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瘟疫？

来人提着灯笼，进了院子也没有停留，直接走过院子进了卧房。

狄玏这时才知道哪里不对，知府大人住的房间压根没人，不然这下人不可能不请示就直接进去。

想明白这里，狄玏也不在隐藏行踪，顺着房梁下来，就等在门口看着那人点燃了房间的烛火，点完之后什么也没有做，转身便出来了，刚出门口，就遇到站在门侧的狄玏，吓得一踉跄，捧着灯笼摔倒在地，瞪大了双眼看着狄玏。

咿咿呜呜的声音传来，狄玏怕他惊扰了别人，连忙捂住他的嘴巴将人拖进了房间。

屋里亮堂，狄玏也没打算遮掩面容，就这么大剌剌地坐在椅子上，抱着双臂，一脸不耐烦，“你是府邸的下人？知府大人呢？给我从实招来，要是有半点虚言，我饶不了你！”

那人瘫在地上，张着嘴想要说话，奈何出来全是些咿咿啊啊的声音。

狄玏锁紧眉头，一拍桌子，“别啊了！你是哑巴？”

那人被吓得不敢再言语，只能疯狂点头示意，双手齐上，挥了半天也没能让狄玏看懂他在说什么。

“停下！我问，你点头或者摇头，或者做些动作，”狄玏指着他，“别耍心眼！”

等那人狂点头，狄玏才问到，“知府大人去哪了，你知道吗？”

这个问题，他摇头摇得很快，看样子确实不知情，狄玏再问，“这府里除了你，其他人去哪了？”

他立马做了个睡觉的动作，狄玏看明白之后，又问，“你为什么要点蜡烛？”

这个问题，换来一顿手舞足蹈，狄玏试图从中找寻答案，可他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来这人想说什么，他抬手放在那人面前，“停！你会写字么？”

摇头也是预料之内的事情，狄玏见问不出什么，或者问了也看不懂对方到底想说什么，他双手叉腰想了一会，说：“这府内，有人看的懂你说话吗？”

那人一瞬间的迟疑，狄玏看明白了，继而说：“你去把那个人带过来，记住，不要闹出动静。”

狄玏看着那名下人飞快跑出院子，也不怕那人趁机逃跑，就留在知府大人的卧房里找找还有没有别的信息，这样一看，倒也看出点不对，衣柜的衣服只剩些陈年旧衣，书架上的书还在，但画筒里的画一卷都没有了，书桌上的笔全是开了花的，砚台还破了角。

在他检查了一遍后，那名下人带着另一个人回来，也是一名老汉，应当也是府内的下人。

“说吧。”狄玏大刀阔斧地坐下，单手撑桌沿，“为什么要点蜡烛。”

老汉战战兢兢地回道：“这是知府大人走之前吩咐的，每天晚上都要在房里点烛火，今日轮到哑巴李，但是他今天点晚了。”

“走之前？知府大人哪儿去了？”狄玏问：“为什么要安排你们点烛火，可有跟你们说过？”

“知府大人患重疾，七日之前外出寻医。”老汉道：“为什么点烛火，大人没有说，只说一入夜就点，夜深就熄。”

狄玏忽然坐直身体，“出城了？”

那名老汉察觉到狄玏语气不对，低着头不敢说话，慌乱点头，另一个哑巴也是如此。

外出寻医？怕不是弃城而逃了。

只是为什么没人通报给他？守城将士都是他手底下的兵，也都认识知府大人，没有理由放知府大人出城还不上报，只可能是乔装打扮混出去，卧房里大部分旧东西都没有带走，行李不多也就不引人注目，更何况，毅王大军打过来之前就有许多人出城逃难去了，狄玏理解因此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放的就放了，出城的人多，混出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没想到给知府大人钻了空子。

清南城知府战前叛逃，这个消息无论如何都不能传出去，狄玏暗地里派人守着知府大人的府邸，明面上还是同往常一样。

守城之战，狄玏作为主将，并不能时时出来管其他的事务，府衙内的事务一并交给了通判同知那几位大人，但狄玏深知这几个人跟叛逃的知府大人一样的货色，都是些酒囊饭袋，城内的问题不能解决，外出打仗也无法安心。

