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太阳像个大火球，烤得教学楼后的老槐树叶子都蜷了起来。
顾林泽靠在教室后门，看着江东瑞一边收拾桌面，一边还在嘀嘀咕咕地念叨着上午英语课的糗事。
“都怪你那破字，害得我被李老师骂得狗血淋头。”
江东瑞一边说着一边把书往抽屉里丢。
顾林泽懒洋洋地笑了笑，“得了吧，抄作业还有理了？我看你被罚抄三遍，正好练练字。”
“去你的！”江东瑞朝他呲了个牙，“去不去打野？再晚好吃的都被抢光了。”
“那赶紧的啊。”
苍嘉濯听到后，转过身来大喊道:“小瑞瑞，给我带一份啊！”
“自己买去…！”
这时，池许言路过他们身旁，从后门走了出去。
顾林泽只是看了一眼，苍嘉濯一句歌词，让他又转过头来。
“别这样啊，朋友一生一起走……”苍嘉濯冲过来挽住他的胳膊晃悠。
江东瑞抬手示意他打住，“打住打住，给你带，真是饿死鬼投胎……”
于是，两人像做贼似的贴着墙根往学校后头走。
路上，江东瑞还在絮絮叨叨地回忆上午的惨状，“你是不知道，当时全班人都看着我，我脸都丢尽了，特别是苍嘉濯那家伙，笑得跟个傻子似的，我竟然还答应给他带吃的，气死我了……”
顾林泽听得直乐，“谁让你抄作业不认真，错得也太离谱了。”
“还不是你字写得像天书！”江东瑞气呼呼地说，“下次你写作业，给我一笔一划写清楚了！”
“看我心情啊。”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老围墙边。
江东瑞指着一处凸起的砖块，得意地说：“就这儿，我之前试过，踩着这个能翻出去，你先还是我先？”
顾林泽拍了拍江东瑞的肩膀：“你带路，我垫后。”
闻言，江东瑞深吸一口气，手脚并用往上跳。
他的腿在空中乱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翻过去，狼狈地摔在墙另一边的草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顾林泽在墙头上看得直乐，轻轻松松一个翻身，稳稳落地，还顺手拉了江东瑞一把。
“瞧瞧你这笨手笨脚的样儿。”
两人沿着小路往前走，没多会儿就到了热闹的小吃街。
街道两旁飘来阵阵香味，烤串的滋滋声、老板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江东瑞熟门熟路地带着顾林泽钻进一家小店。
“这家的炸鸡排和烤冷面绝了，老板的酱料是独家秘方，吃一次就忘不了。”
老板是一个胖胖的大叔，见江东瑞来了，笑着打招呼，“小江啊，今儿带新朋友来了？还是老样子？”
“对，两份炸鸡排，两份烤冷面，多加辣！”江东瑞大声说道。
等餐的时候，两人坐在塑料凳子上，看着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
午休时间已经开始了，池许言不知在教室坐了多久，瞥了眼一旁空着的两个位置。
乱……
“没想到你还挺有眼光。”
江东瑞得意地仰起头：“那当然了，我可是‘美食侦察兵’！在学校食堂吃腻了，就得来外头换换口味。”
正说着，老板端着热气腾腾的炸鸡排和烤冷面过来了。
金黄酥脆的炸鸡排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烤冷面上撒满了葱花、香菜和芝麻，淋着红亮的酱料。
两人也顾不上说话了，拿起筷子就大快朵颐起来。
“嗯…还行……”顾林泽一边吃着，一边含糊不清道。
江东瑞满嘴塞着烤冷面，话里也是含糊的，“怎么样…唔…没骗你吧。”
“行行，赶紧吃你的。”
……
吃饱喝足后，两人慢悠悠地往回走。
走到翻墙的地方，顾林泽主动先翻了上去，转过身来，坐在墙头上晃着腿，冲江东瑞喊：“快点儿，午休快结束了。”
江东瑞后退两步助跑，手刚撑上墙头，就瞥见墙内一个锃亮的脑袋。
年级主任正背着手，慢悠悠地在墙根下走来。
江东瑞吓得魂飞魄散，原本跃起的身子硬生生收了回来，重重地落回地上。
顾林泽没察觉到异样，还在催促，“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
说着，自己先爬了下来。
“这位同学，哪个班的？”
那声音不疾不徐，带着某种令人发怵的节奏感。顾林泽眉梢微动，慢悠悠地转过身，正对上一张笑里藏刀的脸。
对方锃亮的脑门在阳光下反光，镜片后的目光像扫描仪般从上到下扫过他沾着墙灰的校服，最后定格在他还未完全放下的手——那姿势分明是刚翻完墙的模样。
顾林泽抽了抽嘴角，心里暗骂一声“晦气”，随即露出招牌般无辜的笑容。
“老师，我就是出来…透透气……”
他余光瞥见墙头的江东瑞像只受惊的兔子般缩了回去，恨不得当场踹他一脚。
