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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导入章节(下)

伊诺斯汀咬紧牙关,跑向未知的黑暗。他踩着光滑的鹅卵石,心脏剧烈跳动,即使摔倒了也不敢停下,每一次跃动都带着求生的本能。他跌跌撞撞地冲进阴暗逼仄的贫民窟,拐进一处残破的楼中,蜷缩在杂物和破席之间,压抑着喘息,手中紧攥着一叠钞票、几张发票和一个黄铜指虎,这是他在仓皇逃离兰斯诺船舱时顺出来的东西,他希望它们能让他离开这里。

唯一能离开外城区贫民窟的方法是搭乘通往上城区的电车,但只有上城区的人才能登上这列车。我该怎么证明自己的身份呢?用发票证明可以吗?伊诺斯汀思考着。

他低头看着手中仅存的求生筹码,灯光晃动间,黄铜指虎映出他微微苍白的脸庞。那些久远的记忆,在晃动的光影里浮现出来。

小时候,日子虽然艰难,但家里还算能勉强度日。父亲是个老实的农民,母亲则美得让人惊艳。可这份美貌并未带来幸福,反而成为家庭灾难的根源。掌握着小小权力的地头蛇们频繁登门,"只要跟我走,你们家就能活得轻松点。"那些垄断贫民窟市场和掌握权力的人总是一边猥琐地笑着一边这样说道。他们像施舍一样丢下几个硬币,试图用威逼利诱让母亲离开。母亲拒绝了所有的诱惑,他们便封锁了家中的农产品,不许进入市场,迫使伊诺斯汀一家濒临绝境。饥饿和恐惧伴随着伊诺斯汀成长,年幼的他很快明白,正直与善良并不能换来生计。他继承了母亲的美貌,却只换来更多觊觎的目光。那时候,他还不懂权势的可怕,只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他学会了在夜色中行动,将自家被拒之"自由贸易市场"门外的农产品偷运至海边,低价卖给即将出海的渔民,以此贴补家用。

远处传来零散的脚步声和流里流气的谈笑。伊诺斯汀收回了思绪,下意识地收紧钱袋,屏住呼吸。那些小混混看到了狼狈的他,倒也没多在意。

"喏,今天走运,遇到个从城里来的贵公子。"一个小混混丢过来一包东西,"那小子怂得很,屁都不敢放一个。值钱的我们分了,衣服什么的,你就拿去吧。"

伊诺斯汀愣了一下,手指碰到包裹内柔软的织物——那是上等布料,完全不属于贫民窟。他抖开衣物,看着一个很眼熟的标识,好像在哪里看过。

"你说,咋就同人不同命呢?那小子长得还真有点像你。"

伊诺斯汀低头看着那衣服,这是上城区贵公子的衣服,长得还有点像我?这或许是个机会?或许我可以扮作他搭上列车?但是,身份证明应该怎么办?而且一旦被揭穿,我会被抓回去,甚至遭遇更可怕的后果......算了,管不了那么多了,总归要试一试。

伊诺斯汀想起了兰斯诺,兰斯洛总会发现他已经逃跑了。要是在外城区,兰斯洛总有办法找到他,把他再抓回去。于是,他披上衣服,鼓足勇气,乘上了驶向自由的电车。

车门缓缓打开,伊诺斯汀屏住呼吸,低垂着头,尽量不去看售票员的眼睛。他害怕那一瞬间对视会暴露出心虚与恐惧。然而,售票员的态度却出奇地热情:"安德烈大人,快上车吧。哎呀,您这是怎么回事?都说了外城区不安全,看看您的衣服——柏德莱大人知道了一定会担心的。"

他愣住了,甚至能感受到自己心跳的震颤。柏德莱,伊诺斯汀终于想起来,衣服上那个陌生又熟悉的标识,正是柏德莱家族的标识!

