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姑奶奶!”杳娘双手直哆嗦,急得面皮发白:“外院还有陆府的下人在呢,让人听见了如何了得!”
萦娘也跟着劝:“是啊娘子,您冷静一些,或许陆家并不是那个意思。”
褚见月胸膛剧烈起伏着:“不是那个意思是什么意思?当初两家定下婚事,外人都说婚约是我父亲算计得来,是我褚见月高攀陆家,就连成婚,都要父亲几次三番上门提起,陆家才勉为其难答应,她们这不是瞧不起我是什么?!”
“你瞧瞧今日敬茶时,三房和五房,哪个看我的目光不是轻视的?我敬茶时不小心洒了两滴茶水,那个六姑娘,还偷偷嘲笑我,别以为我没听见!”
杳娘听得耳根子都疼:“我的好娘子,那些都是别人以讹传讹当不得真的,六姑娘年纪小不稳重,您若是跟她计较怎生了得?”
她看着满地的碎片,脑子一阵阵发晕:“这些都是再名贵不过的摆件,听说陆家有许多东西都是御赐的,您也不知摔碎的哪一件或许就是要掉脑袋的东西,万万使不得啊!”
褚见月总算被她一番话唤回了些理智。
她回过神来,看着满地瓷片,脸一下就白了,她抓着杳娘的手着急道:“那、那怎么办?若是三郎回来瞧见,我要如何解释?”
杳娘连忙安慰道:“娘子别急,您就说不小心碰碎的,姑爷想必不会计较的。”
褚见月愣神片刻,随即摇头:“不行,若是不小心的,碰坏一个也能解释,可一连碰坏四五件,他不会信的。”
说着,她抬起头看向宜苏。
宜苏被她突然一盯,心头浮起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褚见月就道:“宜苏手笨,弄坏了屋里的摆件,自去门外跪两个时辰思过。”
屋中一默,杳娘和萦娘同时看向宜苏。
昨日一早才跪了两个时辰,也不知身体受不受得住。
杳娘担心宜苏病倒在陆家,会给姑娘惹来麻烦,但眼下,确实没有让宜苏顶罪受罚更好的法子。
“萦娘,送二姑娘出去吧。”
“是。”
萦娘带着宜苏步出内室,屋外雪已扫尽,但温度依旧冷得刺骨。
“二姑娘……”萦娘担忧地看了她一眼。
“萦娘,我没事。”宜苏打断她,在屋外屈膝跪了下去。
冬日天寒,尤其是化雪之时,一阵阵吹来的风格外冻人。
宜苏跪在院中,褚见月顾及这是陆府,怕闹出人命,大发慈悲让她穿着大氅跪,可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大氅也难以御寒。
一股一股的凉风直往衣襟里钻,没多久宜苏便觉四肢都有些僵硬麻木了。
陆衿处理完琐事,回来取些东西,一进内院,就瞧见那道孤零零跪在地上的身影。
大氅垂在地上,被地面的冷气浸湿,云鬓上仿佛结了一层霜,但人跪在地上动也未动,脑袋微微垂着。
“三爷,褚二姑娘怎么跪在这里?”绯云跟在陆衿身后,一眼就瞧见了不远处冻成冰垛子似的人。
陆衿轻蹙了下眉心,走上前。
许是听见外面的声音,褚见月在他走近时,就赶忙开门迎出来。
“郎君,你回来了?”
褚见月没得到回应,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跪在一旁的宜苏,她忙解释:“郎君,方才妹妹失手打坏了屋里好几个花瓶,我知道那些都是郎君的珍藏,便罚她在此跪着思过,还望郎君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跟妹妹计较。”
她说着说着,眼里浮起几许泪,端得是无辜可怜状。
陆衿没问砸碎了哪些花瓶,只收回视线迈步入屋:“几个花瓶而已,不必如此重罚,让她起来吧。”
他如此轻描淡写地揭过,褚见月有些意外,又有些惊喜,三郎果然对她是有情的,否则怎会如此轻易作罢?
她心情好了,轻轻朝宜苏睇去一眼:“让她起来吧。”
候在门外的冬雪露珠赶忙应声,上前将宜苏扶起。
陆衿取了东西出来,瞧了眼宜苏苍白的脸,对褚见月道:“让人煮些姜汤给她,别染上风寒。”
说罢,便要提步离开。
褚见月忙追上去:“郎君还要出去吗?快到午膳时间了。”
陆衿看了眼天色,淡淡道:“你自己用吧,我还有事出府一趟。”
待他离开,绯云忙向褚见月颔首见了个礼,快步跟上去。
褚见月愉悦的心情一扫而空,她瞥了眼宜苏,吩咐冬雪露珠:“给她煮点姜汤。”
“是。”
两人忙扶着宜苏回偏院。
杳娘从院外回来,与宜苏错身而过,她有些意外娘子今日这么轻易就放人了?
