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
“不要。”
川谷雨将鹅黄色T恤仍在沙发上,按了按眉心,“你想穿什么,自己去拿。”
谢邵从淋浴间里探出个脑袋,指了指川谷雨身上那件印着“Find you”字母的衬衫,“我想穿这件。”
“……”
一刻钟后,那件印着“Find you”的衬衫还是跑到了谢邵的身上。
谢邵擦着湿漉漉的脑袋,打量着这间坐落于市中心300多平米的大平层,整间屋子的色调以灰白为主,像极了房屋主人的气质,低调而清冷。
川谷雨递过来一杯温水,顺手探了一下谢邵的额头。
“我的身体已经康复了,不过是淋了点雨而已,才不会……阿嚏——”
谢邵揉着鼻子,对上了川谷雨责怪的眼神,下意识用脑袋讨好般蹭了蹭覆在额头上的手。
额头上的手指一僵,下一秒,川谷雨抽回手,转身调高了房间里的温度。
“今晚早点休息,明天早上我送你回康复中心。”
“回康复中心?不要!”
“康复训练一日也不能耽误。”川谷雨坚持道。
“我回去了你怎么办?”
谢邵脱口而出,“元子民的事,还有52号病房里的事都是我做的,是我不够谨慎,才让人抓住了把柄,有机可乘。”
在对上了川谷雨那双微微诧异的眸子,他又别过头嘟哝道:
“我才不是要帮你。我是觉得,敢作敢当,才是君子所为。”
川谷雨静静地望着谢邵,把谢邵盯得浑身发毛。
“怎、怎么?我说得不对吗?”
“你现在好好睡觉,明天乖乖地去康复中心训练,才是‘君子’所为。”
川谷雨把谢邵按到床上。
“现在好好睡觉,小君子。”
“不是,川谷雨!”
谢邵弹坐起身,又被川谷雨按了回去。
“你跟我住在一处,如果被有心人拍下发到网上,又会怎样?”
川谷雨指了指终端机,“现在是3012年,想跟我说话可以用终端机。”
谢邵抿着唇,扭头钻进了被子里,“谁、谁想跟你说话。”
第二天,谢邵乖乖地被川谷雨送回了康复中心。
事情经过了一夜的发酵,热度不减反增。
一整日,谢邵都能听到有人议论此事。
到了下午,那些议论的人还会把目光若有若无地投到他的身上。
这种目光谢邵很熟悉,那是一种探究、排斥,又夹杂着些许的鄙夷。
从小谢邵便是被这样的目光包围。
直到康复训练结束,负责人把谢邵拉到了休息室,给他推送了一条早晨刚发布的视频。
“网上的事,你看到了吗?”
谢邵点开了共享屏幕,一名女子的啜泣声霎时立体环绕在休息间。
女子生得面容清秀,在视频中声泪俱下,我见犹怜。
她手持身份牌,实名控诉着玛卡医疗所首席医师川谷雨,对其提出潜规则等无礼要求。被她拒绝后,便让人在她工作时偷换掉输液车里的药品,接着和某位病人联手,导致她被医疗所开除。
当初崔小橘被开除一事被闹得沸沸扬扬,她口中的“某位病人”很容易便猜到是谁。
这还不算完,崔小橘还接着控诉了川谷雨夜晚把她约到医疗所旁边的公园里欲对她图谋不轨,她情急之下正当防卫,却被川谷雨推入水中险些丧命一事。
“崔小橘。”谢邵身体不自觉地紧绷。
腹部被捅一刀又跌入湖水中的濒死感至今仍记忆犹新。
但正因如此,谢邵才和川谷雨身体成功互换了回来。
所以在那之后,他们二人谁都没有理会这位始作俑者。
没想到如今反倒是被她倒打一耙。
负责人观察着谢邵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安慰。
“网上的事情嘛,真真假假,您也别往心里去。只不过这件事情毕竟被太多人关注,康复中心这边为了您的安全,建议您先休息两日,之后凡是涉及到公共训练器材的项目,都会挪到晚上无人时进行。”
谢邵垂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负责人擦了擦冷汗,忙补充道:“不过康复训练项目中,使用公共器材的项目并不多,康复中心这边也会为您制定更完善的训练计划,并不会耽误您的康复训练,您放心。”
“知道了。”
谢邵关掉公共终端机,转身出了休息室。
他不过是被突然牵扯进来的人,尚且受到了这样大的影响。
那处在漩涡中心的川谷雨,此时又在经历着什么?
