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早忙到晚，沈嘉木像枚旋转的陀螺。
食堂的午餐晚餐，下午与SVC进行新品预热宣发直播，由于时间变动，被改到晚上的直播。
要不是招募的学徒和帮手再有五天就到了，饶是沈嘉木精力充沛，也要罢工了。
凌晨四点二十五，沈嘉木终于全部搞定，洗漱完毕，清清爽爽地钻进了被窝。
直到十五分钟后……
沈嘉木一脸懵地跪在地板上，看了看天花板，又看了看呼呼大睡的四喜。
她刚才好像只是翻了个身，怎么下来的？
宽一米八的床铺竟然睡不下一米六五的她和一米二的四喜……看着占地面积并不大，卷缩成一坨，但是距离睡前已经位移了一米的四喜。
好吧，重点在四喜。
睡觉喜欢挤着她，不贴着搂着就不安稳。
等明天买个更大的床吧，顺便加个围栏，要不，再一边贴墙吧，她睡里面。
沈嘉木蹑手蹑脚地爬上床，将薄被单的一角盖在四喜的肚子上，调整到最舒适的姿势。
夜深人静，只有四喜均匀的呼吸。
半晌后，沈嘉木痛苦地睁开眼睛。
完蛋，失眠了。
轻手轻脚地走下楼，沈嘉木开了一盏小灯，厨房里光影橙黄。
摁下水壶烧水键，沈嘉木取了个干净玻璃杯，往里加了些酸枣仁、百合、莲子、黄精、桂圆、红枣、枸杞、桑葚、甘草与山药。
酸枣仁助眠，莲子缓解压力，都是些易于消化吸收的食材，不会在睡前对消化系统造成额外负担。
正倒水时，9985号出声道：
[嘉木……]
沈嘉木捧着杯子，用蒸汽熏蒸着有些水肿的眼睛，“我还以为你会一直保持沉默呢。”
从沈嘉木跟西里尔交谈后，今天一整天，9985号都没有出声。
“你是想要我问你答，还是你自己陈述？”
沈嘉木面无表情，用指腹抹去皮肤上的水雾，垂首时阴影罩在双眸附近。
“你不说话的话，那就我来发问吧。”
沈嘉木放下杯子，“这个世界，精神暴乱属于无法治愈的疾病，伴生兽的天赋上限也是固定的。但是今天四喜晋升后，天赋从C 变为B ，赛伊的数值不仅上升了，失能状态也在稳步转好。”
[嘉木，我不是有意要……]
“嘘，”沈嘉木轻敲台面，“既然先前没出声，现在就听我说完再开口吧。”
“我之前就在想，你们的目的是什么，但是得不到答案的问题，我一向不会烦心去思考，”沈嘉木坐上靠椅，“难怪你们自信于我的料理，原来它其实并不‘普通’啊。”
“所以为什么呢，为什么隐瞒我？”
“不是说，你们的职责是帮助、辅助宿主么。”
一切声音消弭，像是被黑夜吸收，许久之后，9985号控制的小机器人从角落出现，慢慢地滑动到沈嘉木脚边。
[我确实隐瞒了你。]
作为系统的代行者之一，9985号的最高指令就是完成主系统派发的任务。
就像好些异世界穿越动画一样，人们召唤勇者，祈愿对方能够打倒魔王拯救世界。
但现实并不像番剧，不是每个人都愿意牺牲自我，为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9985号不觉得宿主的想法有问题，但自创造之初就被赋予的使命不允许它听之顺之。
[千年前，土地资源枯竭，为了寻找新的道路，人类开始了星际探索，那是星际时代的开端。开拓星际版图不久后，人类就遇到了天敌——虫族。虫族个体强悍，繁殖力强，战斗力惊人，最擅长的就是精神系与空间系的能力，可以在不同星球之间穿梭，还拥有“共享网络”，很快便逼得人类节节败退。]
[原本就是为了寻找资源，得而复失的星球以及数量巨大的死伤人数，让人类的处境一跌再跌，几近崩溃。]
[系统是多个位面世界共同创造的产物，为的是共享资源，一同抵御各自世界的危机。毕竟汝之敝履，吾之珍宝，在某些世界稀松平常的东西，在别的世界可能是破局的关键。]
[这个世界的人类最初并没有精神力，也没有伴生兽，除了你，这里千年前还有一个穿越者——来自魔法大陆的高阶元素精灵，她带来了发掘并控制精神力的办法，以及能够孵化伴生兽的“本源生命树”。]
[防护罩抵御虫族入侵，伴生兽增强战力，虫族被勉强抵御在止戈带之外。]
“所以，我的任务到底是什么？”
[由于精灵所在的世界里，治愈术是女神信徒的专有技，她能教精神力的使用方法，却没有缓解精神紊乱的手段。
这个世界产生了另外的危机——精神暴乱。]
[因而，主系统选中了天生精神力极高且自带治愈能力的你。]
“我懂了，”沈嘉木沉吟，“意思是这里全是‘哨兵’，但是没有‘向导’？”
[可以这么理解。]
“是只选了我一个，还是有不同的候选者？”
[不只你一个，只是碰巧最先遭遇意外的是你。因为世界法则，我们不能随意干涉加盟世界之外的人的命运轨迹，所以只能将即将死亡的人选拉到同盟世界，这样既不会产生太大的偏差，还可以救你们一命。]
“……”沈嘉木不由叹了口气，“所以你隐瞒我，是为了让我觉得任务简单且危险程度不高，从而心甘情愿地做事，等到我发现或者压根就没发现的情况下，木已成舟？”
[是。]
停顿片刻，9985号继续道：