褚见月勾了下唇,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对杳娘说:“郎君心里还是有我的,否则怎会轻饶犯错的褚宜苏?”
杳娘瞧着她这副模样,想到方才院外得知的消息,犹豫了几息还是什么也没说。
宜苏回到偏院歇下,没多会儿便有人送姜汤来。
但来得不是冬雪和露珠,而是杳娘。
宜苏从床上撑起身:“杳娘怎么亲自过来了?”
她刚换上干净的衣物,脸色还有些发白,看起来很是虚弱。
杳娘将姜汤递上去:“二姑娘先喝姜汤吧。”
宜苏接过来,试了下温度,确认不烫了才一饮而尽。
她饮得急,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苍白的脸上也浮起点点红晕,瞧着倒像是气色好了些。
她放下碗问:“杳娘可是有什么事?”
杳娘面色有些沉重:“我刚才在外面,听说一早娘子和姑爷去前院请安时,二夫人身边的下人来收走了屋内的元帕,上面有落红。”
原来是为了此事,宜苏轻咳嗽了声,解释道:“那是我弄上去的,如若不然,陆家的人问起,要如何解释?”
杳娘面上顿生急色:“那上面是……”
“指尖血。”宜苏打断她,抬起右手给她瞧,食指上多了一道伤口。
“昨夜是大婚之夜,若没有落红,长姐要如何对外解释?昨夜事发突然我们没想到此事,后来姐夫喝了药睡着了,我才想起此事,便伪造了行房后的假象,若我没猜错,长姐醒来也会以为自己与姐夫已经圆房,杳娘千万别说漏了嘴。”
她这么一番解释,杳娘轻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头又升起一丝忌惮。
这位二姑娘平时任打任骂的,看起来呆楞木讷得紧,没想到想事情这般周到。
她和萦娘自诩也是见惯了大风大浪之人,昨夜慌乱间,光顾着娘子的身子,怕她出什么意外,压根没想到此事。
但这位二姑娘,没经历过人事,却能想到这一层。
杳娘看向宜苏的目光深了几许。
“二姑娘,昨夜你当真把药下在酒里,让姑爷服下了吗?”
杳娘有些担心,若姑爷没睡,而是把二姑娘当成娘子……
杳娘被自己的想法吓住,面色一下白了几分。
宜苏当作没看到她神情变化,她躺回榻上:“杳娘,事到如今,你我在此事上可谓在一条船上,你难道还不肯信我?那是我的姐夫,若我不让他睡着,我还能做什么?”
杳娘也觉得自己突生的想法荒谬,连忙撇开了去:“我自然是信二姑娘的。”
宜苏闭上眼:“杳娘,我好似染了风寒,可否容我歇息片刻?”
她方才就偶有几声咳嗽,杳娘得到答案,自然也不打算多留:“二姑娘好好休息,我先告退了。”
待门合上,脚步声远去。
宜苏闭上的双眼才重新睁开。
她嗓子有些痒,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她抬手摸向自己雪白的衣领,药她自然是下了,只是不在酒里,而是抹在了脖子上,陆衿吻她的脖子,自然会吃到药。
许是连着两日跪在冰天雪地里,宜苏当真染上了风寒。
一觉睡醒只觉得头疼欲裂,嗓子眼里火辣辣地疼,浑身酸软无力。
她强撑着爬起身,从箱笼里翻出药丸服下,刚准备再躺下休息会儿,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二姑娘,您醒了吗?大姑娘要去花园里采梅花,让您跟着一道去。”
宜苏只能强撑着爬起来,拉开房门。
露珠一下瞧见她发白的脸:“二姑娘,您没事吧?”
宜苏缓缓摇头:“没事,走吧。”
雪停了,满园的红梅没了雪色覆盖,傲然绽放。
褚见月突发兴起,要摘梅花给陆衿做糕点。
宜苏拖着病体跟着到花园,好在她及时服了药,身子暂时没那么难受,只是有些昏昏沉沉的。
陆府的花园很大,分了很多个区域,每个月门穿过去都是不同的景色,梅花单独占了一席之地。
褚家的人都不熟悉地势,褚见月便找了个外院的丫鬟带路。
“少夫人,穿过这道月门就是梅园了。”
褚见月当先一步跨过月门,宜苏和萦娘杳娘紧随其后,冬雪露珠提着花篮跟在最后。
一入园,满园芳菲寒梅印入眼底,与此同时,还有一道嫩黄的身影。
褚见月一眼就瞧见园中的六姑娘陆绾,她面色一冷,转头就想走。
但那头陆绾已经瞧见了褚见月,杳娘一把按住褚见月的手,压着声音提醒:“娘子,不可任性。”
褚见月恼怒地看她一眼,只能忍着气提步往里走。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