早知道就先观察一下了，现在好了，第一次就被抓个正着，这运气简直能去买彩票了。
年级主任推了推眼镜，镜片闪过一道冷光，“跟我去趟办公室。”
办公室里弥漫着陈旧的油墨味，袁栋才正批改着作业。
他抬头看见顾林泽，先是一愣，随即露出无奈的笑：“怎么回事？”
“袁老师，这学生翻墙出校，必须严肃处理！”年级主任把记录本重重拍在桌上，震得水杯里的茶叶都跳了起来。
“按校规，得全校通报批评！”
顾林泽倚着门框，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他又不是不知道校规，可被人抓包的感觉实在不爽，尤其是这倒霉催的巧合——偏偏在落地那刻撞上巡查的主任，这概率比英语考试蒙对完形填空还低。
袁栋才揉了揉眉心，转向顾林泽，“为什么翻墙出去？”
“老师，只是偶尔…换换口味。”
顾林泽摸了摸鼻子，目光瞥向别处。
“胡闹！”年级主任喊了声。
班主任却语气温和道：“校规的确不能违反，但你刚来，可能还不适应，检讨还是要写的。”
“这个性质很恶劣，就应该通报批评，下周升国旗，当全校人的面好好反思一下！”
顾林泽盯着杯口蒸腾的热气，垂眸应了声“知道了”。
虽然他平时大大咧咧，但要当着全校的面丢脸，心里还是忍不住泛起一阵烦躁。
袁栋才看着顾林泽紧绷的肩膀，轻声打圆场，“他毕竟刚来，对校规还不熟悉，这次……”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年级主任板着脸打断，“检讨必须念，通报也必须发！”
等顾林泽走出办公室，就见江东瑞发来的一连串“对不起顾哥！我不是故意的”之类的消息。
他冷笑一声快速打字：[放学别走，十串烤肠，少一根都不行！]
江东瑞这小子，这笔账得好好算算。
回到教室后，顾林泽无视江东瑞做贼心虚的模样，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江东瑞又偷偷撇了一眼他的神情。
顾林泽脑子里突然想到了什么，盯着自己桌上的作业本笑，然后将这本作业本丢到了他桌上。
“抄不？”
江东瑞一脸震惊，“数…数学作业…？！”
“嗯哼。”
江东瑞一脸狐疑，“你有什么好心？”
“别忘了晚上的十根烤肠。”
“Yes, sir！”
于是江东瑞一脸兴高采烈，将他的作业本跟自己的作业本夹在一起预备着。
刚整好，前面的苍嘉濯转过身来，一脸羡慕地趴在江东瑞桌上。
“我呢？”
“问顾哥去…！”
苍嘉濯将目光移向顾林泽。
“不给。”
“啊…？”
苍嘉濯和江东瑞两人面面相觑。
顾林泽一口回绝，然后就开始构思怎么把检讨写成“美食测评报告”，顺便吐槽两句食堂的黑暗料理。
……
晚自习的下课铃响起，江东瑞像只被惊飞的麻雀，书包带子斜挂在肩头，直接站在顾林泽桌旁。
走廊里挤满嬉笑打闹的学生，白炽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歪斜。
“顾哥！顾哥！”
江东瑞扯着顾林泽的校服袖子，“我错了我错了，现在就去买烤肠赎罪！”
两人穿过熙熙攘攘的校门口，小吃摊的暗黄灯在夜色中明明灭灭。
铁板上的烤肠滋滋冒油，金黄的脆皮裹着孜然与辣椒粉，香气混着路边麻辣烫的热气扑面而来。
江东瑞殷勤地递上十根烤肠，眼巴巴看着顾林泽咬下第一口，“顾哥，这可是加了双倍辣椒的，您消消气？”
顾林泽嚼着烤肠，油汁在舌尖爆开，辛辣的刺激驱散了中午的晦气。
他踢了踢江东瑞的鞋，“下次再敢把我扔给年级主任，你就等着帮我写检讨。”
“遵命！下次不敢了！”
顾林泽冷哼一声。
“顾哥，后天See you~！”
说完这句话后，江东瑞的背影渐渐缩成小黑点，还不忘转身比了个夸张的“耶”。
这傻帽儿……
今天已经周六了，明天刚好放一天假，该做些什么呢……
顾林泽想着想着，就到了家，然后随手把书包甩在沙发角落。
他吃完烤肠后，瘫在沙发上，不一会儿，手机在裤兜里震动起来。
江东瑞发来的消息带着一连串哭脸表情。
[顾哥，忘了你还没进我们班的群呢，二维码发你了，进群享受孤单！]
顾林泽长按二维码点了进去。
他翻了下群聊人数
指尖停在了一个名字上，他又想到了某个对人爱答不理的人。
点进对方个人界面后，仿佛看到了一个“人机号”。
把一只白色的猫当头像，昵称更是冷冰冰的句号，其他一概没有。
“一丝不苟的家伙。”
加个好友不过分吧？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他仿佛已经看到对方皱着眉点拒绝申请的模样。
果不其然，十分钟过去，申请石沉大海。
顾林泽挑了挑眉，又发了一次。
这次不一样，不到五秒，系统弹出“对方拒绝了你的好友申请”的提示。
“还挺有脾气。”