[我知道我接下来说的话像是借口，但我还是想说。代行者的行事原则是效率至上，一切听从主系统的安排，我也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但我唯独，唯独不想被你讨厌。所以我想找个机会跟你解释，但又害怕你知道后会讨厌我。一拖再拖，直到局面无法挽回。]
[我实打实地隐瞒了你，不知道还有什么挽回的办法……但我可以保证，我会尽最大的努力保证你的安全，也保证以后绝不会再有这种情况。]
[还可以……像之前一样吗？]
“不能‘唯独是我’，”沈嘉木将地上的小机器人捡起，“这样对其他人并不公平。”
[……]
“后来有其他人知道了吗？”
[有。]
“生气吗？”
[生气。]
“所以效率高在哪里？”沈嘉木皱眉，“既然真心拜托别人做事，就要拿出诚意。而且不愿意的人，你们刻意隐瞒只会起到反作用，原本愿意的人，被这么一搞也会不舒服。”
沈嘉木知道这种事情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但作为被隐瞒的当事人，她确实不舒服。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我的精神力很高？我原本所在的世界很普通，甚至连超越常理的能力都没有，自己也很普通，完全无法与这里的人相提并论。”
但西里尔那句“你的精神力无法正常运转，所以需要借助外力形成链路”让沈嘉木无法忽视。
[准确地说，你原本所在的世界并不普通。]
沈嘉木：“……？”
[从逸散的能量波动来看，地球的等级要远高于这里，但主系统没能查明原因，有一股更高维的力量屏蔽了一切，我们无法得知真相是什么。]
[但要用你那里的话来说，就相当于“建国之后不准成精”“灵气衰退的末法时代”“任督二脉没有打通”，总而言之，你们没有办法正常“修仙”。]
沈嘉木瞪目结舌，“你的意思是，地球原本是比星际武力值还要高的位面，神话故事里的神仙妖魔可能都是真的，但因为某些原因，这些东西被抹除了？”
“所以不是我很厉害，而是我们那的人都很厉害而不自知？”
[还是有一点不准确，你确实在精神力上出类拔萃。你之所以认为自己普通，是因为和平时代也没有什么特别情况展示你的“坚韧”。]
“所以我一个人够吗？”沈嘉木想到了星际时代的众多星球与人口，“向导就我一个不太合理吧？”
[够的……你可能不知道所有的中级防护罩都来源于本源生命树，是树冠上截取的一根枝条衍生而来的新的生命树。]
[你的精神力比维持其运转的精灵还要高上不少，而且梳理精神紊乱并不需要对等的精神力，你最大的特别之处在于“修复能力”。]
因为原本世界的某些禁制，沈嘉木其实无法正常地吸收和使用精神力，之所以精神海还如此庞大，在于她自身可以源源不断地自我添补、修复、扩充精神力。
说白了就是有颗强大的心脏，凡事自洽，自我纾解情绪。并非不会难过受伤，而是在保持感情充沛的情况下，能够快速调节。
听起来简单，做起来其实一点也不容易。
[你在用心做事时，精神力就会依附于所做事物上。所以不只是做饭，你认真设计的菜单，日常忙碌的灶台，只要待在你身边，就对精神紊乱有所帮助。]
“我一直在想赛伊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并且对我这么好，我现在知道原因了。”
沈嘉木轻轻点了点头，一切好像都明晰了。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此时水杯见底，沈嘉木也终于有了些困意。
[你问。]
“你不是说虫族很擅长精神系吗，如果我死了，或者被控制了思维，对方能够正常使用系统，或者能够获取我的治愈能力吗？”
[……]
小机器的人红点闪烁，甚至无意识地往前滑了一段，在即将掉下沈嘉木手掌前才停下。
[不会的，嘉木。]
[如果你……死亡，系统会失效。而你的治愈能力，是要充分建立在本人自愿且乐意的情境下，行为可以被控制，但精神力是自由意志最本真的体现。]
[你不会遇到这种情况的……]
沈嘉木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这样啊，那就好。”
她的价值建立在“活着”和“自愿”上，这样别有用心的人要么顺着她，要么杀了她。
“好啦，去睡觉吧。”
[嘉木，我……]
将小机器人放到台面上，沈嘉木说道：“我这个人啊，睚眦必报，可惜你没有实体，感受不到疼痛，不然肯定少不了揍你一顿。”
沈嘉木屈指一弹，小机器人仰面躺倒，“就先这样吧，再没有什么事情隐瞒我了吧？”沈嘉木叉腰，目露凶光。
[没有了，我保证，以后有事也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那就，”沈嘉木轻笑，又弹了一下，“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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