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邵握着终端机的手骤然收紧,周遭的纷乱掩不住如擂鼓般的心跳。
那人抬起眼,无框眼镜遮住了眸光,薄唇轻启:
“好久不见。”
傅明明看了看谢邵,又看了看川谷雨。
“你们认识?”
“嗯。”
“不认识!”
谢邵抬眼对上了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别过了头,“不熟。”
“傅队,来活儿了。”缉拿队的人在外面敲了敲门。
“知道了。”傅明明朝着谢邵和川谷雨笑了笑,“你们随意,我先去忙了。”
傅明明出去了以后,办公室里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上次气氛这么诡异,还是在52号病房。
如今再回想起那段日子,恍如隔世。
“听傅队说,你有一些事情要问?”
谢邵回过神,握着终端机清了清嗓子,“是有关致幻剂的……”
“咕噜——”
谢邵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声音很大,回荡在寂静的办公室中。
“饿了?”川谷雨弯着眉眼,似是在笑。
“……”
今早体检身体需要空腹,后来又忙着郑华的委托东奔西走到现在,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更别提吃饭。
“不饿。”谢邵舔了下干涩的唇,继续问道:“关于致幻剂,我想问一下川主任、哦不,现在应该叫您‘川教授’?”
川谷雨失笑着摇头,“你还是和从前一样,谢邵。”
“正巧,我也没吃午饭,一起吃个饭?”
谢邵别过头,“不去。”
“那要锁门了。”
“哎!等等!”
谢邵赶在玻璃门合上之前钻了出去。
“川谷雨!你也和从前一样,还是那么让人……让人讨厌!”
“是吗?”川谷雨勾了下嘴角,“那也不错。”
谢邵冷哼一声,还是跟了上去。
他以为,以川谷雨的行事作风,一定会带他去一间环境优雅、伴着舒缓音乐的奢华大餐厅。
结果当谢邵蜷着腿坐在塑料小凳上,看到面前的砂锅土豆粉时,满脸的惊讶溢于言表。
土豆粉那酸辣鲜香的味道一个劲往鼻子里钻,最终谢邵难抵诱惑,抓起筷子塞了满嘴。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土豆粉了。
曾经他用川谷雨的身体,坐在52号病房里吃了人生中第一顿土豆粉。
后来身体康复以后偶尔也会吃,但总觉得不是那个味道。
而今天这顿土豆粉的味道,竟然与记忆中的味道奇迹般地重合了。
谢邵埋着头唏哩呼噜吃完了大半碗,才想起来搭理人。
他看着慢条斯理挑着菜叶的川谷雨,问道:“你不是说吃这种东西不健康吗?今天怎么来吃这个?”
“有人喜欢吃。”
谢邵握着筷子的手一顿,埋头继续嗦粉,装作没听见。
许是周遭太过嘈杂,他觉得对面的这个人置身其中,也沾染上了那么一丝烟火气。
“关于致幻剂,我一直好奇。”
谢邵拿着筷子戳着碗里的豆皮。
“有没有一种致幻剂只吸食了一点点,就会造成吸食过量而身亡的假象?”
就像当年他母亲那样。
“以目前市面上出现的所有种类的致幻剂研究数据来看,没有。”
川谷雨放下了筷子,“不过有一种东西……”
“什么?”
路边摊位人来人往,人声鼎沸。
谢邵为了更加清楚地听川谷雨所说的话,干脆搬着凳子坐到了川谷雨旁边。
“你刚刚说,‘有一种东西与致幻剂十分相似,但是一种药品’,那种药品是干什么的?”
谢邵抱着移动终端机,一眨不眨地看着川谷雨,目光炯炯。因为刚刚吃过辣椒的缘故。鼻尖和双唇有些微微泛红。
川谷雨拿着餐巾纸擦掉谢邵嘴角的油花。
“那些药品是用来戒断对致幻剂依赖的东西。不过那批药品尚在试验阶段,不知道为什么会流窜到市面上。”
“戒断致幻剂……药品……”
谢邵聚精会神地将新的发现记在了移动终端机里,接着问道:“那这些药品如果被吸食致幻剂的人误食会怎样?”
“他们会产生非常严重的戒断反应,意识也会陷入混沌之中。但是接触致幻剂时间的长短,以及服用药品的量不同,每个人的反应也不一样。”
谢邵眼神一亮,“那如果有人误食后,会不会出现把药品当做致幻剂服食后,会趴在泥土里把自己闷死?”
川谷雨挑眉看着谢邵,思索了片刻后分析道:“如果是身体出现了严重的灼烧感,且在意识不清醒的时候,极端地利用泥土降温的话……有这种可能。”
“这就对了!”谢邵倏地一下站起身,“这种药品与致幻剂的成分有什么区别?”
“每毫克多了0.3的K类阻剂。”
“谢谢你。”
谢邵抱着移动终端机离去,片刻后又折返了回来,将两张蓝星币放到了桌上。
“我不喜欢欠人情,这顿饭我请客。”
说完又颠颠地跑走了。
川谷雨看着桌上的钱币,勾了下唇角。
“呦,和好了?”汤臣拍了拍川谷雨的肩。
川谷雨敛了笑容,“你又回来了?”