晚上,谢邵回到了住处,看着一条又一条新闻弹出,脑子倒是冷静了许多。
事情刚发生时,他不是没想过站出来解释自己曾与川谷雨身体互换一事。
但身体互换本就是一件让人匪夷所思的事。况且如果那条视频刚发布不久,就有人跳出来替川谷雨担责,还是一个如此荒唐的理由。不仅不会让人信服,反而增加了急于脱罪的嫌疑。
此时,又一篇营销号的报道被推上了热门。
讲的是,某位曾就诊于玛卡医疗所的病人指出,某首席医师德不配位。自己的腿明明有救,某首席医师却坚持让她拆除仿生义肢,使她丢了工作。
这位病人还晒出了打了马赛克的电子病历,问诊医师那一栏里写着“川谷雨”的名字,以及一份详细的诊疗方案。
接着另一条热度更高的新闻立刻取代了那篇营销号的报道。
新闻中写道:一名在玛卡医疗所任职多年的护工透露,前不久轰动一时的15人集体坠楼案中,有5名人员送入玛卡医疗所急救,但最终全部抢救无效。其中不为人知的原因是,当夜的值班医师拒绝参与急救。
几乎是这条消息发布的同时,当夜值班医师的姓名就被人曝了出来。
排在第一名的值班医师就是川谷雨。
与此同时,下面还附加了一条视频,是“川谷雨”刚进急救仓不过十秒就仓皇而出,接着只是站在急救仓外“袖手旁观”。
谢邵握着终端机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他觉得他应该做点什么,必须做点什么。
他看着终端机通讯录里“川谷雨”三个大字,身体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忽然“川谷雨”三个字直接弹了出来,刺耳的铃声吓得谢邵一激灵。
许久,他按下接听键。
“谢邵,今天康复训练进行得还顺利?”
川谷雨声音如常,像是在闲聊。
“……我都看到了。”谢邵深吸了一口气,“那些报道我都看到了。”
从元子民父母到医院闹事,再到一条条真假参半的消息被曝光,所有的事情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纵着,全都冲着一人而去。
而偏偏当事人却像没事一般,甚至还有心情安慰谢邵。
“别看了,那些都是在胡说八道。”
“不是的,川谷雨。”
谢邵捏着终端机,指尖泛白,“那些被曝出的事情,全部都是我做的。”
“谢邵,这件事情你不要管。”川谷雨沉声说着。
“为什么不要我管?”
谢邵忽然拔高了声音,“川谷雨,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一个人扛下所有的行为很帅?你以为你这么做我就会感激你?”
“我告诉你,我做的事情,我一个人担着,不需要你大发善心地帮我扛着!”
“谢邵,你先冷静一下。”
川谷雨的声音沉了下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
谢邵怔住,“川谷雨,你……”
“谢邵,你现在应该做的是好好休息,积极配合康复中心那边进行康复训练。”
隔着终端机,川谷雨的声音低沉而清冷。
仿佛又回到了谢邵刚见到川谷雨的那个时候。
那个人永远穿着一丝不苟的蓝大褂,鼻梁上的无框眼镜隐匿了他眼底的所有情绪。
冷静地、公事公办地处理着所有的事情。
谢邵听着终端机里的忙音,愤愤地将终端机扔到一边,钻进被子里。
“川谷雨是小狗!小猪!大胖猪!好心当成驴肝肺,我再也不管他了!”
次日一早,玛卡医疗所发布了一条声明。
大致内容是:医疗所引进新仪器后,所有的临床实验是家属同意以后才会对病人进行使用,同时病人会享受70%的医疗费减免,并与病人签署协议。
最下面还附加了两张图片,一张是新仪器临床试验资格授权,还有一张是家属同意书。
不知有心还是无意,虽然签字的部分做了遮挡,却让人能猜到大致的名字。
其中最显眼的两位病人名字中就是元子民和谢邵。
这时,谢邵的房门被人敲响。
来人是行参。
“你跟我过来。”行参一把抓住谢邵的胳膊,半扶半拽地把他拖上了车,“你要是还有半点良心,就该念着川儿往日对你的照顾。”
“发生什么了?”
谢邵被行参按在副驾驶的座椅上,被强制扣上了安全带。
下一秒,车子一个弹射起步窜了出去。
在谢邵的印象中,行参一直是开朗又健谈的一个人,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
当然,谢邵对行参的印象也是在他是“川谷雨”的时候。
“这次的事……我会帮着川谷雨。”谢邵表明了态度。
“帮?”行参冷着脸,仿佛强压着很大的火气,“等你见到川儿再向他解释吧。”
行参的车子刚接近川谷雨家楼下,就见到远处的记者已经把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保安多次制止无果,有人已经报了警。
靠近一些,才看到这些记者正围着一名女子做采访。
女子身形高挑瘦削,穿着有些暴露,浑身透着一股子颓败的风尘之气。
谢邵看清女子的面容,怔愣了半晌,下一秒推开车门走了过去。
“妈,你怎么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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