"......我没事。"他的嗓音低哑,竭力控制着不让语气颤抖,强迫自己迈步走进车厢。完蛋了,居然是柏德莱家族的人,伊诺斯汀后背渗出冷汗,他迅速钻到最后一排,把自己埋进阴影里。

列车发动了,夜色温柔地包裹着他,窗外的灯火渐渐远去,海风轻柔地拍打着车窗。他以为自己终于摆脱了过往的枷锁。就在这时,伊诺斯汀看到了一个跟他长相出奇相似的人正在追着车跑,他神色匆忙,衣服好似被人扒了,身体也有些不稳,"停一下,可以吗?",他一边狼狈地跑,一边喊着。

"停车,快点停车!"售票员对着司机说道。"安德烈大人,您刚刚不是上车了吗?您怎么在这里,您的衣服呢?到底是谁干的,我现在就联系电车这边的安保人员为您查清楚。"

安德烈停下来,大口喘着气"没事,我来外城区是来调查一些事情的,有一些事故是在所难免的,还是不要过于惊动其他人好了。"安德烈扶着把手走上了电车,眼神直直地往最后一排看去,随后对着售票员说道,"没事,我刚刚东西忘拿了,刚刚下去拿了个东西,衣服直接放到座位上了"安德烈这样说道。

听到这里,伊诺斯汀一愣,缩在电车最后的角落,随即把本就埋低的头埋得更低了。不能被发现,绝对不能被发现。他甚至不敢去想,一旦被揭穿,他会面临什么。伪造身份本就是重罪,更何况这还是柏德莱家族,没有人能逃脱他们的手掌心。难道真的,一切都只是我的妄想吗?

他看见安德烈一步一步,直直地向他走来。怎么办,现在跳窗吗?可是,他看了看窗外的站台,也有安保人员在巡逻。而且,电车已经重新发动了,速度已经越来越快了,跳下去的话......怎么办。他想干嘛,他应该是已经看到我了,但是他为什么不直接点破?还是他只是不想先惊动我?

汗水顺着后颈滑下,他的肩膀不受控制地微微颤动。莫索里哀,伊诺斯汀再次看下那片降下神迹的天空,14年前,他们家刚刚被封锁了农产品的销售又恰逢外城区的水害。水害持续了一个月,家中的余粮都被消耗完了,伊诺斯汀没有办法只能上街乞讨。可是外城区哪有什么有富余粮食的人,到处饿殍遍地。

莫索里哀,伊诺斯汀跪在地上,绝望地祈祷着。而回应他的只有狂风肆虐,阴云密布,难道我已经被主抛弃了吗?伊诺斯汀这样想着。就在这时,从天上降落了豪雨,准确来说,并非豪雨,而是许许多多的鱼和饼。这是主赐予的食物,这是神迹!

伊诺斯汀抬起头,看着车窗外的天空,手里不自觉地握着那个黄铜指虎。像14年前一样,他在心里祈祷,莫索里哀,伟大的主,如果真的有神迹的话,拜托了,求求你,救救我,让我再逃过这一劫,好不好。

安德烈越来越近,仅剩下一排座位的距离。他的脚步沉稳,一步步踏向他。伊诺斯汀屏住呼吸,指尖已经失去了血色。出乎意料的是,安德烈只是默默地坐在了伊诺斯汀的旁边。

电车就这样开着,安德烈既没有抓住伊诺斯汀也没有质问他。伊诺斯汀鼓足勇气,侧过头去,试图和安德烈交流让他放过自己一马。就在这时,一声巨响爆裂了整节车厢!

耳鸣、冲击、失重的翻腾——一切都在瞬间崩塌。伊诺斯汀也记不清了,是车祸吗?还是别的什么?只记得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看到了一片火光。一道身影像飞蛾扑火般,扑向了火光。

他在残骸中醒来,浑身疼痛,却几乎毫发无伤。而所有其他乘客均不幸遇难......

破碎的玻璃映照出他的脸,那张脸属于伊诺斯汀,也曾经属于另一个人。

一枚身份信物落在手边,带着属于柏德莱家族的烫金徽记。他颤抖着拾起,透过上面的名字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安德烈·柏德莱——支配这座岛屿的家族长子,神学院三年级学生,二十一岁。

他扭头望向那具全身焦透、死去多时的躯体。

同人凭什么不同命。

他捡起徽记,缓缓站起,走向火光中的新世界。

——海风是自由的,星星是自由的,而他,在火光中得到了他人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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