池许言第二次拒绝后，直接将手机放在床上，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顾林泽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起身去冰箱里拿了罐可乐。
拉开拉环的气泡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他仰头灌了一大口。
冰凉的液体下肚，却浇不灭心里那点莫名升起的胜负欲。
就这么被拒绝了，岂不是很没面子啊？
他重新拿起手机，盯着聊天框里灰掉的头像，突然觉得这个总是冷着脸的同桌有点意思。
“行啊，跟我玩拒人千里这套。”
他轻笑一声，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第三次好友申请发了出去。
“再拒绝，我就真得怀疑你是不是怕跟我说话了。”
他靠在沙发上，划拉着班级群信息。
与此同时，浴室蒸腾的热气漫过镜面，池许言擦着湿发走出来，水珠顺着下颌线滴进睡衣领口。
他拿毛巾擦着头发，走到床边坐下，拿起手机。
看着上面的角标，他眉峰微蹙，点进去一看又是顾林泽。
第三次好友申请安静地躺在那里，像个挑衅的玩笑。
“搞什么……”他低声嘟囔，修长的手指不耐烦地在屏幕上滑动。
指尖沾着未擦干的水珠，手机突然从指间滑落。
池许言瞳孔骤缩，慌乱中弯腰接住，屏幕擦过掌心。
糟糕的是，下落的轨迹让他的大拇指重重按在“同意”按钮上。
空气仿佛凝滞了半秒，他尝试着小心翼翼松开手指。
然后“你已添加对方为好友”的提示弹了出来。
池许言盯着手机，莫名的烦躁起来。
他盯着那个突然出现在通讯录里的天空图头像。
什么奶奶级头像……
正欲点进去删除好友。
震动声再次响起，顾林泽的消息跳了出来。
[终于肯同意我了？]
看到这行字，池许言咬了咬牙，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了一行:你烦不烦。
几乎条件反射地就这么打出了这四个字。
可看着这行字，他的指尖悬在删除键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删掉原话，重新输入。
[你想干什么？]
顾林泽盯着屏幕上弹出的消息，嘴角的笑意愈发明显。
他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打。
[怎么，和同桌打声招呼也不行？]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他已经开始想象到池许言皱着眉，把手机往桌上一扔的模样了。
八成又要露出那副“这人怎么这么烦”的表情。
果然，回复来得又快又冷。
[少套近乎。]
短短四个字，像冰碴子似的砸过来。
顾林泽指尖在屏幕上轻点。
[今天中午，墙上风景不错，下次带你？]
对话框顶端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却迟迟没有消息弹出。
过了几分钟，对面才发来一句。
[别扯上我。]
又是四个字，透着拒人千里的严谨。
顾林泽看着消息笑出声，飞速打字。
[胆小直说，连墙都不敢翻？]
还补上一个举白旗的小人表情包。
这次对面秒回:[正常人都不会把愚蠢当勇气。]
“嘴还挺毒。”顾林泽舔了舔后槽牙。
顾林泽手指在键盘上跳跃，飞快地又打出一行字：[承认吧，你就是不敢。]
屏幕那边沉寂了片刻，就在他以为对话要结束时，新消息弹了出来。
[顾林泽]
[管好你自己。]
他盯着屏幕上自己的名字，突然觉得从对方指尖敲出这三个字都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
唇角的笑意再也压不住，顾林泽翻身趴在沙发上，在对话框里慢悠悠地输入。
[遵命，好同桌，晚安~]
还特意加了个眨眼的表情。
最后发完这条消息后，顾林泽点进了对方的个人界面，思考了一会儿，打字给了个备注:亲爱的同桌。
弄好后，他关了手机，抓起衣服就进了浴室。
池许言看到最后这条消息无语了，直接关了手机，躺床上睡觉。
浴室的水声很快响起，等出来后，顾林泽一下躺在床上，拿起手机后看了一眼时间又关掉。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顾林泽呆呆地望了一会儿天花板，随后翻了个身，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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