意听我的故事,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至少我没有把这个秘密独自带进坟墓里。钱我就收下了,年轻人,我们……后会有期!”
最后一句话像是对叶晟说的,但在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老李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夏恬的视野中。
夏恬拿起电话:“叶晟,听完这个故事,你有什么感想吗?”
“也许是有的。”叶晟说,“但是我认为,你知道的东西怕是远不止于此吧。我不在乎这颗蛋的来历,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是我?”
夏恬轻笑道:“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看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荆卓洲也很有眼力见的没有干涉,目光就落到了江回身上。
自始至终江回都保持着事不关己的态度,一条鱼在鱼缸中自娱自乐,墨黑的鱼尾上金色的条纹随着水波荡漾,一双翠绿的眼睛正对上荆卓洲的视线。
江回的神经猛的绷紧,见荆卓洲仍在看他,就认定他在挑衅,荆卓洲一脸玩味的走近,丝毫不畏惧江回凶狠的眼光。
叶晟现在无暇顾及两人,火药味逐渐蔓延开来。
“呦,你这小东西,瞅我干嘛?还想咬我吗?”
夏恬默认了鲛人的存在,至少能说明他并不是无缘无故出现的。就像动画片里演的,他们是守护着同一个秘密的主角团。
想到这儿,荆卓洲的左臂又开始隐隐作痛。
不知道叶晟有没有给他立规矩,可他荆卓洲也不是被吓大的。他这样想着,身子又凑近了些。
江回已经蓄势待发的开始蓄力,鱼尾的肌肉渐渐绷紧,没有那个叫叶晟的人类的帮助,对付一个荆卓洲,在他看来自己的力量是完全绰绰有余的。
荆卓洲适时的停在鱼缸一米外,如果再进一步,江回就会像一支离弦的箭一样扑过来。
荆卓洲一米八几的个子,居高临下,用着充满挑衅意味的语气道:“小东西,跟我斗,你还嫩了点儿。”
说完,转身重新走向叶晟。留下江回一条鱼凌乱。
江回咬牙切齿,钻进水里独自生闷气。
人类,都是如此的狡猾,等到他恢复到成年形态,他一定要把所有欺负过他的人类都吃了!
相较于这两人的剑拔弩张,另一边,叶晟和夏恬就显得和平多了。
夏恬说:“你只猜对了一半。我知道的确实更多,但关于为什么是你……大概你只能去问我已故的外公了。”
“可你也知道他已经过世了。”叶晟说,“当时荆卓洲为什么会带我来海南,我不信你会不知情。”
“这就是命啊。”夏恬终于变成了荆卓洲熟悉的样子,“叶晟,我只是多看了你的照片一眼,相信他也是这样告诉你的。仅凭这个,你都要怀疑是我从中动了手脚吗?”
叶晟没有说话。
夏恬继续说道:“叶晟,这就是你的命。”
叶晟回道:“我不信命。”
夏恬说:“命才不会管你信不信。”
叶晟笑了,眼底却没有温度:“你说的很有意思。”
夏恬装作没有听出他的反讽,她说:“我还有一个故事,不过故事的主角不是我。”
叶晟说:“那两天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喜欢讲故事。”
夏恬没有回答他,只是淡淡的说出这句话:“我外公的名字就是何宗良。”
叶晟挑了挑眉,其实在刚才他也猜到了,但被她说出口,心里又是一种别样的滋味。
夏恬语气平缓,她说:“我现在要讲的故事,发生在我出生那年,他四十七岁的时候。”
她的嗓音忽而变得灵动如山泉,娓娓道出了那件在深海中沉寂了多年的往事。
“外公在世时常问我,如果那天他没有活下来,一切是否会因他而改变。
“叶晟,有些东西,你不得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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