狄玏派人去看救济场的情况，得回来的消息与周小乐所说如出一辙。

救济场如此情况，若只是因为知府大人出逃，这说不过去，知府大人称病在家，那应当有人接手此事才对。狄玏一条一条想下去，回想起他们每日吃的稀粥，虽说平日不打仗，喝稀粥很正常，但现在打仗，喝稀粥还正常吗？之前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现在一想，猛然想到了一个很不好的情况。

“我看过了，粮仓里的粮，跟空了没有什么区别。”

狄玏灌完最后一口水，握拳朝桌子狠狠砸了一下，他咬着牙继续说，“这个狗官，逃就逃了，还带走了百姓的救命粮。”

“粮仓，是你之前说的粮仓？”周小乐道。

“对，那里不仅仅是应对不时之需，还是……”狄玏停了一下，看向两人，缓缓吐出两字，“军饷。”

周小乐与许关互相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周小乐连忙问：“里边还剩多少？够撑一个月吗？”

狄玏欲言又止，他又灌了一杯水，把心里的火气压下去，“别说一个月，半个月都难。”

“三万将士的粮，知府是如果做到悄无声息地运送出城的？”许关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周小乐思忖片刻，说：“也许，这个粮仓一开始就没有多少粮食。”

狄玏惊愕地看着他，站起身，“这怎么可能？”

“那你怎么解释知府大人暗地里将这么多粮食运送出城？”周小乐不忍打击他，奈何事实就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自他上任以来，开春交过一次粮税，整个府城包括底下的县城村镇收上来的粮食这么多，要是进了粮仓想出来不是易事。”

“只有从未进过粮仓，收粮时就转手卖出这一个可能。”许关补上一句。

狄玏错愕的神色转成愤怒，“我去府衙找专门管粮仓的人问问！”

“狄将军等一下，”周小乐叫停他，“你是守城的将军，粮仓的事情，你能管？”

狄玏被问得哑口无言，说他统领三万将士守城，是个将军，名头大，但职务有别，他若是伸手太长，被人参一本，这将军也算是做到头了。

“以前管不了，现在再不管，这城就没了！这帮饭桶就只会躲在后边，既然一开始选择躲在后边，那我就让他们永远出不来！”狄玏想清楚后，毅然起身，“大不了这将军我不干了！老子卸甲归田去！”

“将军大义。”许关起身作辑，说：“虽然我已被贬为庶民，但论出身，我也有一份责任。”

周小乐站起来，挑眉笑道：“都是清南城的人，我们也不能袖手旁观。”

“你们这是……”狄玏呆在原地，“你们是不是早就猜到了粮仓空了？”

周小乐说：“很难猜不到，狄将军事务繁忙，有错漏也情有可原，我们站在局外，也就能看得清晰一些罢了。”

粮仓基本全空的消息也被狄玏压了下去，从关城门的第一天开始，大大小小打了好几次仗，输的多，赢的少，军心本就不稳，要是再让他们知道粮仓的事情，后果不堪设想。

“对了，救济场那边的尸堆，我已经派人烧了。”狄玏说：“只是有一个不好事情，救济场的人，很多人身上出现了红疹，我找了些大夫过去，但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我听闻乐哥儿的阿姐身患重疾，被一乡村大夫治好，所以我想来问问，可否请他去看看？”

很多人出现红疹，还具有传染的可能性，这不难让人往坏处猜。

“……瘟疫？”周小乐面色登时不太好。

狄玏摇头道：“还不确定。”

“我去找川芎哥说一下。”

周川芎得知此事后，同周小乐三人还有周大夫一起去了救济场。救济场被狄玏接手以来，划分了区域，身上起了红疹的人都被他隔离开了，被隔离的人想要闹，但都被他雷霆手段压了下去，只是事情虽被压下去，身上的病却不会消失。

身上长了红疹的人有几十人，大多是长在手脚上，长在脸上不多，要不是这里的人衣裳破旧露手露脚的，还不一定什么时候能看出来。

也幸好隔离及时，红疹才没有传开。被染上的人奇痒无比，开始还觉得是蚊虫叮咬，但隔日便看到红疹变大，慢慢连成一片，这才引起了将士的注意。

周川芎与周大夫给所有人看完后，给他们留了一副药丸便离开了隔离区，等在外面的周小乐与许关见他们出来，连忙迎上去。

周小乐问：“怎么样？”

周川芎没有回答，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狄将军呢？”