“没办法,处理点家事。”
汤臣捏了一颗盘中盐酥黄豆扔进嘴里,“要不是我跟你说小朋友身边多了一个那个什么临哥,你还不打算见他?”
“原以为不见才是对他最好的保护,现在看来倒也未必。”
“啧啧啧。”汤臣撑着下巴咋舌,“我也饿了,川、教、授。”
川谷雨拿出几张蓝星币推了过去,而后利落地站起身。
“你自己想吃什么点什么,我还有事。”
“……”
*
“临哥,李四血液中的致幻剂成分能否再做一下详细的检测?”谢邵问道。
“可以。”邱临沉吟了半晌,“不过需要提交到相关部门送检,出结果大概需要2天时间。”
“2天……”
谢邵看了一眼时间,就听邱临说:
“我可以申请一个加急,明天之前出结果。”
“太好了!谢谢你,临哥。”
“不客气,今天刚好是星期五,晚上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谢邵看了一下行程表,确定今晚有空。他犹豫了一下,应了下来。
到了晚上,谢邵拿上东西提前了一小会儿去了餐厅。
他到的时候,邱临已经在了。
“临哥,等很久了?”
“我也是刚到。”邱临把菜单递了过去,“你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
谢邵点头,“第一份委托胜利在望。”
“那我提前恭喜谢大律师了。”
邱临笑起来温文尔雅,谢邵却别开眼,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领带夹递了过去。
“这两年谢谢临哥对我的关照,那日看到这个觉得和临哥很搭,所以就买了下来。”
“客气了。”邱临指尖摩挲着盒子中的领带夹,笑道:“不过既然是你的心意,我就收下了。”
“听说下周二就要开庭了,你准备好了吗?”邱临问。
谢邵自信满满地点头,“材料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明天拿到检验报告就齐全了。”
邱临笑着指了指上身,“我是问衣服。大律师出庭前的制服,你准备好了吗?”
“!”
这事谢邵还真把这件事给忘了。
从前他作为律师助理根本用不上制服,而自从他升任大律师后,从接手委托到通知开庭,一共才不到三天时间。
谢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多亏临哥提醒,我明天就去定制一身。”
“定制一身制服最快也得两周时间,慢则半年都有可能。”
邱临靠在沙发椅上,悠然说道:“我认识一个朋友,可以加急,明天我刚好先休息,不如我带你过去?”
“这……”
谢邵是想拒绝的,但正如邱临所说,时间紧迫,他已经没有充足的时间去定制制服了。
可是,他不想再欠邱临人情。
犹豫间,谢邵终端机的提示音突然响起。
谢邵莫名地松了口气,朝着邱临抱歉地笑了笑,“临哥,我出去接个通讯。”
邱临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
谢邵看着终端机上显示的“未知来电”,按下了接听键。
“您好,这里是阿卡律所的大律师谢邵,请问您是哪位?”
“晚上有时间吗?”
终端机那边传来久违又熟悉的声音。
谢邵一惊,差点咬了舌头。
他抿了下唇,“你先说什么事。”
“天使研究院的合同有一些漏洞,被人举报了,想请你来帮忙看看。”
谢邵极力压下上翘的嘴角,冷哼了一声。
“怎么?无所不能的川主任也有搞不定的事?”
川谷雨那边似是笑了一声,“术业有专攻,律法方面我哪有谢大律师明白。”
“行吧,不过得晚一点。”
“嗯,我在‘云阙’门前等你。”
云阙?
谢邵看了一眼牌匾,那不就是他现在所在的这家餐饮店的名字?!
谢邵看着挂断的通讯,莫名地有点心虚。
他揉搓着脸颊,尽量面无表情地走了回去。
“怎么了?又有喜事?”邱临切着T骨牛排问道。
“啊。”谢邵压着嘴角,“因为……因为又接到一份委托。”
“忙归忙,但也要注意身体。”邱临叮嘱道。
“嗯,我知道。”谢邵点头,“临哥你也是。”
这一顿饭,谢邵观察着邱临的就餐速度,掐着点地吃完了自己盘子里的东西。
既不失礼,也不耽误时间。
“你一会儿还有事吗?”邱临又问。
“有!”
谢邵脱口而出,而他搓着手指解释,“刚刚接了一个新的委托,今天晚上得过去了解一下情况。”
“那我送你。”
“不用了临哥,我还有事先走了。”
谢邵拒绝了邱临的好意,先邱临一步跑了出去。
看着门口停着的那辆玛瑙灰色的保分捷,他的心跳又开始不规律了。
“上车吧。”
川谷雨的手搭在方向盘上。
“去哪?”谢邵问。
“回家。”
“不是研究院的合同出了问题?”
“合同在家。”
“……”
谢邵坐上了车子。
Y市的夜景相比四年前更加繁华,但谢邵却是在这四年间第一次欣赏。
他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自从见到那人以后,周遭的景致突然就有了颜色。
就好像多年前,他在一众灰暗中看见了那抹亮眼的蓝色。
那人说:“你好,我是你的主治医师,川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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